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侯爷,人家只是一个画师而已,您瞧,他正准备替红窈画张像好送给您呢!”
红窈又挤了进来,使劲拉着那只手比常人粗大了几倍的胳膊,生怕他一拳轮过去——
“画画?”绿豆大的眼睛往长几上一扫,看到一边倒是铺着画纸画笔,“那这酒是谁喝的?”
“那是人家画师有这个习惯,没酒兴就画不了画,侯爷以前不是跟奴家说过没酒意您就作不了诗吗?这道理不是一样的嘛!”
红窈娇笑着,抛了个媚眼。
于是来人身后的几名锦衣公子就哄笑道:“世玉;你几时还学会吟诗了?”
林笙歌虽不认识这潘侯爷,不过看这奇丑的模样,也甚是倒胃口,当下便收拾起画具,准备走人。
“你给我站住!”一只手甫的一伸,想抓她衣领,林笙歌脚下一侧,自然而然地避了开去。
这一下动作极快,那位潘侯爷一愣:这娘娘腔敢不听话还想跑!
他愈加不高兴了,小眼睛一翻,“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楼梯噔噔响,冲上五条大汉来。
顺着主子的手指,就把林笙歌给围了起来。
“在下只是一名画师,公子有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动粗?”林笙歌冷眼相对,脸上并不见畏惧。
“你们瞧瞧,这小子是什么眼神?他居然还敢教训本侯爷?”奇丑的潘侯爷卷起了袖子,斜着眼,样子就更丑陋了。
“潘侯爷,您何必跟一个小人物计较呢?来嘛,红窈先敬您一杯!”红窈端了酒杯,凑到潘侯爷嘴边,撒着娇,暗里使劲将他拉到了一边坐下。
潘侯爷摸着她的纤手,就着喝了,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挥挥手道:“好吧,看红窈的面子,叫这小子自己爬下楼吧!”
红窈不由暗里着急,偷偷去看林笙歌,一个劲地使眼色,希望他能忍辱负重。
“听见没有?咱们侯爷开恩,你自己乖乖爬下去罢!”一名大汉对林笙歌大喝。
林笙歌轻轻笑了一声,慢声道:“我又不是畜牲,如何自己爬下楼去?不如请这位仁兄你来示范一下好了。”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就笑了。
这名大汉自然大怒:“好小子,敢骂你爷爷是畜牲!”
他举起一个巴掌就往林笙歌脸上掴去。
这一掌又快又狠,林笙歌竟避不开来,“啪”的一声,硬生生挨了一巴掌,那面皮本来玉嫩;如何禁得起这一掌?立时红肿起来;嘴角隐见血丝。
“好听!好听!给我再打!”那边的潘侯爷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你们敢!”林笙歌四面被人围住,嘴角仍在流血,却不擦去,只冷冷地环视众人。
“别说侯爷今天只是叫我们这些奴才打你几巴掌,就是叫我们杀了你,也只是侯爷一句话的事!小子,你明不明白?!”
一人看着这张好看的脸,有些不忍下手,只好暗里点醒他,识时务者为俊杰,要逞强你也得看地方呀!
“老伍,你跟他说什么废话!打了再说!”说着这人一巴掌已扬起——
“唉哟各位爷,好热闹呀!”楼梯口上来了笑面佛喜嬷嬷。
她只作没看见那轮起的手,却一把拉过了林笙歌:“唉,我说先生你怎么这么不晓事?潘侯爷来了,你也不避避?来来来,快走吧,改明儿再来画,可别在这里扰了侯爷还有几位公子的兴!”
林笙歌冷冷一笑,她的倔脾气上来,却是什么人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一把甩开了喜嬷嬷的手,道:
“我一直听说安长是天子脚下,是个讲王法的地方,却不知道一个潘府的奴才可以随意伤人,甚至还敢扬言杀人,嬷嬷,你来的正好,你倒跟我说说,这位潘侯爷他莫非是当今圣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半响,那潘侯爷才回过神来,就象只老虎跳了起来,脑门青筋暴裂:“好你小子,你是真想死啊!小子们,把他给我往死里打,让他到阎王爷那里说王法去!”
几名大汉就卷起袖子眼露凶光,连喜嬷嬷都害怕地往后直退,结果一脚踩空,骨碌碌滚了下去。
“好,你们来吧,东唐刑律第一百零八条,无故杀人者,先杖,而后笞,再割鼻游街,而后在街市以五马分缚其头及四肢,分五道而驰,即所谓五马分尸,我倒要瞧瞧我死了之后,有几人要这般给我陪葬!”
林笙歌却是丝毫不惧,双腿一盘,竟原地坐了下来。
四名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些发毛。
“咱们刑律有这一条吗?”旁边看热闹的几名锦衣公子有人推推同伴,觉得甚是新鲜。
“有啊,我还亲眼见过这五马分尸之刑呢!”有人吐吐舌,作了一个可怕的表情。
有人就过去拍拍潘侯爷的肩膀:“好啦世玉,咱们本来是寻乐子的,何必闹出人命呢!咱们到东馆喝酒去!”
潘侯爷眼睛一瞪,凶光毕露:“去去,你们都在看老子笑话对吧?一个穷酸,敢跟老子掉书袋,老子就让他见不到这里的日出!潘禄,你过来!”
那原先掴了林笙歌一巴掌的汉子就跑了过来,潘世玉在他耳边低语一阵,他连连点头。
“放心吧爷,奴才保证这事干得天衣无缝!”
“那好,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去吧!”
那潘禄转身回来,蹲下身子对着林笙歌嘿嘿笑道:“傻小子,王法是有规定杀人偿命,可是若是你不明不白就死了,王法找谁给你偿命去?”
林笙歌心中一惊,手脚却已被人按住,有人拿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四名大汉各抓着一只手脚,就将她直接抬下楼去。
“你们干什么?”红窈大惊,追上前去,却被潘世玉一把抓住了头发,一时美丽的发鬓散了,发上那美丽的茶花被扔到了地上,用靴子狠狠踩得稀巴烂。
“臭□,想活命你就给我住嘴,别忘了要不是老子给你试题;你那位能做官么?你居然敢给老子吃里扒外——”
“好了,世玉,大家都是多年交情了,别这样!”楼上七嘴八舌,其声渐远。
给试题?做官?难道与当年的科考案有关?
林笙歌只顾着想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却未发现自己已被抬到了门外,两边幽竹深深,四人抬着她,一人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
“老大,侯爷要怎么处置他?”
“是不是象上回那个一样,丢池子里去?”
“丢池子里还得用棍子不停地按住,太费事,动静也太大,你忘了上次差点被人发现了?”
“那还不如活埋了,干净省事。”
“你们别吵!”前面提灯笼的潘禄回头瞪了一眼,夜色下发出狼一样恶狠狠的光芒:“这小子不是个容易吃的货,况且眼见咱们对付他的人太多,万一说漏,岂不给侯爷找麻烦?你们动不动脑子啊?”
“那要怎么办啊?”四人一起迷茫。
“这小子不是长得一副好皮囊吗?”潘禄笑得阴森森的,“若是卖到那里去,一定能得个好价钱!”
脱逃
林笙歌是从一个黑房子里被人揪出来,然后被扔进一辆马车里。
此时全身捆得象一把粽子,嘴巴塞着布,眼睛蒙上黑布,看不见也吱不了声。
一路只听见车轮滚动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又饥又渴时,车子就停住了。
感觉眼前有亮光,然后终于听到了人声:“喂,现在给你喝点水,吃个馒头,不准叫不准出声,听到没有?”
笙歌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一定要吃饱喝足,才有精神想办法逃脱。于是点头,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
过一会儿,她嘴里的布块就被人取了出来,此时她的嘴巴已经发麻了,但在碰到清水的碗凑到嘴边时,立即便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那人默不作声,等她喝完了水,又递了个馒头到她嘴边。
虽然是又冷又干,但笙歌已不顾及味道,她只是需要将肚子填饱。
趁着吃馒头的空当,她轻声提出要去方便一下。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有一双有力的手略为粗鲁地解开绑住她手脚的绳子,引着她下车,直到手触到了树枝,她知道她是在一片树林里了。
她正在寻思如何找机会跑,颈子里突然一痛,那个粗粗的声音沉沉地道:“我的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别想跑,知道吗?”
她心里叹息,嘴上作出害怕的声音:“我——有旁人在边上,我——没法子方便!”
“妈的少罗嗦!撒泡尿还这么多穷讲究,你是不是男人啊?”
林笙歌就站着不动。
那人喃喃骂了几句,只好收起刀子,喝道:“好,老子走开两步,你要耍花样,小心老子的飞刀,知道吗?”
林笙歌听着他的声音稍远了点,便悄悄拉下脸上的黑布,由于不见阳光的时间太久了,有片刻的眩晕,眼睛狠狠眨了眨,周围的环境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到在她脚下躺着一段枯枝,心中一动,慢慢解下腰带,突然惊叫起来:“蛇!蛇!”
一边叫一边惊慌地向汉子这边跑。
如果她向别处跑,那汉子一定会先跑去抓她,但由于她是往自己这边跑的,他反而没危险意识,还以为真的有蛇,立即操刀冲了过来,四下搜寻蛇的踪迹。
“在哪儿?没有啊——”
趁这个当口,林笙歌已急急弯身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这本是她父亲赠她的遗物,自从女扮男装后,为防万一,一直藏在靴子里,此时果然派上用场。
“我看到就在那里呀——”林笙歌从他后面掩上,趁他探视之际,举起匕首便朝他后背刺了过去——只是她力道太小,只是没进了两寸!
饶是如此,仍是有鲜血沾到了她手心里,热乎乎的,那感觉令林笙歌想呕吐了。
但那汉子没有应声倒下,反而回过头来,用手摸了一下,湿漉漉的,他看着满手的血始才反应过来,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咆叫:“王八蛋,你敢暗算老子,老子砍死你!“
林笙歌顾不得恶心了,逃命要紧,她转身就跑。
刀风凛冽直朝着后背砍来,只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