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操之之事半天就传遍郡城,这些考官们当然都听说了,知道他不来考试,都觉得合情合理。
“既然都到了,”伏波君王其实就是想确定李淳到了没有,“那就开始郡试吧,你们到前面去主持,本王就在这儿歇歇,有了结果,再来告诉我!”
幸好伏波郡王没有突发奇想,要自己去主持考试,按主考官真是颜面扫地了。
主考官听这话顿时放下了胸中的大石头,谄媚弯腰行礼,“是是,那下官几人就先告退了。”
“若王爷有什么吩咐,就尽管派人来知会……”
他们也怕自己万一不小心刷落了伏波郡王要的人选,所以小心翼翼,希望郡王有什么赶紧说一声,不要到了最后再来。
主考官一行人匆匆来到前面,只见士子们都已入座,全场鸦雀无声。
——郡试不同府试,这些士子都是有职业级别在身的剑客,身份不同,行事自然也大有不同,不会像府试那般凌乱。
考官们到了考生面前,自然都恢复了一派公正凛然的气度,主考官举目四望,神情威严,待等到诸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方才高声开口。
“闭门!”
“今日郡试,开始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观沧海
这几年来,郡试基本上已经没有法科——因为修法术的人差不多通过府试之后就会去当道士,想以法科晋身的少之又少,所以并非常年开设,而是差不多每三次郡试特录一次法科。
这一次的郡试,就只有武科和道科。
郡试与府试不同,虽然说起来仍然是三科并重,但时人只重剑,道科出身的人,就算是过了殿试也没什么地位,所以从本朝初年开始,三科考试已经完全分开,考武科的人,不必再考道学,而考道学的人,也不必再考武。
只是道学举人和武学举人的分别,那可就太大了。
若是从道学理论考试得到一个举人之位,基本上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运气好的话,会被当地贵族招为幕僚或小吏,要是不继续考,大约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而要是以剑博得功名,那第一就可以入太学。
太学乃是各地官办的武学,天下九郡,只有郡城有九处太学,当然以师资和资源而论,肯定是京城太学院最为了得,但郡城之中,所藏也极为丰富,每郡的剑客,都以曾经就读太学为荣,而在太学所受的教育,也会让他们终身受益无穷。
这一科郡试的士子,倒是有一多半都是考武科的。
——道科的士子,自然有考官带到别的考场,而剩下七十六人,则是都随着主考官一起,在各自的号舍坐下。
第一段的考试,仍然是要以论剑为先。
考题已经发下,就在崭新的墨卷之上,只是此时主考官尚未宣布可以看题,没有人敢将墨卷翻转。
李淳心中倒是宁定,他可是放弃了废老头作弊的漏题,若无几分把握,也不至于会做此选择。
虽然这样的考试他未曾试过,也不能临时创剑,但他这几年来苦修剑法,又已经走到如此高度,若说是连一套命题剑法都创不出来,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今天,就是他本身剑道资质、悟性和创造力一次考验。
——再说,至不济还有伏波郡王呢……
“今次大比,为天子选材,诸君可共勉之。”
主考官按照惯例,还是要勉励考生几句,说了几句不咸不淡地废话之后,这才开口宣布。
“……现今已是午时,诸位可以开卷了!”
听到这句话,大部分已经急不可耐的考生刷刷地翻过了卷子,旋即传来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这次的题目……太偏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这次的郡试命题,竟是以古魏武剑谱的观沧海为题!
郡试考试的方式,是从古今剑谱类全之中选出一句两句,来作为考试的题目,考生以此为基本,引申出一套剑法,交与考官评定,过关者方可参加后续的斗剑名次考试,否则就被刷落。
古今剑谱类全,凡一万八千四百三十一种,要想完全将其掌握当然不可能,但是名目大致来参加考试的考生都能背得出来,意境剑路,也能够揣测一二。
但是近年考试,都以近时剑谱名为题常见。
——近代的剑谱剑路,合于格律,有一套明显的规矩可循,或五言或七言,或四句或八句,字字有来历可循,每一处变化都合于规范,以此为引申,四平八稳地做出一套剑法来,几乎是所有考生的基本功。
但现在考的剑谱,却是古风的四言!
虽然只是四字一句,但是言语古拙,更无固定的格律,变化多端,恣意汪洋,想要以此来做出一套剑法,靠得却不是练习,而是灵性了。
古剑谱极为生僻,一般人甚至篇目都未必能背得下来,就算知道全篇歌诀,也未必能解其中大意,最多一二名招罢了。
如今考试考这个,怎不叫人挠头?
相对而言,李淳却反而从题目之中琢磨出一点味道。
——他毫不怀疑,这题目是伏波郡王授意的。
一来考官求稳,一般情况下不会出这么偏这么难的题目。
二来,这观沧海的题目,却让李淳想起了信隐君的沧海九变。
伏波郡王持三尺斩浪剑,扫平北疆,他的一生武学,与沧海二字脱不开关系,信隐君的沧海九变,也不过是他庞大武学孕育出来的一点枝桠罢了。
他特地给出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
李淳倒没有急着去参详剑法,而是饶有兴味地开始猜测伏波郡王的深意。
——反正时间还早,得题之后交卷创剑要在三日之后,他有的是大把时间可以挥霍。
“他是想让我看看他?”
伏波郡王提出让李淳为太子仪仗,以臣而谋君,必然是有重大的图谋,但他又不曾讲清楚到底要李淳干什么——这也可以理解,李淳毕竟还不是他的心腹,如果他真有反心,现在也不可能说明。
所以观沧海这个“观”字,意味深长。
李淳总觉得,伏波郡王不仅仅是为了给他一个题目那么简单,还透露出一种讯息,需要自己去体悟。
“算了,还是等考完再想吧!”
李淳见到周围一众考生都开始咬牙切齿地埋头思索,也终于摇了摇头,还是琢磨着先弄出剑招来交差为要紧。
——他倒是不怕,反正本来他也没做过这样的练习,遇到这种偏题,反而是他占优势。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
李淳轻轻背诵着这观沧海的剑法歌诀,闭上了双目,开始体悟当日魏武的滔天剑意。
这位大剑客同样也是帝皇之身,剑法都极为雄壮激昂,相对同时代的高手来说,意境倒更为浅近直白,易于理解——这总算对大部分考生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一观沧海,正是他功业初成,志得意满之际,东临沧海,见万里浩瀚而有感悟,创出这流传千古的名剑谱。
意境到此,已是极处,如何能够从其中找出可引申的剑意,创出新招?
李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第两百四十三章 让他们快一点
“这次的题目,竟然是古剑谱!”
“那可糟了,只怕要刷下不少人!”
按说考场内外隔绝,里面的消息是不应该泄漏到外面的,但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阻止八卦的传播,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考题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郡城。
“师父,李……李公子会不会受影响?”
岳门中人颇为担心,得到消息之后,祝开山向师父岳廉询问。
岳廉呵呵大笑,“能够半日解出小重山图谱之人,怕什么郡试?你们都放心!”
别人担心,他却是对自己这个便宜师叔有足够的信心。
门外之人,翘首以盼。
门内的考生,满头大汗。
平静的人,没有几个。
百里云也皱紧了眉头,他家学渊源,对古风剑谱也颇有涉猎,倒是不至于毫无头绪,但是毕竟不熟,想要创招,也得多花点时间。
叶秦额头见汗,幸好他因为学习金戈铁马的岳门剑法,最近倒是看了看魏武皇帝当年的剑法作为印证,这次算是运气好撞到了,做出来的剑法应该不至于太差。
崔非野却是咬牙盯着李淳的背影,双手握紧了拳头。
他从崔操之受伤直到今天,心里一直被愤怒和恐惧所占据,即使在考场之上,也无法静下心来。
李淳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明明府试他的剑法还不如自己,在崔家的时候,他就能爆发出那么可怕的一剑,到了此时,更是实力上全面压制于他。
怎么可能!
明明他崔非野才是天之骄子,才是获得昆吾剑,必然光大门楣的天才,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丧门星?
——其实李淳对他影响,无非就是夺了他一次案首之位而已,若是他们崔家不那么咄咄逼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后续的结果。
本来就算没有李淳,崔非野就算夺得案首,连着参加郡试也很难连魁,就算是佩着昆吾剑的天才,发展也是要按部就班的。
如今就算有了李淳,他若是置之不理,一样可以有不错的成就,对得起他腰间的那柄不知从那里来的昆吾剑。
但是崔非野为人偏执,却一门心思地认为就是李淳压制了他。
人一旦开始钻牛角尖,就很难再拉回来。
崔非野已经把李淳看作了非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对手,在考场之上,依旧是咬牙切齿。
“就算他已经是九级剑客又如何?只要我在创剑之中大大地压倒他,就算最后的斗剑他赢了我,也未必一定能拿到解元……”
如今这个时代,论剑重于斗剑,在郡试这样类型的考试之中,资质和潜力更受重视,即使是斗剑第一,也未必是解元。
——否则的话,也不必那么麻烦的考试,直接让级别最高的人成为解元也就罢了。
就像是府试之中,根本不需要所有的士子在斗剑之中分出高下,只要达到一个标准即可——这也是李淳赢了崔非野的原因。
如今,崔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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