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无双馆与保持尊严环境后,就算好生好养他们也会慢慢凋零,像一身华羽却短命的笼中鸟。
半年里,于双每日都像待宰羔羊般被洗净打扮,然后推到舞台上,要她唱歌。
不唱,主子的人会拉她头发,棍子落在衣服能遮蔽的地方却从不打出血只有淤痕,或是被灌水、被压到脸盆里……
不能反抗,连消极反抗都不行,于双看过,多少绝食的优伶被灌食其悲鸣模样连畜牲都不如。
他们甚至不能哭,因为一哭眼睛就肿,上台就丑。
舞台下像头牲畜,可是一旦上了台他们这些无双馆出生的人却依旧是观众注目焦点。
于双还是拥有爱戴她的听众,拥有属于她的舞台。
不过这些舞台却像黑市,像刑场。
那些听众都不是一般的角色,那里有着满口秽言的地痞还有富裕的参与者,他们会故意鼓噪对台上表演者丢食物或仗恃财力权力无理要求,那些残酷的行为往往都只是想看那些高高在上的表演者恐惧或是哭泣。
虐待的欲望似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
竞标也是常有的事,得标者可以在主子护卫的监督下与优伶单独相处。
这些得标者会叫于双这样的优伶彻夜不停歌唱,直到超过主子规定的时间而护卫阻止,也会上下其手或说一些令人做恶的话,甚至会叫优伶们脱衣。
优伶们彼此之间则无法接触或互相安慰,连讨论往日无双馆的美好风光都无法。
于双大约能明白主子用意,孤独与痛苦是艺术家的最好养料,虽折其寿命,却让他们更加绚烂,像加速燃烧的蜡烛。
没有人同她说话,于双唯一的慰藉与娱乐只剩下她的吉他与声带,她的音乐。
她很快学会在音乐里营造幻象情境,一个让她能远走高飞的短暂片刻。
但很多时间于双还是在颠簸马车上度过,一身华服却被下了哑药并缚住手脚,千里迢迢的到远方的某处去表演,走上那处的舞台,对听众宣泄她的痛苦。
那些商人真是聪明,因为这样的磨难她的歌声多了多少情感?连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无双馆、敏敏、纪青文这些太过虚幻的字眼很快的远离她的生活,于双将他们驱逐出自己的思绪,一瞬都容不得他们回来。
因为今昔不堪比较,一比,就眼眶发痛有温热液体流出,就会挨打。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行尸走肉只剩歌声与吉他的生活如此破败,没有一丝晴光,所以那日尹翌凉突然其来的出现才会如此撼动人心,终其一生无法遗忘。
*下章预告:
拾壹、猫相遇
眼前这骨架尚未长全的半熟少年看着那印记,先是不解的簇起那双漂亮剑眉,数秒后少年终于看出那蜿蜒华美字体写着的正是“无双”两字。
那双黑眸慢慢睁大。
名满天下的无双馆……少年诧异看着少女,打量着她,似乎从没想过自己做个任务的途中竟然会捡到这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只流离无双馆之外的漂亮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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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老子我好想快点放长假呀
拾壹、猫相遇
拾壹、猫相遇
第一次遇到尹翌凉那天是很糟的一天,虽不至于是于双最糟的一天,却一样难熬。
那天简直是一片混乱。
那天她的工作是要为竞标得标的一组客人表演,于双已经梳妆打扮完毕而客人也等在厅堂里了,将她哑药的解药却迟迟还没送来。
为了不让优伶呼救、也为了不要让护送优伶的守卫起了转卖的歹心,主子都会下哑药,如果是乐伶或舞伶还会加上手或脚的枷锁,可不论枷锁或哑药都是独门的东西。
只要送解药的人一刻不到就无法开始表演。
厅堂传来摔杯盘的声响,几个守卫都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他们终于先把于双推出去档一挡在说,于是她一到厅堂看到的就是食物杯盘摔的到处都是的景象。
“你们搞什么鬼呀?做生意是这样做的吗?”一个下人模样的青年气势汹汹道。
于双看着,觉得这青年虽凶却不及上位那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士让她不舒服。
“这个……非常抱歉……”
一个比较能言善道的守卫陪着笑脸,解释起解药与来龙去脉,可青年却完全不领情,连上位的那几个青年的主子都不满的皱起了眉。
青年回到那些人身边一阵耳语,很快他又盛气凌人的回头指着于双道:“喂!妳!脱衣服!”
于双见怪不怪,一件件解开那些就是用来脱的繁复衣裳。
衣袍落地,像片片卸下的花瓣,她没有一丝动摇,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比习惯的脱到剩最后一件──主子规定的底线,就算是上客也不许逾越。
最后一件是丝绸的无肩长裙,绯红色颇像肚兜却有开高衩裙襬的一件,两条细细绑带从胸前平口低领一路拉上颈子,系了个活结。
于双也熟练抽去几只发簪将长发放下,站在原地一副任人宰割的漠然模样。
“让主子看看妳的右手臂。”青年对她招手。
于双自然知道他们要看什么,他们要看的是只要是无双馆表演者都拥有的无双馆刺青,他们的正字标记。
那是女孩拳头大小般的一个圆形艳红刺青,里面无双两字用华美的独特字体设计成了繁复艳丽的花样,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模仿的图样。
这刺青男左女右,于双走到他们面前出示自己的右边上臂。
像是身上盖着合格字样的牲畜。
“行了行了,”青年摆摆手要她离远一点,“解药来之前妳先跳支舞来看看吧!”
跳舞?于双傻了。
她听过不少无理要求,却没有一个傻子叫她跳舞,竞标前难道没有仔细听她能唱能奏、却不会跳吗?于双真心以为是这群人记错了。
她提醒般指指守卫拿着的吉他,目光询问,不料这动作却激怒了替主子发言的那个青年。
他恼怒骂道:“我们自然知道妳不是舞伶,但跳支舞总可以吧?无双馆人不是多才多艺吗?叫妳跳就给我跳!”
她一听一把火马上就上来了。
我靠这么神气到底是在嚣张什么?她就是不会跳这青年能怎样?有种就自己来跳呀!
最可恶的是青年还扯上了她的无双馆,叫一个非舞伶表演舞蹈已经够蠢了、还怪到无双馆身上是怎么回事?这人根本脑残!
她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不跳就是不跳。
转身去拿了守卫手上的吉他,我行我素就坐下开始拨动琴弦做起自己老本行。
眼角余光看见青年都气炸了,一串怒骂就霹雳啪啦的爆了出来,可她得意不到几秒就听到上位主子里有一个冷冷开口:
“把那古怪乐器给我砸了。”
都来没反应过来,转瞬间一股奇大拉力就夺走了于双手中吉他。
好大一声砰,木制琴身爆开而琴弦发出裂帛般的悲惨声音,她的吉他就这样毁在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暗卫手上。
反抗的处罚却还没结束,只听闻那个人又道:“掌嘴。”
于双惊惶就想退后,没想到那暗卫更快一个巴掌就毫不留情落在她脸上,啪好大一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跌在地上了。
这不是一般主子派来管教的嬷嬷搧巴掌的那种力道,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这样想着。
这甚至不是一般男性的力道。
这是武人施暴的力道。
嘴角传来液体流下的触感,于双伸手去摸,果然不只嘴角破了一个口子,连口腔内侧都被自己牙给咬了深深地一个洞,胀痛着流着怵目惊心的血。
一个注定因为破相而明日无法表演的伤。
又要挨罚了,她沉默。
身边传来守卫发怒、吼他们怎能让表演者破相的声音,赔偿一类的话语在这边守卫里此起彼落,客人那边却是满满都是青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之类的狂妄吼声。
于双默默自己站起,站回那个下巴微抬、属于无双馆人的站姿。
这站姿是她跟记忆里的纪青文学的,一个凛冽自傲自爱、与往日羁绊般的一个站姿,准备面对这一场纷扰与不堪。
可是她却看到了一个白影破门而入。
兵械交锋的声音很快响起,还有利器削下肉体的声音,于双弄不清状况,睁大了眼却什么都没看清,只知道越来越多人体重重落地。
转瞬一切竟就结束了。
短短几分钟里,这个刚刚还至少有着十数人的房间此刻只剩下于双与眼前白衣少年。
少年手上那把散发凉薄冷光的血染美剑,似乎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惊惶微微仰头看着这少年。
这少年高她一个头,十七八岁模样,明明是风华正盛的狂妄年龄,于双却在眼前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世故的凉意。
少年一头长发漆黑如墨用红绳松松束起,几绺碎发落在他额前与颊边,微微的盖住了他那双同样漆黑无边的双眼。这双眼没有悲喜,少年嘴边却挂着抹清浅善意微笑。
于双不知该做何反应,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眼前杀人。
四周满地头颅与无头死尸,鲜血就像潮汐那样阵阵漫来,彷佛只要再待上片刻这些鲜血就会漫过她的脚踝将她没顶。
少年一身月白色衣袍却没染上丁点血迹,提着剑站在凌乱尸体中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在人间迷途的白色修罗,冰寒刺骨却还是夺目绚烂。
她与眼前少年安静互望,一对年龄相衬的少年少女,可是此情此景却如此怪诞离奇。
提着染血之剑的美丽少年,还有嘴角带血双目惊惶的不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