县…… ……洀渝县…… …… 接下来是一些零散的数据,分别登记了洀浠城附近几县一些因疾病、残疾等各种原因而被遗弃或乞讨为生的孤儿的数据。 最后两项,记载的则是两年前名动天朝的两场著名战役遗下的孤儿: 天硕王朝二十八年,鹤城之战,五千将士阵亡,遗下孤儿(父母双亡者)五百余名…… 天硕王朝二十八年,荷谷之战,万余将士阵亡,遗下孤儿(父母双亡者)六百余名…… 单子背面,则是一个表格,分别以孤儿分布的地点、变成孤儿的原因、年龄段、残疾程度等不同因素分类作了统计。 简单的数字,朴素的形势,传达的是动人心魄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看着这些数字,凌丰驰的心情也有几分沉重,抬头问道:“这是苏大人做的单子吗?” 刘效同略一迟疑,便恭敬道:“这是苏小姐的琴师吴夫人做的。这些数字散落在每年零散的奏报中,大家原本也没有十分注意。何琴师讨了这些奏报整理出来,呈给郡守大人,大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至于两次大战遗下的孤儿,却不知是何琴师从哪里得来的数字。何琴师把单子给了大人,说要举办义演筹款救助孤儿,郡守大人便答应了!” 凌丰驰看着单子,默然点头不语。天朝尚文,官场中人普遍没有数字概念,更缺乏统计的意识。凌丰驰因着经商的缘故,才约略懂得一些简单的算学知识。结识何芯之后,却发现何芯对数字极其敏感,尤擅统计分析,设计了各种表格,把镜岑茶庄的进出往来账目计算得十分精准清晰。这张孤儿统计单的数据周密详尽又条理清晰,除了何芯,也的确不太可能有别人做得出来。至于鹤城之战与荷谷之战,两次大战都是凌钲亲自指挥的,何芯的数字得自何处,不问可知。 凌丰驰一向自命薄情,骤然看见这组数字,却还是难免震动;默然片刻,轻轻叹息道:“引路吧!本王定会献‘爱心’的。至于数目嘛……等见到何芯姑娘再说!” 听到“何芯姑娘”这个称呼,刘效同闪过一丝诧色,却不便出声相询,躬身道:“王爷请!” 凌丰驰点头道:“不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让舞姬自然演出就好!” 刘效同恭敬答应了,自在前面引路。 马车绕着外围走了半圈,便见到一个搭得十分精巧的布蓬。刘效同躬身道:“这里接近舞台,马车不能进入了!王爷见谅!” 凌丰驰点头,跳下马车,举步走进了布蓬。他的一干亲卫立即贴了上去。 沿着布蓬行了片刻,便到了出口,出去一看,才知已绕到了舞台的东侧。台前设有一些单人软席。席边设有圆形小木桌。桌与桌之间隔着一个舒适的距离。软席上已经疏疏落落地分布着一些客人。 刘效同引着凌丰驰坐了中间的一个席位,立即有人送上酒水茶点,都是凌丰驰无比熟悉的“芯儿牌”茶点。 随手捻了几块点心吃下,又喝了一口热饮,凌丰驰感到一阵放松,适才的疲惫和烦闷一扫而空。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拥挤不堪的人群,竟生出一丝莫名的优越感来。 正随意地游目四顾,忽然听到了一阵柔雅的琴声,间关鸟语,宛转清越、温和动人。一转头,一群翩然纷飞的蝴蝶便映入了眼帘。 这些“蝴蝶”身上并没有背上一对翅膀,却真真实实地让人看到了“飞翔”。长曳至地的宽大水袖迎风舞动,密密叠叠的裙摆在旋转中绽放……或婷婷凌枝,或振翅欲飞……娉婷绰约、极尽灵动!每个人都能一眼看出台上的是一群蝴蝶,每只蝴蝶却又情态相异、各有千秋。有金辉闪动、光彩夺目的蝶中之“后”;有雅致矜持、飘然出尘的蝶中之“仙”;有活力四射、激情飞扬的蝶中“战士”;有轻装素色、灵宁小巧的蝶中“静女”…… 每只“蝴蝶”都在林中花间飞翔嬉戏,有的疾飞、有的缓行;有的含蓄、有的奔放。同是飞翔,却又能真真实实地让人感受到每只“蝴蝶”个性、身份的不同。 看似无序的组合描绘出恍若天成的“自然”图景;貌似凌乱的“飞舞”释放着青春的热力和奔放。在这一刻,队列是多余的,规律也显得累赘,动人心魄的唯有那一台自然展露的——生命! 这满台灵动的“生命”狠狠震撼着凌丰驰的心神。看着渐飞渐远的“蝴蝶”,他的心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个念头:即便天资聪颖、才华出众,那位小小何姑娘也不过十七岁而已,是什么让她如此透彻地感悟到了“生命”? 正沉思间,忽听一个小女孩高叫道:“看!是仙鹤!是仙鹤!” 凌丰驰抬起头来,便看到舞台上渐渐漫起了一层薄薄的轻烟。几只“仙鹤”舒展着身姿,缓缓在烟雾中步上舞台,动作闲适、神态悠然,让人宛若置身于琼林仙境中。刚刚欣赏过那盘旋舞动的“蝴蝶”,又进入这份悠然的闲适中,分外让人感到放松。舞姬们身上那纯白的“羽裙”并非真正的羽毛,却层层叠叠、团团相簇,随着舞蹈动作的伸展而轻轻颤动,有非常逼真的“羽毛”感。 然后,乐声一转,那一片纯白中便突然显出了一个红衣少女,容色出众、举止活泼,在“仙鹤”中间玩耍嬉戏,东摸一把、西掠一下,引着“仙鹤”围着她追逐,把观众带入了一个欢快轻松的氛围中。她穿的是天朝最为典型的少女装束,细节处理上却大大突破了传统。不知何芯在裁剪时用了什么手段,使那舞姬的胸部显得十分饱满坚挺而腰肢则显得分外纤细,整个身段线条看上去引人遐想、无比妙曼。 凌丰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舞姬,忽听乐声嘎然而止,台上的演员都停了下来,旁边起了一阵骚动。 他稍稍转头,便看见苏衣鸣大步走来,隔远便抱拳道:“是什么风把王爷给吹来了?当真给了苏某好大的面子!” 见到苏衣鸣,上至舞姬,下至观众早已跪满一地。听到“王爷”二字,立即嘘声一片,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大人物。众人恭敬地扣着头,却是心情激动,忍不住偷眼打量着凌丰驰。 “老苏也来客套!”凌丰驰微笑起身,用一种十分亲热的语气道:“我倒要问你,排得如此一台好戏,却不打声招呼,差点没让我赶上!” “王爷说的是!别人可能嫌路途遥远,王爷却断然不会怕麻烦的,苏某梳于通知,理当责罚。王爷说吧,要苏某如何赔罪?”苏衣鸣眯眼一笑,神情欢愉。凌丰驰精通各种娱乐之道;苏衣鸣也对各种休闲赏玩之事十分热衷。两人见面的机会虽不多,私交却极好。 凌丰驰微笑道:“这赔罪是必定少不了的,不过……老苏你还是先为本王引见一下这位姑娘如何?”一边说着,凌丰驰抬眼看着伏跪台上的红衣舞姬,掩不住赞赏之意。 苏衣鸣笑道:“这可是我的台柱!王爷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说着,伸手招呼那红衣舞姬道:“轻虹!来见见秦王!” 那女子顺着阶梯下来,垂首道:“民女越轻虹见过秦王。” 凌丰驰微笑道:“让他们继续表演吧!老苏,我要问越姑娘几句话!” 听到这句话,苏衣鸣的幕僚赶紧去安排演出。 苏衣鸣和凌丰驰隔桌而坐。越轻虹和胭脂在他们身后侧身而坐。 不过片刻,便见一群穿着褐色纱裙、打着宫灯的女子从舞台两边缓缓步出,服装大开大阖,高贵典雅,发式也是高堆若云,整个造型十分类似于远古的“琥”代,却又不完全相同。 凌丰驰一边看演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越轻虹道:“这些都是姑娘编的舞蹈吗?” 越轻虹垂首道:“大部分是的!” “姑娘真是高才啊!”凌丰驰侧过了身子道:“看过姑娘的舞蹈,本王深感从前看过的充其量只能称为‘动作’”。 “是何姐姐的服装做得好!”越轻虹抬头看了凌丰驰一眼,见他目光炙热,赶紧垂下了头,敛眉道:“是何姐姐让我认识到了舞蹈中一个新的境界!” 她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写标书前,何姐姐反复问我这些舞蹈的主题是什么,我想通过舞蹈表达什么。说来惭愧,从前,我只知用动作的组合来编排舞蹈,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舞蹈中寄寓某种思想。何姐姐说,有生命力的舞蹈才足以震动人心,而服装又必须从舞蹈中来。只有能传达舞蹈立意、烘托舞蹈灵魂的才是好服装。受她启发,我才真正开始思考每一个舞蹈所需传递的思想,确定了每支舞蹈的主题。即便如此,见到何姐姐的标书,我还是感到震惊。因为,她围绕每个主题所挖掘出来的意境远远比我预先的设想更深刻、更到位。见到服装,我便自然有了动作。这还是头一次,我不为动作发愁;这也是头一次,所有动作都服从于同一个目标,各具特色又相互配合,离而不散,梳而不分!”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对了!我忘了告诉王爷,这位何姐姐是彤彤制衣坊的设计师(彤彤制衣坊专用称谓,目前已在各大制衣坊普遍使用),这次演出的所有服装都是她的制衣坊设计制作的。” 凌丰驰笑道:“本王同这位何姑娘也算旧识了!当年在大宁,我们有过一些生意往来!” 听到这句话,苏衣鸣面露诧色,随即笑道:“说起来,这次招标还有一段趣事!我们这一次招标,共有二十余家有名的制衣坊来投标。最终,由实力最弱的彤彤制衣坊拔得头筹。结果公开后,其余制衣坊都十分不满,指责我等评审不公。我们举办公开‘义演’,首批观众便来自这些制衣坊。他们真是憋足了劲、瞪大了眼,准备来挑刺,结果……”苏衣鸣停了一下,见凌丰驰和胭脂都抬头看着他,露出关注的神情,才微微一笑道:“前几日,他们聚齐了找吴夫人赔罪,又派了学徒专门向彤彤制衣坊‘取经’。这次‘义演’,这些制衣坊都慷慨解囊,捐赠了不少财帛衣物,倒成了彤彤制衣坊最忠实的宣传者。” 凌丰驰闻言笑道:“懂得派学徒去‘取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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