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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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姗-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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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街与云上街其实仅隔了一条巷弄,但此处住宅大多为三、四品官员,后者却多为一品大员以上的官邸,由于官衔差了好几等,门前的守卫也自不如前者威风,来往车马也不象云上街那边连络绎不绝。
  尤其是拐角处刑部侍郎林大人的府前,如今只可以用“门可罗雀”四字形容。
  门前两名带刀侍卫某甲与某丙站得累了,就靠在门上闲聊。
  反正大人上朝回来就窝府里不出来,外边也没半个人来拜访,何必做门神做得那么辛苦?
  “你说,咱们林大人是不是得罪上头了?以前咱们这府里也是人来人往的,怎么林大人省亲回来后,不说那些王侯大员,就是那些同科的张大人啊郑大人啊也都不见人影了?”陈甲喂了一声,对赵丙道。
  “我觉得也是,反正八九不离十!”赵丙摇摇头,“或许是有人趁大人省亲不在京中,对上头进了什么馋言,把大人给告了。”“我看主要是咱们大人傻,你瞧去年保媒的大官都排到街尾去了,连一等公都想招他做女婿,他非得推辞,还干脆贴了个告示,请保媒的勿进,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嘛!”
  陈甲撇撇嘴。
  “林大人脾气是古怪了点——都做了两年官了,连官坊在哪儿都不知道,昨儿还问我宝月楼在什么地方,真是——”
  话还没说完,偏门突然开了,把两人吓了一跳。
  “林大人!”语声与神态立时一百八十度转,恭敬有加。
  他淡淡“嗯”了一声,神色如常淡定,看样子应该没听到两人说他的闲话。
  不过这两人又发现林大人今儿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素色长衫,身上还背着一个布袋,显然又是简装出去办案子了。
  “大人不用轿子吗?”他摇了摇手,拾步下阶。
  “我们大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哪!”
  “是啊,这就叫玉树临风,貌赛潘安!可惜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两人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又开始交头接耳。不过他们若是知道他们大人此番要去的地方竟是宝月楼,必然会把眼珠子掉出来。
  宝月楼。安长风月第一楼。
  东唐民风开放,歌舞坊即是风月楼。
  但对官员出入这种烟花之地仍是有限制的,只能在官坊出入。
  在安长,宝月楼是唯一一家官坊,而且出入这宝月楼的官员只能是四品以上大员。台阶越高,生意越好,这是人之常情。
  林笙歌被人领进这宝月楼的后门时,还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因为这是白天,没有丝竹喧嚣,没有调笑之音,连胭脂味也在阳光下变淡了,空气中流动着的只是春日的慵懒。
  在庭中偶一抬头,正见美人推窗,一条粉色罗帕轻轻飘了下来,正落在她跟前。
  略一迟疑,便弯身捡起,闻到了一种淡淡的熏衣丸的香脂味。
  “唉,阿宝,这大白日的,你带什么人来了?”小门里已出来一个袒胸露背的妇人。
  林笙歌面不改色,心中实是吓了一跳。
  虽说时下盛行女子露肩骨以为美,但这妇人露的委实过多,外裳又是透明簿纱,这种阵仗,笙歌固然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十分不惯,眼睛自然垂下。
  “喜嬷嬷,您前儿不是说要给几位姑娘重新换个画师吗?这位是我们董老板介绍来的,保证把姑娘们画得个个天上有地上无的!”领路的伙计阿宝笑嘻嘻地上前伸手——
  被称为喜嬷嬷的女人早把目光瞟向了他身后的笙歌。
  那双黑眼圈浓重的凤眼,上下左右,直勾勾的,看得笙歌背上隐隐出汗——
  “进来吧。”喜嬷嬷已从袖子里抓了一把铜钱,扔在阿宝手心。还有几个蹦到了地上,不断打圈,然后在青石砖的缝隙里躺着了。
  阿宝连忙弯下腰去抠。
  笙歌迟疑了一下,看了那阿宝一眼,便举步入内。
  人要懂得忍辱负重。自她接下这个任务,她就时时告诫自己。
  喜嬷嬷转身朝楼上尖声叫了一句:“小翠,请一下你们姑娘,画师在楼下等着啦!”
  楼上就有个稚嫩的声音答应了一下。
  喜嬷嬷示意她在桌旁的锦凳上坐下。
  “你既是董老板介绍来的,那么必定也是来京参加科考的考生吧?”
  林笙歌点头说是,手心里在冒汗。
  还好她并不起疑,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叹口气道:“这么漂亮的人,可惜竟不是个姑娘!”
  眉目就柔和了些,嘱咐她:“等下下来的姑娘脾气不好,你要顺着她点,左右就照着美人该有的样子画就好,不象没关系。”
  笙歌听她的话有点想笑,眸中便有了淡淡笑意,轻轻点头。
  喜嬷嬷看她的模样清清俊俊的,又不多话,自又多了几分喜欢,叫人给她上茶。
  又问了她家乡出处,年庚多少,家里还有什么人,笙歌自有准备,一问一答,不冷不淡。
  终于,楼梯那端出现了一道身影。
  “我们绿云姑娘下来了,林画师,您可得仔细观察,好好画,定要让我们姑娘满意才好!”
  喜嬷嬷的声音一转,哗啦哗啦,笑得大声,说得更大声。
  “嬷嬷,你给我找的画师,不会又是什么穷书生,没银子吃饭了,就跑来咱们宝月楼充画师,挣几个馒头钱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冷冷脆脆,字字击打喜嬷嬷的软肋。
  喜嬷嬷一时有些笑不出来了。
  笙歌不由想起自己来京科考那时,确也充过画师,仿过名人作画,颇为感叹。
  “嬷嬷,我昨儿晚也给你挣了不少银子吧,你就不能拿个一千、万儿的,给我好好请个名画师吗?这不是给我自己长脸,客人拿出去,总还是宝月楼的面子不是?”
  “唉呀,乖女儿,你这样说妈妈可是冤枉死了。你问问这位林公子,他一副画的画资是多少?”
  喜嬷嬷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间已一把扯住了笙歌,一边说一边给他使脸色。
  笙歌暗里一咬牙,便回过身来,正与那名绿云的女子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怔了一怔,一个心道,好美的女子!所谓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堆在她身上都不免俗了,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赞美她的绝色风姿。
  另一个在想:京中富家子弟,达官贵人,能有如此气质,也是寥寥,这般男子,怎的竟潦倒到要赚女人的钱为生!
  一时,竟相对无言。
  喜嬷嬷察言观色,当下笑嘻嘻道:“好啦,我看园子里采光更好,有花儿有蝴蝶的,画起来一定更美些,不如到园子里画吧?”
  笙歌回过神来,讪讪道:“还是请绿云姑娘决定吧。”
  在她想来,这位绿云姑娘既有言在先,多半是不肯让自己给她画像了。
  不料绿云姑娘却开腔道:“什么景最美,不都在先生脑子里吗?还是先生决定吧!”
  这话虽然还隐隐有点刺,却是不再反对笙歌为她作画了。
  喜嬷嬷马上令身旁的小厮帮笙歌背画袋——也就是笙歌身上的布袋。
  厅前是一处大花园,花树成丛,果见蝴蝶成群。
  笙歌四处转了一圈,就选定了一处池边青石,请绿云斜倚其上,一簇花枝正与云鬓相接,玉面相映,人比花更娇!
  林笙歌三岁已与外祖以画传书,画技全凭临募名人画家自成一气,此时就用前人的笔法将美人的轮廓画得淡淡映映,重其意而不重其形,临水照影,含羞带怯的娇态,就在纸上跃然欲出。
  而其周边的景致却是用了细描法,花色娇美,水色清粼,春光明媚。
  天色未暗,笙歌已将画图完成了。
  喜嬷嬷闻听这么快就完画了,直暗悔自己没先交待,要知名家大师,画一副图,非一个月之功不成,这林笙歌这么快就交画,绿云一定又会有话说了。
  她急急忙忙往后园子里跑,却见绿云正拿着画,抬眼见她,竟是千载难见的和颜悦色:“妈妈,你来瞧瞧,林先生这画中人和我像不像?”
  她问的不是好不好,而是像不像,喜嬷嬷心里就有谱了。
  一拿过画像,马上就惊喜地叫道:“哎呀,这可真是将我女儿的仙韵都画出来了,瞧瞧,就象是——对了,就象天上的云彩一样,美不胜收,又高不可攀!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几个小厮自然连声应和。
  笙歌暗暗好笑。
  这喜嬷嬷胡诌一气,倒也碰个正着,绿云心高气傲,对那些写实的美人图只觉将自己的美色庸俗了,总能挑出毛病来,可笙歌笔下的她眼角眉梢是她又不似她,更清脱了几分,这红唇香腮,花影暗淡,隐隐约约,只让人想去探究是否丰润玉凝?
  总之这画上的美人,充满了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诱人寻芳。绿云眉目含笑,凑到喜嬷嬷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喜嬷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侧头看了笙歌一眼。
  绿云对着笙歌微微一福,起身告辞。
  笙歌心中舒了口气,却又在发愁。

  风月

  这次自德州归来,林笙歌手头突然多了一桩科考舞弊案。
  说起这案子她倒也不陌生,也就发生在她初科那年,还导致她留滞京城以卖画为生,自然记忆犹新。
  当年这案子是由皇帝亲点大理寺督办,但只抓了几个涉案的考生,一直未能抓到真正卖题的主犯,所以一直堆在大理寺,事隔两年,已可谓陈年旧案。
  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将这案子翻了出来,还送到了刑部,她的顶头上书刑部尚书李光说大理寺特意点名由刑部侍郎林笙歌主办。
  林笙歌隐隐约约怀疑这与在大理寺挂职的十三王爷宴苏有关。自从德州回京后,宴苏就再未象从前一样三不五时地相邀过府,连在朝堂碰面,也只是点个头,有时甚至视若不见,匆匆而过。
  宴苏王爷对她的态度,直接影响整个朝廷大员对她的态度。以前她是官员们眼中的香饽饽,谁见了都非得拉着寒喧几句。
  如今人人见她,都要远远绕开走,倒象她生了什么传染病似的。
  林笙歌叹了口气,这才听见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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