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英无奈,只好派人日夜不停地盯着她。此时,距离婚期已不过五日。 眼见婚期日益迫近,闵文曦也越闹越凶。前日,她谎称想喝燕窝,支开了婢女,然后揭开了小阁楼的瓦片,藏到了屋顶上。待婢女拿来燕窝,不见了她,吓得魂不附体。裘府出动了所有人马,翻遍了整个大宁,闹腾了一夜,搞得人仰马翻。若不是梅英秋正巧到达,看出了问题,难说就会被她逮到机会逃了出去。此后,梅英秋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看管她的责任。 落在梅英秋手上,闵文曦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论武功智计,梅英秋都远胜于她。无论她玩出什么花样,梅英秋都能一眼看穿、迅速制止。甚至连闵文曦一向自傲的“下药”,比起梅英秋来,也是望尘莫及。几乎每次,梅英秋都把“药”招呼回了她的身上。跟梅英秋动手,她没有一次走得过三招。梅英秋下手极有分寸,每次都让她疼痛不已,又不会留下什么特别的伤痕。这样缠斗数日,闵文曦终于彻底变得老实了。今日,为了确保婚礼正常举行,梅英秋不惜放下江湖高手的身段,充当喜娘,亲自把她押上了花轿。 上了花轿,闵文曦突然沉寂下来,一言不发。 这段时间,梅英秋见惯了她的英勇无畏,顽强抵抗,突然见她如此安静,诧异道:“我的闵大小姐终于想通了吗?” 闵文曦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似你这般老处女,如何能懂我的想法!” 饶是梅英秋修为深湛,这“老处女”三个字落在耳中,还是忍不住怒气勃发。她脸色铁青,伸手抓住闵文曦的胳膊,眼中射出一股阴冷狠绝的气息。 闵文曦的胳膊就像是上了一道越收越紧的铁箍,仿佛骨头都要被勒断了。她疼得满头大汗,却毫无畏惧,狠狠盯着梅英秋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梅英秋又用冰冷的眼神瞪了她很久,终于放开了手,脸上恢复了镇定,淡淡道:“我等习武之人,追求的是武学的至高境界。我辈的心胸,岂是你这等世俗小辈所能了解!” 闵文曦冷笑道:“我师父一直说:习武一为强身健体;二为扶弱济困。你功夫再高,难道就高得过我师父吗?我师父从不恃强凌弱,以武压人!” 听到这话,梅英秋沉默了片刻,才抬头道:“你师父呢?你今日成亲,他为何不来?”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说你师父从不以武压人?唉!当年,他四处挑战,锋芒毕露……”梅英秋脸上露出一丝怅惘。 闵文曦沉郁道:“今日是琴夫人的忌日,我师父定是前去拜忌她了!若是师父前来,定然不会让我这般受人欺负!” “琴夫人?” “每年的这个时候,不管身在何处,我师父都会赶到大宁来。我问他来干什么,他从来不说。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无意之间说出,他是来拜忌一位琴弹得极好的夫人!” “琴弹得好的夫人?这么多年,你师父还是……” 梅英秋眼中突然露出了深深的惆怅之色。她心中一软,竟然破天荒地以一种异常柔和的语气问道:“嫁到罗府不好么?你为何要拼命反抗?罗家是有名的将军世家,在天朝地位显赫。罗楚昊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播,又是皇上的近侍,前途不可限量!” 闵文曦闻言一愣。自从被罗楚拓找到之后,她就一直在拼命反抗,却从来也没有仔细深究过自己反抗的原因。被梅英秋问到,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顺嘴道:“我不喜欢被人强迫!无论做什么都不喜欢!” 梅英秋叹息道:“你呀,真是从小就太幸福了!人生哪有事事顺心的?又岂有不被强迫的道理。别耍小孩脾气了,听你义父的话,乖乖嫁过去。虽然是义女,但我师兄待你比自己的亲身女儿还好,你要知好歹!” 闵文曦又皱眉道:“那罗楚昊丝毫不懂武功!” 梅英秋失笑道:“这也能成为理由吗?他虽然不懂武功,却是‘御前带刀侍卫呢!’” 闵文曦烦躁道:“唉!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想到要嫁过去,就觉得很伤心、很难过,心里堵得慌!” 梅英秋微笑道:“不要紧,你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闵文曦摇摇头,沉默片刻,又抬头道:“我想,我是在担心一位朋友!” “担心朋友?” 闵文曦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表情道:“这个月,我遇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表面上凶巴巴的,实际上,心软得不得了;他表面上冷冰冰的,但很容易就会被逗笑;他有时候会乱发脾气,但发过之后,又会后悔不已;他打猎的本事强得要命,在火上烤出来的东西,又香又好吃;他能在荒地里倒头就睡,但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立即惊醒……唉!我有好些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看着她那温柔的笑容,梅英秋心中突然掠过一丝担忧,斟酌道:“你是说……一个月?你跟他单独相处了一个月?” “是啊!”闵文曦微笑道:“你真的再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表面粗豪冷漠的人,照顾起人来,是多么细致。我们时常在荒野露宿,但是每次,他都会给我安排最舒适的地方,铺好皮毛让我休息,他自己反而什么都没有;他烤好了野味,总是把最好的部分让给我吃;他的功夫很高,走起路来,像飞一样快,要跟上他的脚步真的极其困难,但是,发现我没有跟上去,他又会回来找我;最有趣的就是,他拼命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每天都说些冷冰冰的话,但是,真正有危险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的身前……嗯?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过这些呢?” 梅英秋越来越担心,又问道:“他是什么人?” 闵文曦道:“他么?嗯……好像是一个杀手。他曾经刺杀过师兄。” “杀手?刺杀过宁王?”梅英秋大吃一惊,郑重道:“文曦!你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闵文曦正在兴致勃勃地说话,听梅英秋说出这句话,忽然沉下脸道:“梅姑姑是江湖高人,身份高贵,自然不屑与这些人为伍!我一个不懂事的江湖小辈,却没有这么清高!” 梅英秋郑重道:“听我说,文曦!只要是高品级的杀手,就必定无情无义,因为,‘感情’会干扰他们执行任务,会成为他们的致命缺陷;既是杀手,身上就必定是血债累累;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杀人,没有正义之念,泯灭人性、心狠手辣……” “够了!”闵文曦怒喝出声,伸手撩开了轿帘,准备破帘而出。 梅英秋迅速封住了她的穴位,沉声道:“我原本还道你是年少任性,喜欢闹腾,真想不到你如此不辨是非、不分善恶,身为将军府的小姐,竟然、竟然会爱上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 “什么爱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闵文曦被这个意外的结论惊得忘记了愤怒。 “我是不会放任你犯错误的!”梅英秋露出凛然之色。 “爱上……达金?” 闵文曦犹自沉在那个意外的消息中,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想法让她惴惴不安又有些兴奋。 “难道说……我那一个月始终不离不弃地跟着他是因为——爱?难道说,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辗转思念不是担心,而是……爱?” 闵文曦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的表情时喜时嗔,浑然忘了这是嫁到罗府的途中,自己已经被限制了自由,封住了穴位。 在一片礼乐声中,梅英秋带着闵文曦走进了喜堂。她表面上是搀扶着闵文曦,实际上,闵文曦根本就不能行动,完全是被梅英秋驾着。 听到礼乐声,闵文曦终于清醒过来。 “放开我!”她大喉一声,想要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梅英秋附在她的耳边道:“乖乖拜堂!拜完堂,我就放你自由!”说完这句话,她又封住了她的哑穴。 今日这桩婚事,不但是天朝最为显赫的两个将军世家联姻,而且,皇后娘娘对这桩婚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竟然请得圣旨,亲自莅临主婚,当真是荣宠之极。有皇后主婚,天朝的文武百官不敢怠慢,齐聚罗府庆贺。梅英秋身担重责大任,务必要压着闵文曦如期举行婚礼,不敢大意,干脆连她的哑穴也一起封住。尤其是发现闵文曦另有所爱之后,她更是提心吊胆,生怕发生意外。 闵文曦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被梅英秋强行驾着步上了礼台。然后,在礼官的指引下,缓缓行了三次叩拜之礼。行了这三次叩拜之礼,她才真正体会到了“武林高手”这四个字的含义。梅英秋的手法巧妙得惊人。每次礼官唱喏完毕,准备行礼时,她上身的穴位都会一松,紧接着,就是腰部和腿部一麻,不由自主地就叩拜下去。等她再站起身来,就又被限制住了自由。在外人看来,她这三次叩拜之礼行得中规中矩、端严适宜,厅堂中观礼之人众多,却没有一个人看出她是被强迫行礼的。 行完了婚礼,梅英秋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拜过天地,行了婚礼,闵文曦就成为罗府之人,只剩下“认命”一途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终于挥手解开了闵文曦的穴位,准备送她入洞房,但是—— “我不嫁给罗楚昊!我要去找达金!”一解开穴位,闵文曦立即毫不犹豫地扯下了头巾,大声呼喝。 满堂宾客立即被这句话惊呆了。梅英秋大吃一惊,正要封住她的穴位,闵文曦已经大声道:“你不能再封住我的穴位!” 梅英秋被这句话僵住,手悬在半空中,无法再递出,尴尬无比。 “我走了!”说完这句话,闵文曦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门外奔去。 “放肆!”裘英一声暴喝,一个飞纵,来到闵文曦面前。 皇后面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罗信也是怒火攻心,万料不到会当着皇后和满朝文武的面闹出这样一个大笑话。他见惯阵帐,虽然愤怒,也仍然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指挥着几个儿子率领亲卫扼守住了外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