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 第293部分

“想不到居然有贵客，这么多年，都不曾有人来了……”

在茅舍之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子声音。

那是一个容颜憔悴的白衣女子，坐在小屋一角，面前摆着一个红泥小炉子，炉上焙着一个小小的褐色药罐子。

药香，正是从这罐子里面传出来的。

吉祥警惕地回退了一步，伸手拦在李淳的面前。

李淳微微一笑，对着那女子拱了拱手，“在这种奇异的地方，居然能够遇上姑娘，也算是有缘。”

那女子姿容清丽，身着白衣，双目有神，但是一脸病容，看不出多少年纪，听李淳说话，略微转过头来，对他点头笑了笑。

“此时相遇，确实是有缘，我这里一壶药刚刚炖好，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两位一起来分享如何？”

——第一次见面，连名字还不知道，就请客喝药？

吉祥翻了个白眼。

只听过请吃饭的，真没听过请吃药的。

“好！”

李淳却是并不在意，相反倒是很高兴地走上前去，在那女子的身边盘腿坐下。

那女子微微一笑，看着吉祥。

吉祥跺了跺脚，走到李淳身边，“这……这不大好吧，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能喝！”

李淳笑了笑，“不要紧，我先喝了看看，要是不坏，你再喝就是……”

“不行！”

吉祥连连摇头，“要不我先喝，喝完没事少爷你再喝！”

白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当是试毒呢？我这药特殊，只有刚炖好的时候才有药效，必须一气喝完，要是耽搁了全无用处，反有大毒，你们愿意喝便喝，不喝就算了……”

“喝，为什么不喝？”

李淳擦了擦额头的汗，微笑道：“一路走来，我倒也有些渴了……”

白衣女子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三个晚来，伸出如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提起了火炉上的药罐子，在三个碗中分别注入琥珀色的药液。

“刚刚好，炖了这么久，只有这三碗，多也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又瞧了瞧李淳和吉祥。

“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在这药成之时，竟有你们两人前来……”

白衣女子神色略有些迷茫，伸出手端起自己面前的碗，一口气将药液喝干，脸上倒是现出几分红润。

李淳哈哈大笑，“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多谢姑娘款待，干了！”

他也伸手拿起那碗药，一口就吞入腹中。

“还挺甜的……”

“少爷！”

吉祥阻挡不及，咬了咬牙，赌气似的拿起了自己的药，也是一口喝干！

要有毒，就一起中毒吧！

白衣女子饶有深意地瞧了吉祥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真是不错，愿意与你同生共死……这大概就是她的福缘了吧。”

她顿了一顿，“原本她命相平常，不过只是仆婢之辈，但被你命格所染，如今已是凤舞九天，只怕日后的成就，说不定要比她原本的主人还要高呢……”

听到同生共死四个字，吉祥脑中轰然一声，脸上变色，但旋即白衣女子的话锋一转，她才些微松了口气，但已经保持着警惕，眼睛骨碌碌乱转。

“哈哈，我与她出生入死好几次，自然不同。”

李淳拍了拍吉祥的手臂，这小丫头许了非保护他的诺言之后，虽然没真派上过什么太大的用处，但一直兢兢业业，死活都要跟在他身边。

如今，倒确实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一个好帮手。

“承蒙姑娘款待，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喝了一碗药之后，李淳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当下也不着急，开口与那女子寒暄起来。

“我早就没有名字了……”

那女子叹了口气，“大家都叫我毒心药王……”

听到这个名字，吉祥又坐不住了，“毒心……药王？那是说你很会用毒喽？”

她不禁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脸色苍白，回头看李淳还一切如常，才勉强又放下心来。

“这名字倒是有些吓人。”

李淳不动声色。

毒心药王惨然一笑，“天下间的人，听到毒这个字，哪个不是闻之色变？”

“就算是以毒救人，也是避之如蛇蝎，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她似乎心中颇为苦楚，脸上的表情更见凄苦。

“那倒也不见得……”

李淳有心安慰几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毒心药王嗤笑一声，突然将那药罐子翻了过来，只见各种狰狞的毒虫滚落一地。

吉祥面色苍白，干呕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有出丑。

李淳胸中也略有不舒服的感觉，面色微微一变。

“你看，这些毒虫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成就为给你们的补药，但你尚且看见了就不舒服，像我这样的女子，自然也被人视作蛇蝎喽……”

毒心药王幽幽地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李淳暗自运功，只觉得原本滞涩的经脉似乎恢复了几分，心中一动，知道是那毒虫熬出来的药的作用。

他好歹是地球人出身，知道是药三分毒，而且毒也可以制药，蛇毒贵比黄金，观念上没有那么偏执，当下微微摇了摇头。

“药王姑娘，在下只是看到这些虫子丑陋，才会有不适之感，却并无别的意思。”

“药可以为毒，毒也可以为药，不可有偏见才是……”

“哦？”

毒心药王扬了扬眉毛，倒是高看了李淳一眼。

“很多年前，有人跟我讲过一样的话……”

她眼中有着无限怀念。

“后来呢？”

李淳愣了愣，问了一句。

“后来他死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那些被省略的过去

这种跳跃实在太大，让李淳难以接受，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只好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在他说这句话和死之间，应该还发生过不少事吧？”

这时候他能感觉到药力开始汹涌地发作起来。

原本颓废的经脉，好像突然之间填充了力量，虽然还不能一下子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是随着药力的一点一滴的吸收，他也越来越拥有自保之力。

——这一碗完全用毒虫熬成的药液，果然有其特殊的功效。

李淳的余光瞧见吉祥也是面色红润，似乎是从这药液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他知道这药液已经是运气极好的收获，而这所谓毒心药王身上，或许还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挖掘和获取。

所以李淳很耐心地询问下去。

“在那之间？”

毒心药王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抹红晕，回想起往事，眼波流转，竟然是多了几分女人的婉转。

“果然是情情爱爱的事……只怕还是个悲剧……”

李淳叹了口气，心中腹诽。

这时候毒心药王已经开始了讲述，李淳一边听着，一边运功吸收药力，恢复伤势，算是两不误。

“那年，我才十三……”

所有悲剧的故事，都有一个美丽的开始。

作为风毒谷的毒药大师最心爱的小弟子，毒心药王……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但是她不愿意吐露真名，也就只能这么称呼——她过着天真烂漫地快活日子。

虽然谷中满地毒物，但并不像是外界以为的那样阴森恐怖。

其实越毒的东西，往往就越美。

所以当毒心药王真把一朵妖艳异常却足以毒死十头大象的花儿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一个好看的少年出手，将她的花儿远远打飞。

“姑娘小心！你采的花儿有毒！”

鲁莽、愚蠢而热血。‘w‘r‘s‘h‘u‘。‘c‘o‘m‘

是大部分少年的特质，这位姓袁的少年也一样具备。

他丝毫没有考虑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能够在风毒谷中行动自如，必然有什么倚仗，只是凭着一腔见义勇为的心情出手，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于是他的手肿起了好大一块，甚至开始蔓延到手臂和肩膀。

如果没有人为他解毒，那他可能根本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风毒谷中，化成那一堆白骨。

和很多人一样，但袁少年运气很好，他遇上了风毒谷的小公主，毒心药王拔除了他体内的毒素，让他足以在风毒谷中活蹦乱跳，到处捣乱。

这少年，是来为家门师长，求取一种慢性毒药的解药的。

事实上……这种毒药本来就只有风毒谷有，解药当然也只有风毒谷有。

“他的剑法很好，但是在家师的毒药面前，还是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袁少年年纪轻轻已经是修者，差不多已经是十四五级的剑客，比现在的李淳还要高出一线，李淳心中骇然，却知道大千世界，浩瀚无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那么些天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毒心药王的师父，却已经是接近于封神的人物，单论武学，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碾压袁少年，更何况这里还是风毒谷，他还有天下无敌的毒功。

于是袁少年轻松地被擒下，还是毒心药王以性命为担保，这才从师父掌下保住了这个少年的性命。

师父大概原本也对毒药外流的事情有些怀疑，所以顺水推舟地放走了袁少年，还让年幼的毒心药王陪他一起去为那位长辈治伤，调查事情的真相。

于是少男少女，并肩闯荡江湖，自然是留下了许多值得回忆的片段。

如果这是个喜剧故事，自然是两人治好了师门长辈，然后一起找到真凶，将其手刃，从此喜结良缘终成眷属琴瑟和谐百年好合。

可惜，世事从来不会像故事那么顺利。

首先是毒心药王并没有治好那位长辈，虽然她解除了毒性，但是那人年事已高，再加上亏损太过，没有多久还是撒手人寰。

“他没有怪我。”

毒心药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旋即又变成了一片漠然的悲哀。

“他也知道了我的一番心意……”

年轻男女，朝夕相处，并辔而行，难免会滋生情愫，袁少年也看得明白。

但他却并不打算接纳她。

他提出与毒心药王做最好的朋友，却不可有再进一步的心思。

“这是什么男人！”

李淳和吉祥同时表示不齿，这分明是要利用毒心药王帮忙，却又不想对她负责的心态。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是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