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旨,却不是好奇想见孟筠。皇上既赐了宁王紫龙令,某种程度上便是向宁王许下东宫之位了。只是宁王专宠孟筠,不纳妃妾,没有皇嗣,却是一大障碍。今日皇上下旨召她进宫,便是要当着她的面让宁王承诺纳妃,好为皇室开枝散叶!” 那芝点头,犹豫片刻,又问道:“假如宁王纳了其他妃妾还是无所出呢?” 乌兰一惊,四下里看看,见没有外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这种话,说了是要掉脑袋的,以后万不可乱讲。不过你说的也是实情。我今日叫你早早进宫,也是为了这件事!”乌兰略一停顿,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看着那芝道:“你约束着凌钶,一方面固然要同宁王搞好关系;另一方面,也千万不能得罪了福王、寿王!这些年,这几个兄弟明里暗里的矛盾不少,但凡得罪人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凌钶出去冲锋陷阵!若宁王纳了其他妃妾依然无所出……”乌兰吐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缓缓道:“便怨不得我等无情了!” 那芝心头一寒,点头道:“我明白了!” 乌兰见话已说透,微微颔首,看了那芝一眼,转过了话题道:“虽说今日起得早,你也不能如此不修饰啊!你打扮如此平凡,小心让其余几个王妃比了下去!” 那芝淡淡一笑道:“每次见到孟筠,我都觉得自己的长相一无是处!今日有她,我打扮又有何用?” ※ ※ ※ ※ ※ ※ ※ ※
国色天香(二)
申时,孟筠乘车离开了宁王府。 依天朝成例,皇家筵席只有正妃和诞下皇嗣的侧妃才能参加,孟筠被皇上特旨指定参加筵席,那是天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恩宠。自从接下圣旨那天,柳娘就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中,拉着她又哭又笑,为她的境遇激动不已。 孟筠原本对这些事十分淡然,并不在意,却感动于柳娘的热情,不得不装出一副热切的模样宽慰柳娘。 宁王府离皇宫并不远,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但柳娘心急如焚,一早起身便忙前忙后、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待穿着停当,又不停催着她出门。她知道拗不过柳娘,干脆什么都不说,待出了门,才在马车里取了一身粗布荆裙、寻常棉袄换上,吩咐侍卫先绕道去陆藤慈善院一趟。 两年前,陆藤慈善院正式在大宁落脚,孟筠念着星儿,便自称“孟夫人”,假作是大宁一个寻常妇人,着了便装,时不时过去看看。她原本是纯粹地为星儿而去,一来二去,却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慈善院,日日过去探望孤儿,亲自教授他们一些女红、绘画方面的东西。日子久了,同慈善院的老师和孩童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一大队跟随她的从人在离陆藤慈善院不远的地方停下,两个打扮好了的小婢春兰和秋菊跟着她一起下了马车。这对姐妹看起来面黄肌瘦、身材娇小,实则身怀绝技,乃武骋先生为她准备的一对贴身保镖。自从五年前被章啸绑架过后,她的安全问题受到了高度重视。 刚进门,便见一群小孩迎面扑了过来,口呼“仙女姐姐”,七八只脏兮兮的小手同时伸上来牵她的手。 一个女子高呼道:“还不快把手拿开?玩了这一身的泥,小心弄脏了孟夫人的衣裳!”却是陆藤慈善院大宁分院的院长。 “不妨!正想念这些脏兮兮的小手呢!”孟筠微微一笑,握住了一只小黑手。 院长已经起身走了过来,隔远便笑道:“起先到时辰了,没见您过来,孩子们失望了好一阵儿呢!” 孟筠微笑道:“我今日有事,心里却还是惦记着孩子们。每天不见见这些小脸,便觉得心中缺了一块!” “姐姐!我今天搭了一个沙地城堡,专等着你来看呢!”被她握住手的小男孩抬起头来,露齿一笑。 “夫人,今日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春兰低声提醒。 孟筠点头,转身看见小男孩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终究不忍,含笑道:“就看一眼,不会误事!” 不料这一进去,却被绊住了脚。孩子们热切地捧着各自的杰作给她看,她不便冷落了谁,便一路细细看了下去,好不容易看完一轮,春兰禀报道:“必须得走了!再晚的话,恐怕误了时辰!” 孟筠点头,离开了慈善院,刚出门坐上轿子,行不上几步,却见道路被堵上了。一队官兵封锁了巷口,手执兵刃,沿着巷子挨家挨户搜索,遣人问了,才知 是在搜捕一个著名的强盗。 孟筠见时间紧迫,心中也着急起来,赶紧取出身份文书,递给立在轿子左侧的春兰,让她呈给指挥围捕的大人。 春兰刚一离开,一道人影突然从左侧的墙头掠起,以极快的速度破窗而入,从左侧的窗户直直撞进了轿中。 孟筠只觉得胸口一紧,凉意闪过,来不及转头,一柄闪亮的钢刀已然及颈…… ※ ※ ※ ※ ※ ※ ※ ※ 景仪宫外,朝中重臣已到达多时,官员们聚在左侧低声调侃着最新的朝中轶事;诰命夫人们则聚于右侧,相互比较着服饰和配饰。 每一次宫廷筵席都是一次各方夫人争奇斗艳的好机会! “冯姐姐这身裙子真是特别,莫不是彤彤出品的?”寿王妃杜氏见到福王妃冯氏,隔远便行礼,娇笑着迎了上去。 “哎,不值当的!彤彤的衣服也就是设计和做工稍微特别一些,却是寻常服饰的好几倍价钱!我不想买吧,王爷不允,说这衣服贵在独一无二!其实真穿起来,也就那么回事!”身材*的福王妃冯氏微微皱眉表示不满,但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得意之色。她穿的是彤彤最新出品的印花裙衫,外罩名贵的貂皮袍,那袍子毛色纯净、搭配细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前两日去订货,也看到这一款了,可人家彤彤说已经被人高价订购了,再加多少钱也不卖的!我先还猜不到是谁如此大手笔,早知道是冯王妃定了,我就不去丢这个人了!”穿着一身五彩织锦夹袄的秦王妃周氏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几位王妃年龄在伯仲之间,但身份上,秦王妃却是长辈。见她过来,几个小辈的王妃一起上前见礼。 不过片刻,几位先辈的王妃也已经前后聚齐。 尚书府的夫人们排位在几位王妃之后,一到达,忙着过来见礼。 待众位王妃、夫人乱哄哄的敬礼完毕,来自秦王府的惠夫人走到队伍中,团团行了一圈礼,装出一副抱怨的神色道:“我说不来吧,周姐姐偏要我过来做伴!诸位王妃和夫人都穿得如此亮目,倒让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冯王妃这簪子定是锍谭记萧师父打造的;杜王妃这腰佩好特别,莫非久不出面的卢铁匠又出山了?薛夫人的耳环用的可是*的瑾瑜玲珑玉?朱夫人的头饰竟像是洛特里国那边的风格呢!呀!我听秦王说平朗国那边有一种极罕见的黑金,看样子,王夫人这褡扣……哎!看了各位王妃夫人,我今日真真纯是来丢人的!”惠夫人穿着平常,却是眼光犀利、如数家珍,转瞬就把一众王妃夫人身上的名贵饰物点评了一遍。 这些王妃夫人今日把压箱底的名贵饰物全部配上了,自己却不便炫耀,听她点了出来,都是心头暗喜,嘴上却是笑嘻嘻地抱怨道:“都是些寻常东西,倒叫惠夫人夸得多稀罕似的!” 一众夫人热热闹闹讨论了半天,忽听不知哪位夫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听说今日,宁王府的筠夫人要来呢!” 声音虽小,众位王妃夫人却是听得十分刺耳。 孟筠是小户人家出身,原本就没有被放在各位王妃夫人眼中;这些年,她又深居简出,除了岚妃和那芝公主,从不到各家府上拜访其余王妃夫人,原本在天朝官家夫人的圈子里风评就极差。加之她多年无子,却又独霸宁王,不允宁王纳妃妾,品性不佳、为人粗疏,更是早已成为了众夫人唾弃的对象。 不料,这一次,她竟被皇上亲自下旨宣到宫中赴宴,享有的是天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特殊待遇。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王妃夫人都忍不住心生怨气,只是这公开场合,却不便露出“小器”心态。秦王妃周氏吸了口气,当先道:“让皇上下旨宣到宫中赴筵,真是亘古未有的殊荣,也算是为我们这些夫人长了脸!” “是啊!这些年,我数次邀她到府上,她都不曾来,今日正好可以见个礼!当了这许多年的妯娌,竟没有见过面,我这做大嫂的,心中可慌得紧!”福王妃冷冷淡淡地加了一句。 “大嫂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趁着今日,我定要好好‘拜见’一下这位弟妹!”寿王妃忍了又忍,却终于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丝不满。 “筠夫人倍受宁王宠爱,定有些不同寻常的饰物,正好让大家开开眼!”惠夫人笑意融融道:“说真的,每次见了各位王妃夫人,我都已经觉得见到仙女了,想象不出哪里去寻被诸位夫人更美的人出来!” 一众王妃夫人听着这话,明知是假,心头还是觉得十分受用,一起噌道:“这世上的好话都被惠夫人说尽了!我们的长相都是不能见人的,让别人听到了,可不是笑话……” 众人调笑几句,薛夫人又淡淡道:“到底是皇上下旨宣召的,真是不一样!我们这一把年纪了,早早就在这候着……” 惠夫人听她话风不对,怕惹起不必要的是非,赶紧接过话头道:“是啊!能在这里候着各位主子,真是我等的福气!” 薛夫人一听这话,自知失言,赶紧换过了话题。那惠夫人见识广博,又善于调气氛,引着各位夫人谈论最新的潮流风向,一众夫人言谈甚欢,只是在私心里对孟筠充满了嫉妒怨恨之意,憋足了劲儿地等着挑她的刺儿…… 再过片刻,便有小太监过来宣旨,说皇上和诸位娘娘很快就会过来,嘱咐大家检查礼仪、就地候旨。 众夫人见孟筠始终没有来,眼见就要背上“抗旨”的大罪名,忍不住心头窃喜…… ※ ※ ※ ※ ※ ※ ※ ※ 同一时间,景仪宫中,凌钲里里外外又把筵席的所有细节检查了一遍,眼看时辰将至,匆匆从侧门出来,准备亲自到“兰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