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翌凉不再坐镇有笛穗的宅邸,那个任务改由众多其他门派派人共同看守,尹翌凉,则加入第一线的魔教清剿打手。
更准确一点,尹翌凉是追着于双千山万水的来。
宫主派于双、九官、允儿这组约二十人左右的人马来支持东方的同盟,他们一路迂回北行,而尹翌凉率领的队伍就跟着他们足迹锲而不舍的追。
甩都甩不掉。
他马的,真当有倪彩衣姊姊加持的老娘怕你?是因为宫主的命令才没动你的!
每当又听闻尹翌凉追来、而他们又要尽快撤退的消息,于双不只一次的暴怒,我靠怎么能这么窝囊!
可她还是乖乖遵照宫主指令,就算那些让人吐血的流言满天飞。
是的,万恶的流言。
江湖上流传着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是关于风采翩翩的天人尹翌凉公子,与那万恶狂妄的无耳教杀手疯女人倪彩衣。
倪彩衣使计混入穿云阁迷惑了尹翌凉,甚至成为他义妹,骗得尹翌凉一片真心正要窃取笛穗却被发现,狼狈逃逸。
而动了心的尹翌凉公子万分悲痛,可是依然要为这江湖剿杀魔头,也对不起武林信任。
于是这悲剧性的青年提剑而起,带着情伤满天下追杀倪彩衣,希望能给这天下一个公道,也希望给自己一个公道……
“说书人和所有嘴碎的人都给我去死!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于双初次听闻这如此震撼人心的谣言,当场爆走。
她拉着九官的领子猛摇双目猩红,好像当场就可以赤手把眼前所有活物撕成碎片的气势震惊了他们这队人马。
“这……”允儿试图缓和气氛,也缓和于双想对九官下杀手的情形,她委婉道:“虽妳不是骗武器骗色的倪彩衣,可那个尹翌凉爱上妳而且天南地北追妳来不是事实吗?那家伙一定是想找妳把话说清楚哪……”
“妳屁!妳这呆子,倪彩衣拿回身体到被超度前得记忆我可是有看到!清清楚楚,尹翌凉那混蛋是真的想杀我!比金子还真!我起码也跟那家伙生活了好几个月!不会看错的!”
“怎么会?难道先前那的姚鱼不会为妳解释?那家伙爱慕妳那么久一定知道的吧?”
“姚鱼和容儿都知道,我有跟他们说,但尹翌凉是绝对不会信的,”于双讥讽冷哼,“那家伙看似清淡,可是却固执的很,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
还有,他们俩会在一起,尹翌凉是因为新奇,而她是因为错爱与残存的迷恋。
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华美的空壳里什么都没有。
尹翌凉会追来的原因,于双再清楚不过了。
她恨恨在眼前堆满杯盘的圆桌坐下,拿起筷子充满怒气的与其他人一起用晚餐。对于允儿那些空泛说法也不想解释了,大家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尹翌凉会追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个比谁都自傲眼中容不了一丝污秽的尹翌凉,怎么可能忍得住这口气?她可是尹翌凉完美的一生最大的污点与耻辱。
天仙般的武林天之骄子被一介魔教妖女所骗、唬得团团转,甚至还成为江湖与各大门派茶余饭后的话题,尹翌凉怎么忍得住?
就算不在意众人目光好了,尹翌凉为了他自己心口的那股沸腾冰水般的愤怒,是绝对会来的。
来杀了她,将她这万恶根源、眼中钉肉中刺给除了。
将尹翌凉他自己在那段日子里所有温水般的动容付出都给涂抹上鲜血,用鲜血将那段不堪给覆盖,葬送,了结。
尹翌凉那种人,骗不得,碰不得,可她却都无意撞上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而,于双这一批人马如此努力的一边用充满人性的手段帮同盟压制武林门派、一边努力躲避鬼神一样追赶的尹翌凉,这番努力还是不免走到最糟的一步棋。
是冤家都会狭路相逢的。
尹翌凉终于追上了他们。
那日于双等人马以既定队形往目的地前行,忽然耳边就传来诡谲风声。
一抹白影闪现眼角视域,像是狂乱风中忽然出现的一张纸片,突然,又逼近飞快,等于双看清那是谁时倪彩衣姐姐的本能已带着她身体险险避过。
凭空出现般的白影,是利剑出鞘而锋芒毕露的尹翌凉。
尹翌凉提着剑,双目满盛寒意,反手对她又是一砍,于双吃力再避。
剑锋危险的掠过她颈子,却狠狠划进她肩胛。
传来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就像倪彩衣儿时日日听到的那些,只是这次却是从自己身体发出,再切身不过。
一切彷佛慢动作。
同伴都有了动作、快速牵制只身脱队前来只为杀她的尹翌凉,而于双快速与尹翌凉拉开距离,反身就要搭弓……
砰一声,九官却狠狠以单臂将她像米袋般扛起,顷刻飞离交锋现场。
于双在九官耳边歇斯底里狂叫:“九官你这废物!你做什么呀你!老娘要废了他他他他──”。
九官却比她更凶。
“蠢毙了妳才是废物!右臂都被人给废了还想干嘛笨笨笨笨笨──”
于双一愣,这才发现右臂已一片血淋挂在一边,无法顺利举起,别提拉弓射箭了。
两人争执的语句散进风中,后边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然后传出使用深水宫脱身法宝烟雾弹的爆炸声,越来越远。
她颓丧,任九官的肩砥在她腹部弄的她想吐也不想再动。
师父将她小命救回,还替她千辛万苦弄来身体,这就是她所能回报的程度?
只打了几场小乱斗就又被尹翌凉那家伙给盯上,弄废了右手,天晓得这鲜血淋漓、看就知道不妙的伤要多久才好?
第一次,尹翌凉将她斩首,第二次,尹翌凉误用符咒将她魂魄逼出身体,如今她终于真正起死回生,尹翌凉又再度追来。
那修罗想要的是她的命,剑锋却被闪过只废去她一条手臂。
那家伙根本打定主意,不将她打入地狱不善罢罢休。
而,素来知晓尹翌凉善战,可亲身体验于双才明了其充满压迫感的恐惧。
冷寒剑锋袭来,一切都只在毫发之间,于双听见呼呼剑压,感觉到颈间一片凉意,也看见尹翌凉眼中没有一丝犹豫的杀意。
那家伙脸上没有表情,双眼却道尽一切。
耻辱、愤怒、无法饶恕、杀。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她这伤总有一天会好的,也总会等到换她追杀尹翌凉那日、等到尹翌凉被他人牵制而她这弓箭手自高处将他瞄准的那日。
尹翌凉为他的自尊、为他死去的二伯一家,也为天下人而不远千里追她而来,要取她性命。
她则没有耻辱或大义之类的理由,就只因为纪青文。
而这理由之于她好像便已足够。
既然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那就战到无法再战。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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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双在九官背上,在这个以鞭舞名闻天下武功一样不马虎的少年背上,周遭景色流动,远离尹翌凉如死神般出现的那个战场。
一路混乱风雨,季节又来到深冬。
肩上初步包扎的血口子彷若无上限的在释放她的体温与生命力,冷的像冰,而九官那嘴贱却窝心的混蛋已经尽量不振动了,于双还是热泪滚滚。
“我会不会这辈子都无法弹吉他了?”她问了个很懦弱的问题。
九官却口气鄙夷:“妳以为深水宫这几十年江湖白混的吗?”
可即便九官口吻如此不屑彷佛于双问的问题愚蠢至极,于双仍在少年脸上看到一种不安的阴霾,彷若少年也正烦忧这个问题。
艺人赖以活命的精神支柱,尹翌凉总可以这么混蛋,砍人就像在砍牲畜。
不到一个时辰,因为尹翌凉那场突发变故四散的伙伴们就都加入九官与于双,一队人马改变了方向,朝尹翌凉追上也奈何不了得安全落脚处前进。
此队人马像雪地里的狼群,保持队形,族步无声。
于双圈紧九官的颈子分担自己的体重让少年双臂别那样劳累,耳边是长辈低声讨论即将前往的落脚处,似乎是一个不得了得地方。
那里是深水宫可靠盟友的地盘,一整个小城都是。
同时也是在目前状况下,附近唯一一个可落脚的安全据点。
好吧,随便,去哪都可以,于双最初是这样觉得的。
连听允儿说因为尹翌凉这虎视眈眈的家伙可能会在赶回深水宫的路上再次袭击,所以可能要为难她留在那城里养伤一阵子时,于双都觉得无所谓。
她不想当绊脚石,也不怕一个人被留在陌生的地方,更何况允儿还答应要替她捎来吉他。
可是这份随意与任听安排,在于双认出他们要前往的地方后瞬间就变了。
她闻到海的气味,感受到不同于别处的强烈海风,认出了那段无法不在她记忆中鲜明的道路。
近在咫尺的海边沙岸、几处独特地形,掠过的眼熟官道……
他们要前往的落脚处,竟是她与纪青文在尹翌凉剑下惨死的那一座小城。
认出的那一瞬,于双无法呼吸。
她的脸色惨白的像张纸,止不住的发颤,狼狈恳求。
“别……求求你们,别带我去那个鬼地方。”
还记得自己终于提起勇气站到纪青文墓前的那天。天崩地裂般的懊悔,粉身碎骨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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