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人为赋予的象征意义吗?没什么了不起!”看着她坦坦然然地干着婢女的活计,凌月颖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短短半个月之间,她的世界完全被何芯颠覆了。她所坚持、所在意、所执着的一切,忽然淡化在了那一句“没什么了不起”中间。淡化得自然、彻底、不留痕迹、令人挫败! 这段时间,她觉得完全丧失了自己,硬生生地,头脑里便被何芯塞入了很多她过去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东西。何芯塞得又多、又快,完全不给她反应时间,让她一时间只懂得盲目服从,完全无力作出任何分辩。 所以,她便做出了许多过去无法梦想的举动,诸如包扎伤口、挤牛奶、放牧、打理帐篷…… 今天一上午,跟着何芯跑了无数个牧民家,统计了一大串数字,终于回到帐篷之后,她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疲惫。她仍然保持着端庄的坐姿,眼睛却看着自自然然歪在地毯上的何芯,一阵阵羡慕。 何芯看着她跑得微红的脸和挂在腮边的汗珠,微微一笑,起身,浸润了一块毛巾递给她道:“你有没有发现,放下身段,或许不是什么特别痛苦和为难的事情;走进平凡,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和困难?” 凌月颖无法反驳,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真的很特别!难怪……我四哥那么爱你!” 何芯怔住。 凌月颖起身走到帐篷一角,打开唯一保留下来的箱子,小心地取出一件衣服递给何芯道:“四哥给我讲过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并且……给了我这件衣服!” 一件用细蓝棉布做面,阵脚细密、平整匀挺的衣服在凌月颖手中缓缓展开,何芯忽然觉得有些泪意上涌。 这是一件她在极度悲伤中微笑着做出来的衣服;是一件织进了爱与关怀的衣服……是这个时空中唯一的一件&;not;&;not;——羽绒服! 何芯忽然觉得自己很吝啬。知道这是世上最温暖的衣服,便做了给凌钲,此后,做了无数的衣服,却始终没有做过羽绒服。没有给像父亲一样疼爱她的陆藤大人做一件;没有给像兄长一样关照她的吴方大哥做一件;没有列入彤彤的服装开发计划中;甚至没有——给自己做一件! 独一无二的东西、只给心里独一无二的人! 何芯伸手接过这件羽绒服,忽然升起不可遏抑的冲动,把衣服贴到脸上,轻轻道:“他好吗?”其实,这句话,问过凌月颖很多遍:状似无意地问;轻描淡写地问;平静冷淡地问……此刻再问,却是珍惜的、害怕的、小心翼翼的、充满感情的! 因为,原来,她不需要掩藏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刻意伪装自己的在意! 凌月颖点头道:“所有消息都是……胡笳传过来的!我听说,四哥已经恢复过来了,你不用担心!”其实,这句话,回答过何芯很多遍:回应她的“状似无意”、轻描淡写、平静冷淡……此刻再说,却是认真的、仔细的、高度负责的、充满感情的! 因为,其实,在心理上,不断给她加分,渐渐觉得,眼前的人是值得哥哥爱慕的人。 何芯道:“他一定很关心你,所以把这件衣服给你!” 凌月颖道:“四哥跟我说过,他只爱你一个人!” 两人相视一笑,忽然同时伸出手,握住了彼此的手,一瞬间,缩短了彼此的距离。 何芯微笑道:“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弹琴是很好的;作诗也是很好的;瓷器是很好的;优雅和高贵是令人羡慕的,但也许,不需要因此,就看轻周围的一切!” 凌月颖低头沉思了片刻,微笑道:“如果是在半个月前听到这番话,我想我无法接受!但是现在……我想我可以努力地试一试。” 何芯微笑点头,又问道:“你……可不可以把你四哥从前的故事说给我听?” 凌月颖怔了怔,心思飞回了天朝皇宫,脸上显出幽怨之意。 何芯道:“原本,从体谅的角度来说,我不应该让你想起天朝皇宫,但是,如果你心里始终有一片沉重的皇宫,便永远无法看到一片广袤的草原!” 凌月颖点头,半晌,终于又露出笑容道:“其实,我跟四哥并不熟悉,只是隐约听到很多人夸奖他年少英武、才华出众。我真正同四哥接触,其实是在来草原的途中,而那个时候,我们谈论得最多的人是你!”顿了顿,又轻问:“四哥把羽绒服给了我,你会不会很生气?” 何芯摇头道:“他给你,必定是觉得你十分需要!我想,来草原的时候,你一定很伤心!” 凌月颖想起过往草原的种种往事,心头又涌起伤感,却终于又努力收拾起了伤感,淡淡道:“一切都过去了!”旋又转身,轻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些你的私事?” 何芯点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嫁给你四哥?” 凌月颖点头道:“会不会太冒昧了?” 何芯微笑道:“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我坚持要一夫一妻……”见凌月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她轻轻甩了甩头,淡笑道:“到后来,则变得越来越复杂……我嫁人了;他娶妻了……并且,其实,你四嫂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人,同时也是,我最好的姐妹……”一直在劝凌月颖洒脱,但说到自己头上,却终究无法真正地潇洒。说出一切,何芯忽然觉得心情十分沉重,于是起身道:“你等我片刻,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过了片刻,便见何芯掀帘进来,手中抱着展骆。 凌月颖惊喜地接过展骆,抱在怀里道:“你是如何办到的?” 何芯微笑道:“其实展颜并不是一个很难沟通的人,只是也许,你没有给过他沟通的机会!” 凌月颖微微摇头道:“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何芯看了她一眼道:“我其实希望,你能同其他格索一样吃醋!” 凌月颖怔住,半晌,缓过神色,淡淡道:“我一见到他便感到害怕!” 何芯不想让沉郁的情绪主导了气氛,微笑对展骆扮了个鬼脸,回身对凌月颖道:“你应该去见展颜,见面之后,大声告诉自己,展颜……” 凌月颖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跟上她的节奏,同声道:“没什么了不起!”两人同时露出一个笑脸。 展骆嘟囔道:“我索塔(父亲)就是很了不起!” 凌月颖沉下了脸,小心地问展骆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须选择索玛和索塔中的一个,你会选谁?” 展骆搂着凌月颖的脖颈道:“我选你们两个!索玛要离开骆儿吗?” 凌月颖抱紧了他,柔声道:“不会!索玛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骆儿!”忽然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何芯轻轻叹了口气,接过展骆道:“骆儿过来,姑姑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伸手掏出一个千纸鹤,以为展骆必定喜欢,不料展骆接过一看,轻蔑地丢在一边道:“索塔说了,我们草原男儿,当猎真正的苍鹰!”稚嫩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凌月颖伸手擦掉了眼泪,看着展骆,黯然道:“也许你索塔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懂得如何培养一个草原的后代!”忽然充满了挫败。 “小骆真棒!”何芯对展骆竖了一下大拇指,转头对凌月颖道:“你也许可以试试,培养一个具备草原和天朝双重优势的人见人爱的小家伙!” “不过展颜……” “你应该给你丈夫一个机会,尝试同他沟通!他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沟通!” “我……再说吧!”凌月颖蹙起了眉。 何芯点头,逗弄着展骆,一字一字缓缓道:“胡笳的笳真是吹得很好呢!” 凌月颖浑身一震,良久,淡淡道:“他的萧吹得更好!不过当然,在天朝,才能找到真正的知音!其实……那天……”忽然陷入了深思。 ……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日光明媚,百花盛放。我兴致勃勃地看着地上忙碌的蚂蚁,然后,一抬头,便撞上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重的书卷之气。 我很害羞,而他,显然很意外! 他微微一笑,伸手把一只蝴蝶交给了我。他是那样地从容,仿佛我们一直都是莫逆的好友。我放飞了蝴蝶,给它们自由。看着蝴蝶振翅飞向天空的时候,料不到,从此会在心里拴上一个多么沉重的羁绊。 虽然一直把他埋在心里,其实我同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更几乎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话。因为,天朝礼仪对一个公主的要求不容许我们随意交流。我只是常常收到他写的诗,不知为何,觉得很多诗都是为我而作。 每当一个不经意的错身,或者一次刻意的相遇,一首新诗落入我的手中,那么,我便仿佛享受到了一次饕餮盛宴。他的每一首诗和每一支新曲都让我生出“知己”之感。那是一种不能用简单的语言描述的共同对“美”的理解和追求! 不知不觉,嫁到草原已经五年,连骆儿都已经四岁了! 我的丈夫是一个不懂得优雅的人,所以,其实后来,我渐渐发现,对我而言,在草原上,真正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生活的不适,而是心灵的隔膜! 在那个封闭的小楼里,唯一的,只有一道笳声能抚平我的寂寞!尽管我从来也没有想到…… 那一天,凤婀抱着还不能动弹的何芯姑娘离开了小楼。我知道,胡笳将会送她回到天朝。 眼看着何芯姑娘消失在视野中,我突然非常不舍,因为她不但是四哥最爱的女子,也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胡笳,第二个能完全听懂我琴声的人。她还完全不能动弹,但是,我随意弹了一支曲子,便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她竟然准确无误地从一支简单的曲子里领悟到了我的思念、我的痛苦和我的不安。她竟然轻轻易易就发现了所有我深埋心底的秘密。所以,看着她离开了,我很难过,终于又追出了小楼,准备同她再次道别。我永远也无法想象,当我从小楼里冲出来的时候,一抬眼睛…… “胡笳”慌乱地转身,而我,则被从记忆深处冲出来,又同眼前交叠在一起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震荡得无法说话。 很多、很多年前,他是御前侍卫,我是公主,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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