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说着,也不欲找薄野赤良求证,一双鹰眼一直注视着百里思青纤瘦勇敢的脊背,“有意思,勇敢的公主不同于乌贼的任何一朵花,本皇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当初本皇子若是知道大泱的美人这般对胃口,也不至于让老十那个没用的去了泱京,最后让美人嫁给了一个病秧子,真是可惜啊!”
“啧啧,也不怕人杀多了手疼。”见百里思青又砍翻一人,他怜悯地摸了摸手掌。
观看了片刻,眼见双方杀得难分难解,端木萧琏眯眼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膀,“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差不多了就鸣金收兵,太子哥哥还等着本皇子回去喝酒呢!”
薄野赤良无奈,“是,萧琏皇子。”
百里思青专心致志地杀敌,毫未觉察两道身影自始至终打量着自己。
或许是不欲让她一介女流瞧扁了,今日泱军的士气格外高昂,短短时间,乌贼军就有败退之势。
正杀得起兴,未想到鼓声传来,乌贼军连气息都未喘一下,立刻如来时般汹涌而退。
百里思青想乘胜追击,但这次被高山远拦了下来。
高山远不假思索道:“玉奴山山势复杂,乌贼军进退诡异,恐有埋伏,末将以为不可追。”
听他如此之说,百里思青只能勒马而回,“收兵!关城门!”
紧接着,一连好几日,乌贼军都是这般,泱军每每杀至兴头上,便火速而退。
三番数次后,泱国士气逐渐由开始的高昂转低迷,可即便如此,百里思青英勇迎战的场景还是被大肆宣扬回京。
靖安帝在朝堂上不留余力地赞许道:“虎父无犬女!朕的高阳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陛下英明!高阳公主英武!”
重叠不止的恭贺赞美声中,慕子衿却狠狠地捏了把汗。傻瓜莽撞的性格果是未变。她可曾想过,以身犯险一个不当,交付的便是性命。临行前他的嘱托都丢给了西风,不省心的小东西。
待听够了想听溢美之词,靖安帝收了笑容,凉声问道:“那么关于大皇子一事,诸位爱卿如何看?”
这几日,盛京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中一件便是与百里明有关。
本该在西麓山兵营的大皇子却出现在千娇阁,还醉酒杀了人,此事谁看都不好办。
一提此事,方还充满热度的朝堂瞬间转冷,鸦雀无声。
“京兆尹,此事由你所办,你可有查出什么?”
上官玥出列,正色道:“回陛下,千娇阁众人的供词与此前无差别,都说亲眼见到大皇子醉酒后奸杀了那名女子。”
他将“奸杀”二字咬得分外重,靖安帝放在龙椅上的手指攥成一团,恨不得掰断掌心里的龙头塞进他的嘴里,“真的查得一清二楚?”
上官玥低头翻了翻白眼,而后抱起胳膊正腔道:“陛下圣明,臣不敢有半点欺瞒。大理寺卿张大人跟着臣一起取供,还有兰大人也可作证。”
兰炳怀腿脚有些站不稳,大皇子是兰家一族全部的希望,听闻百里明出事后,他便气急攻心,倘使不是为了替百里明翻案而不得不四处奔波,此时他该躺床上休养才对。
“陛下,越小王爷此言不虚。”大理寺卿出列附和。
皇子杀人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可稀罕就稀罕在千娇阁里的人全部看见了。他虽知靖安帝的护子之心,可也不能为了掩盖大皇子的罪行而灭了千娇阁所有人,更何况当时还有不少百姓在场。唉!只能说大皇子与皇位无缘。
“兰大人,你说呢?”即便听两人皆如此说,靖安帝还是不能相信。
他虽知百里明不堪重用,可怎么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上次他还借湘江楼一事敲打了他,他的大皇子决不会这么蠢。
兰炳怀不得不出列,承认道:“是,越小王爷所言不假。”
五皇子一脉的人听罢,唇角的笑痕渐渐扩大,只要大皇子被问了罪,对于皇位,五皇子就能唾手可得。
兰炳怀见到他们那样的笑容,恨得牙根痒痒,只是恨归恨,事实不容他辩驳,只能跪下求道:“大皇子素来心慈仁德,绝不会做出此等恶行,恐怕事有隐情,还望陛下开恩!”
上官玥轻笑着拿眼瞥了瞥他颤颤的身子,心慈仁德?当年放火烧了整个玉轩园,屠杀了数百人口也算仁德的话,那他岂不是佛祖再世?
兰炳怀也知此言说得连自己都心虚,可铁证之下,他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剩下的便看靖安帝对百里明的态度了。可靖安帝下了旨将大皇子关押不许任何人探视,无论大皇子如何开口求见,也未见他一面,他没有把握靖安帝会留父子之情。
“求陛下开恩,且听大皇子一言!”
五皇子一脉岂容百里明有任何翻身的机会,“臣等以为,皇子犯法若不加严惩,岂不让天下百姓寒心?还望陛下三思!”
慕子衿漫不经心地望着朝堂里发生的一切,百里明之事与他无关,是生是死也由靖安帝定夺,轮不上他操心,他只担心他的妻。
不过,似是隐约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而后不带迟疑地看向百里奚寒。
起此彼伏的争执中,百里奚寒始终清淡如许,稳稳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晃动心神。见慕子衿向自己看来,他淡淡一笑,而后不作其他反应。
慕子衿寒波生烟的眸子略沉了沉,京都有手段的人是不少,可这般无声无息地陷害百里明的却不多,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与百里奚寒脱不了干系。
他波澜不惊地笑了笑,有什么比这样的手段更绝更狠,干净彻底地毁了大皇子在明面下的皇储继承资格。一国的太子或许昏聩无用,但决不能德行败坏,尤其是在“仁治”的泱国,奸杀平民,等同致命。
百里奚寒对他饱含深意的笑容持以忽视,温煦的面容即使不着白衣也纯净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平静的外表完全与手段之流搭不上任何关系。
“罢了!此事稍后再议!”靖安帝抚了抚明显深蹙的额头,显然还未做好决定,“退朝!”
甘心的、不甘心的通通随着这一声退朝而烟消云散,“吾皇万岁万万岁!”
艳阳初落,整个津门关自夜雾中露出陡峭的轮廓,天际慢慢一片阴暗。
南方泅川城,冰雪覆过一望无际的原野环绕着这泱国第一重镇,凝冰的城墙似乎永远不可能被任何敌人攻破,山川险渡重重相围,巍巍耸立在边城之畔。
凝结着黑暗的暮色里,白蜡燃满司空少将军的营帐,勾勒出里面高低不一的身影。
这几日乌贼国的迂回浅战令众将的士气低落无比,百里思青正与众人商议如何打破现局,忽听有人报说,乌贼已悄悄从玉奴山外包围了明渊城,不日即将发动攻击。
大多数人闻言吃惊不已,方想的破敌之术顷刻间成了一盘废沙,乌贼军明显用的是声东击西战术,让泱军疲于应对,将注意力放在玉奴山一带。
“末将请令即刻前往明渊城!”陆豪长立马道。
百里思青还未开口,高山远忽道:“有一事不知公主是否听到消息,前些时候漠国太子曾暗遣心腹入乌贼军营。”
“夜枭?”百里思青扬睫,眸心明光微漩,闪过一丝清利,“消息准确吗?”
“末将也得了风声,不过未得到确认。”陆豪长定声道:“末将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百里思青思考这些日子乌贼国的步步紧逼,略略抿唇垂了双眸,“我知道了,你且出去吧!明渊城情况紧急,眼下耽误不得,此事我们再派人查探虚实。”
“是。”陆豪长道:“末将告退!”
待陆豪长出了营帐,高山远又道:“燕国那边可要监视?”
百里思青不解,他却只简简单单给出了一句,“燕军有动静,是不是针对泱国,却是不能得知。”
见百里思青迟疑不定,韩元解围道:“属下以为暂无必要。”
“燕军在西,短期内不可能绕过祈凌山攻我津门,况且,燕帝向来自负,向来不屑与乌贼等小国有所勾结,令我军腹背受敌……”
“那便如韩副将之言,暂不理会。”百里思青沉吟,“加强留意漠国的动静,若它和乌贼往来过密,即刻报与我知道。”
高山远对她的决定不置可否。
直至半夜,众人才各自回去歇息,百里思青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着衣裳走出了营帐。
帐外篝火高燃,将天上的月亮映得如同消失了般,一列列巡逻的士兵从百里思青身边经过,低声请了安又绕开。
百里思青抬头盯着夜幕,许多人的面容不期然从她的脑海一一划过,最后定格的是司空煜倔强英俊的脸。
关于司空少将军的谣言有诸多版本,可这些天,她派出了不少人出去打听,皆得不到司空煜的下落,而派出去的人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不见踪影。
不是不焦急,不害怕,不过这样的结果说服她好歹不是最坏,至少司空煜生存的可能性很大,十有**是落在了乌贼国的手中。她只是奇怪,既然人在乌贼国的手中,为何没有人来用以与泱国谈判,司空府的嫡长子,当知对于司空家的分量。
身旁有人走来,她不去看,也能从脚步声中得知是谁。
冰冷的铠甲覆在身上,承载着夜的寂冷,让肩头的责任变得更加沉重,“赵姐姐,你怎么还不休息?”
赵茗秋手里抱着软披风,落寞道:“我睡不着,一闭眼就做噩梦。”
赵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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