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寇仲已非昨天的寇仲,谁都不敢小觑你。”
寇仲叹了口气,默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先不说她另
有心上人,即使她肯嫁我,我亦不能因儿女私情舍弃我争霸天下的大志。唉!自己知自
己事,你也该了解我,我寇仲绝非那么容易安分守己的人。”
徐子陵还有什么话好说,道:“我答应了鲁先生今晚到他处,你去不去?”
寇仲摇头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点事情。”
徐子陵沉吟片晌,径自出房去了。
※※※
徐子陵抵达鲁妙子小楼时,这天下第一巧匠正傲立小楼外崖沿处,似在缅怀旧事,
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
徐小陵来到他身后请安问好,鲁妙子像是对寇仲没有随他一道来毫不在意,领他进
入小楼下层的厅堂,坐好后道:“江湖中人虽推崇我为天下第一巧匠,以为我无所不晓,
无所不能,这只是一个误会。”
徐子陵衷心道:“先生确是小子生平所遇人中,最见多识广的人,我们依先生指点
弄出来的熏鱼和香酥脆,便……”
鲁妙子打断他道:“可恨这正就是我的缺点,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 。aikanxs。 第一时间更新都可惹起好奇
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假若我能专志武道,虽未必能胜过那妖妇,至
少可全身而退,多活上十年八载。”
旋又露出一丝笑意道:“话又得说回来,若非我博通医学和食疗养生之道,三十年
前早该死了,今天亦难和子陵你同席夜话。”
徐子陵深切感受到他矛盾的心情,却找不到可说的话。
鲁妙子道:“自十二岁离乡,直到五十岁,我从没有一刻不是过着流浪的生活,只
有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使我享受到生命的姿采。到三十年前惨败于祝玉妍手上,才安
定下来,虽仍不时周游四方,但心境已大不相同,对所学中较感兴趣的技艺,特别下功
夫深入钻研,最后竟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这发现定是非同小可哩!”
鲁妙子露出一个意味着“连你这淡薄无求的小子也动心了”的会心微笑,却不直接
说出答案,岔往别处道:“这三十年来乃能使我醉心钻研的就只有园林、建筑、机关、
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七方面的学问。”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任何一方面的学问,也可令人穷毕生的精力去钻研学
习,先生却是兼修并顾,嘿!真教人难以相信。”
鲁妙子苦笑道:“这叫死性不改,但若非我受内伤所累,说不定会专志武道,好和
那妖妇来个同归于尽。”
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长长叮出一口气道:“不过园林和建筑之学,本非老夫钟情
的物事,只因输了一盘棋给青雅,才被迫得要履行赌约,为这里建园造林,设计楼阁。”
又黯然叹道:“若非能寄情于此,老夫可能早因悔恨攻心而伤发身亡。青雅啊!我
欠你的何时才能回报呢?”
见徐子陵一脸疑惑的瞧着他,解释道:“青雅就是秀珣的母亲,唉!”
徐子陵心中明白过来,知道鲁妙子和商秀珣的母亲定是有不寻常的关系。
鲁妙子像倏地苍老了几年般,喟然道:“当年受伤后,祝玉妍亲身追杀老夫,我本
想寻宁道奇出头,岂知他已远赴域外,惟有躲到飞马牧场来。又布下种种疑兵之计,骗
得那妖妇以为我逃往海外,否则老夫早给她宰了。”
接着正容道:“此妖妇的邪功已达魔门极致,有鬼神莫测之术,宁道奇曾先后三次
与她交手,亦奈何她不得。”
徐子陵想起婠婠,默然无语。
鲁妙子沉吟片晌,忽地似若虚飘无力的一掌拍在台面上,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坚
硬的桌面却清楚现出一个深刻盈寸的掌印,痛苦地道:“青雅啊!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若时光能倒流,当年我定不会偷偷溜走,什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你
深情的一瞥。”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想起寇仲,他将来会否有一天亦像鲁妙子般悔疚交集呢?
※※※
寇仲从椅子长身而起,猛一咬牙,取起井中月,一溜轻烟般穿窗而出,没入院落的
暗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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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九章 遁去的一
大唐双龙传 。35hf。 经典文学(第九卷)
第九章遁去的一——
鲁妙子淡淡道:“在我死前,你能否每晚都到这里来见我呢?”
徐子陵点头道:“只要我在这里,每晚都可来陪先生谈话。”
鲁妙子道:“换了是寇仲,必会心切从我身上学得种种绝艺,只有你才无欲无求,
随遇而安。若在三十年前,我会选寇仲而舍你;但在今天,你却是我最好的选择。”
徐子陵皱眉道:“我对先生之学完全外行,恐怕难以在短短时间内学到什么,致有
负先生的期望。”
鲁妙子微微一笑,道:“得得失失,你我都不用介怀,就当是闲聊好了。若非碰巧
在这段时间遇上你,我也不会兴起把这三十年领悟得来的一得之见,流传下去的心意。”
徐子陵沉吟道:“假设寇仲问起我从先生处学到什么东西,我是很难硬起心肠不说
出来的。”
鲁妙子失笑道:“你倒坦白,不过我传你的乃‘自然之道’,只合你那种淡泊的人
生态度,寇仲绝不会感兴趣,说给他听又何妨呢?”
徐子陵吁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我还以为先生是要教我如何去制作各种机关巧
器。”
鲁妙子再哑然失笑,目光投往窗外,似乎正思量如何把胸中所藏,可一股脑儿传给
跟前这天资卓绝的年经高手。
※※※
寇仲掠上场主府一座钟楼之顶,只见远近屋脊连绵,灯火处处,间有府卫婢仆在院
落廊道中经过。
他依陈老谋所授的方法,迅速判断出那处该是主宅,那处该是招待宾客的舍馆,只
要再经侦查,定可找出李秀宁今夜所居之处。
不由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既已定了明天来和自己说话,自己仍要今晚去见她,是否多此一举呢?
不过转瞬他的理智就被心中燃起充满渴望的火焰所淹没,正要往其中一组目标院落
掠去,远方房脊处人影一闪即逝。
寇仲心中大讶,暂时放下李秀宁的事,疾追而去。
※※※
鲁妙子缓缓起立,移到窗旁,瞧往对崖的陡峭岩壁,背着徐子陵沉声道:“天地之
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
徐子陵讶道:“数由一始,这道理简单易明,但由一终,却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鲁妙子转过身来,微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经过这三十年来的潜思,有了个意
外的发现,正就是对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已吊足了我的胃口,可以说出来了吧!”
鲁妙子欣然道:“我只是希望能使你印象更深刻,才故意用了点手段。”
沉吟半晌后,鲁妙子徐徐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
中的两句,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茎,演数之法,必除其
一,却不知天地之理,尽在这两句之中。”
接着问道:“你看过易经吗?”
徐子陵老脸微红,摇头表示未看过。
鲁妙子叹了一口气道:“古圣先贤,每说及有关术数之事时,因碍于天机不可泄漏
的戒心,总是藏头露尾。因为接着那句‘分而为二以象两’,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误入
歧途,不知上两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实术数最深层的意义。”
徐子陵尚是首次接触到易数,兴趣盎然道:“这两句听来有趣,究竟包含着甚么天
地的秘密呢?”
鲁妙子淡然道:“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
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
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徐子陵拍案叫绝道:“这个解释,确是精采绝伦。”
鲁妙子大讶道:“你真的明白我说什么吗?”
徐子陵不解道:“这有什么难明的,就像五十张椅子坐了五十个人,假若规定不准
换位,又不准走开,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若少了一个人,空了一张椅子出来,那
自然会产生很多的变化了。”
鲁妙子呆瞪了他好一会后,叹道:“你这小子天分之高,当世可能不作第二人之想。
你刚明白的正是术数的精义。所谓遁甲,遁的就是这个‘一’,什么河图洛书,说的无
非是先后天八卦,由先天而后天,天地易位,扭转乾坤,变化始生。”顿了顿傲然道:
“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
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这就是我经三十年苦思偶
得的最大发现。”
徐子陵全身剧震,虎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电芒。
在这剎那,他已把握到一种玄之又玄、关乎天地之秘的至理。
※※※
寇仲把速度提至极限。
体内的螺旋寒劲以闪电般的惊人高速来往于经脉之间,使他能在虚空中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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