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吐出小半口鲜血,苦笑道:“果然是他,我明明一刀劈在他身上,怎知竟像无法劈
得入的滑溜开去,刀劲却被他吸纳过去,还以之攻向小陵,不死印法就是最高明的借劲卸劲
和吸劲的功法,源自天魔大法,但又比天魔大法更厉害。他是怎样办到的呢?”
徐子陵道:“我们如非在这几天初窥借劲卸力的门路,绝不会明白他别辟蹊径的奇异功
法,照我看关键处在他能把两种截然不同,分处极端的内劲合而为一,再加以出神入化的运
用,始能成就这种永立不败之地的魔功,难怪慈航静斋对他亦如此忌惮。”
突利道:“他随时会追上来,我们应否继续逃走呢?”
寇仲艰苦地盘膝坐起,坚决的摇头道:“不!来便来吧!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行功,我们
才能再有突破。”
夕阳在西方天际射出消没前的霞光,染著数朵欲离难舍的浮云,宛若凡间仙境。
寇仲来到徐子陵旁单膝蹲下,低声道:“石之轩那家伙没来,究竟是我们好运还是他好
运呢?”
徐子陵缓缓睁开修长的俊目,犹带血渍泥污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轻轻道:“我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石之轩之所以放过我们,因为他的目标是云帅,希望他吉人天相,能逃
出石之轩的魔掌。”
寇仲剧震道:“我倒没想过这可能性,你为何不早点说?”
徐子陵双目掠过仍在行功疗伤的突利,叹道:“我是得你提醒才忽然醒悟,无论石之轩
能否追上云帅,他定会回头来寻找我们,你的状态如何?”
寇仲双目精光烁闪,沉声道:“你这以战养战的修练方式,确是无可比拟的法门,比之
甚么闭关苦修更管用。不但功力大为凝炼精进,最难得处是实战经验倍增,至少明白了原来
最上乘的借劲卸劲功夫,是在体内的窍穴经脉内进行,这就是不死印法的诀要。”
徐子陵点头道:“『多情公子』侯希白曾说过不死印法是把生和死两个极端统一,敌人
攻来的是夺命的死气,而不死印法便是将这死气转化为生气,於是死即生,生即死,我们的
借劲法与之相比实是小巫见人巫,相差以千里计。”
寇仲一对眼睛亮起来,道:“这并非没可能办到,只要我们的借劲法能在别人击中我们
之时进行,又有方法令攻者伤害不到我们,等若练成不死印法。”
徐子陵摇头道:“我们永远都练不成像石之轩那种方式,除非能学他般身具两种截然不
同的真气,一生一死,但对我们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寇仲信心十足道:“他有他的不死印法,我们有我们的『借卸大法』只要知道有这种可
能性,总有一天我们能办到。”
徐子陵道:“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与石之轩之战确对我们有极大的启发,使我们
豁然顿悟。但眼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可破他的不死印法?”
寇仲沉声道:“我刚才为这问题差点想破脑袋,幸而略有所得,觉得唯一的方法是当真
气攻进他体内时,不被他切断,如能摇控气劲,便不怕被他采取化用。但最佳的方法,仍是
如何发扬光大我们的“借卸大法』。否则仍捱不了他多少招。”
徐子陵点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趁现在可汗仍在养息,我们玩几招试试如何?”
寇仲正中下怀的欣然叫好,徐子陵和他长身而起,对视微笑,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正朝武道的极峰不断突破挺进,奠定了两人日后超越众生之
上,晋身为无可比拟盖代武学巨匠的境界。
几经辗转,南阳最后仍回到朱粲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虽失意南阳,却有三大得益。首先令阴癸派在荆北扩展势力一事功败垂
成,襄阳依然是孤城一座。不过与阴癸派短暂的和平亦告结束,双方均因南阳一役加深仇
恨,势不两立。
其次是与云帅化敌为友,少了这个来去如风的劲敌,无论实质和精神上都要轻松得多。
经他们分析,云帅当然不再甘於为安隆和赵德言所利用。
最后就是因朱粲大军突击,打乱了李元吉的阵脚,使他没法像以前般组织大规模的搜索
行动,还要迅速撤离险地,免为朱聚所乘。兼之从安隆处再得不到额外的情报,对追踪三人
的行动,自是大有影响。
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寇仲三人乘机北上,当然不敢掉以轻心,虽说少了云帅和朱粲这些
人马,却多出阴癸派和石之轩两个更令他们头痛害怕的大敌。
在向城购备衣物粮食等必需品后,他们便开始过城不入,专挑荒山野岭赶路的生涯。休
息时三人埋首钻研武功。十多天后抵达洛阳南向的大城伊阙时,不但寇仲和徐子陵的修为大
有精进,突利亦得益不浅,在伏鹰枪法和内家真气两者屡作突破,深深领受到以战养战的无
穷妙用。
三人扮作往来各地的行脚商贩,在伊阙城投店休息,然后分头查探,好找得潜入洛阳的
万全之策。
洛阳非比其他地方,乃龙蛇混杂之处,且是王世充的地盘,一个不小心,后果将相当不
妙。
寇仲返回客店,徐子陵刚比他早一步回来,寇仲在椅子颓然坐下,像放弃一切似的意兴
阑珊,默然无语。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奇道:“发生甚么事,为何像失去整个杨公宝藏的可怜样相。”
寇仲摇首轻叹,缓缓道:“我儿到李秀宁。”
徐子陵愕然道.“她竟到这里来吗?”
寇仲道:“她该是路经此地,她唉!她和情郎逛街购物,那模样不知多么开心快乐。我
却在打生打死,还要为如何潜入洛阳惆怅失落。”
李秀宁的情郎就是柴绍。寇仲见到他们卿卿我我的,当然触景伤情,悲苦自怜,可见寇
仲仍未能对李秀宁忘情。
伊阙城乃王世充旗下的重要城市,紧扼直通洛阳的伊水,李秀宁能在此随意观光,可知
李阀仍末与王世充撕破脸皮对看来干。
李秀宁从南方的竟陵来到此处,不用猜也知她下一站是东都洛阳,要与王世充作最后的
谈判。如若王世充不肯投降,李阀的大唐便要和他以战争来决定天下谁属。
徐子陵道:“这种事恕小弟有心无力,没法子帮上忙。”
寇仲恼道:“难道你不可以说些安慰我的说话,例如你已有了宋家姑娘,再不可三心两
意;又如说并非你比不上柴绍,只因这小于既比你先走许多步,又是近水楼台诸如此类的话
吗?”
徐子陵苦笑起来,探手拍拍他的宽肩,道:“说起自我安慰的本领,谁人及得上你寇少
帅。我说的话只会是苦口良药,例如假设你对秀宁公主馀情末了,将来有机会破入关中,你
该怎么面对她呢?所以你今后所有的作为。都应是唯恐她不恨你似的。”
寇仲愕然道:“你倒说得对。我既得不到她的芳心,令她恨我亦是没办法中的方法。不
过出人头地是我从少立下的宏愿,倒不是因她而去争天下。但她却肯定是使我发奋的一个推
动力。想想吧!当日在李小子的船上,那柴绍用怎样的一副嘴脸来招待我们。”
当年的事,早在徐子陵记忆内褪色淡忘。更想不到对寇仲的伤害是如此深刻,致令他念
念不忘。
徐子陵不知说甚么才好时,突利左手提著一□酒,右手拿看大袋新鲜热辣的卤肉与馒头
回来,登时驱走房内重如铅坠的沉郁气氛。
三人摆开几椅,大吃大喝,情绪转趋高涨。
寇仲道:“陵少可知伊关的太守是谁?”
徐子陵淡然道:“若连这都不晓得,那有资格做探子。人情冷暖,小心别人不卖你的
账。”
寇仲胸有成竹道:“不要这么悲观,杨公卿是一条好汉子,只要我痛陈利害,保证可打
动他。”
突利放下酒杯,瞧看寇仲为他添酒,奇道:“你有甚么利害可向他痛陈的?”
寇仲抓头道:“这倒未有想清楚。但只要王世充不肯向李家屈服,我寇仲便大有利用价
值。若直接向王世充讲和,大家都很难下台,透过杨公卿去穿针引线,则是另一回事。”
突利摇头道:“这叫节外生枝,一个不好,徒然暴露行踪,倒不如待你起出杨公宝藏
后,声势大增,再找王世充也不迟。”
寇仲道:“可汗的话不无道理,我此举就此作罢。”
徐子陵横他一眼,冷哼道:“说到底你都是心思思要见李秀宁一脸吧?”
寇仲似要泄愤地重重一掌拍在徐子陵肩膀处,叹道:“真是甚么事都瞒陵少不过。”
以李秀宁的身份,当然由杨公卿亲自招呼,寇仲去见杨公卿,至少在感觉上可较接近李
秀宁,这是非常微妙的心态。
突利道:“我买下三个到洛阳的快船舱位,今晚我们最好乖乖的留在房内,舒舒服服的
睡他一觉,明早登船北上,只要没有人晓得我们要到洛阳,有九成机会我可把你们神不知鬼
不觉的弄进关中去。”
寇仲道:“表面听来是十拿九稳,不过假若你那位莫贺儿站在颉利的一边,我们将会变
成自投罗网,何况莫贺儿此举不但要与颉利反脸成仇,更会开罪李家,说到底都对他有害无
利。”
突利不悦道:“莫贺儿不是这种人。”
徐子陵从容道:“可汗勿动气,若事情只牵涉莫贺儿个人的荣辱,我相信在感恩图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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