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为娘报仇事在必行,亦总觉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英雄了得,惯于与强权和恶势力周旋,这么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情况,尚是首次
用上。若非傅君卓之仇不能不报,说不定会掉头就走。
徐子陵双目闪过锐芒,沉声道:“宇文化骨坏事做尽,今天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别
忘记言老大亦因他而死,扬州尚有不知多少人给他害了。杀了他,魏国冰消瓦解,说不定可
免去百姓受战争之苦。唉!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寇仲只要想想树倒拦县散,乱军四处流窜抢掠的可怕情况,当然明白徐子陵的心情。
忽然一队魏军从城门开出,约二百之众,只看装扮,便知准备作长途之行,朝西驰去。
寇仲道:“他们定是往西采查唐军的动静。”
徐子陵这:“认得他吗?”
寇仲定神一看,道:“原来由宇文智及领队,我们要否来个拦路突袭,好预作通知,猎
羊的狮豹已大驾光临。”
徐子陵哂道:“你有把握在旷野之地,应付二百人组成的骑队?”
寇仲苦笑道:“那就放过他们吧!”
徐子陵“咦”的一声,只见宇文智及的队伍忽然偏离官道,绕过他们的小丘,从另一边
往北奔驰。
寇仲一震道:“宇文化骨派宇文智及向宝建德投降哩!否则何不由北门出城,正是要掩
人耳目。”
徐子陵同意点头。
李渊身为旧隋大将,初人长安还拥立旧隋宗室,打正讨伐宇文化及的旗号,在情在理都
难接受宇文化及的归顺。可是窦建德却没有这心理的障碍,此乃宇文化及唯一生路。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必须在窦建德大军南下前,先一步宰掉宇文化骨。”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点点雪花,开始从天上降下。
两人正要行动,蓦地四、五个汉子趁城门仍是敞开,吊桥未被拉上之际,狂奔出来,城
楼的守兵众箭齐发,逃走者未过吊桥,早给射成刺猬般的惨状,看得两人眶眦欲裂,偏又援
救无从。
接差有守兵冲出,就把尸身抛进护城河,然后若无其事的返困城里,起桥闭门。
寇仲沉声道:“我们讨债去!”
许城一片萧条,十室九空,店铺关闭,仅余的居民亦躲在屋内,街上不但行人绝迹,巡
兵也没多少个,没有人清理街上的积雪,横街窄巷更是鸟灯黑火,部份民居商铺都有被抢掠
过的遗痕。
两人逾墙而入,来到一所民房顶上,观察形势。
寇仲环目四顾,低声道:“魏县一役,宇文化骨的部队肯定折损严重,致没有足够人力
守卫京城,否则我们只是人城就要大费周章。”
徐子陵的目光落在穿过城心、婉蜒曲折的河道上,房屋桥梁依著宽约三丈许的河道筑在
两岸,在雪粉飘飞中只有几点灯火,死气沉沉。暗忖在太平兴盛的日子里,此城当自有其风
姿特色。现在则只似个临危的重病者,苟延残喘至最后一口气。轻叹道:“根本是士气不
振,毫无斗志,肯留下与宇文化骨共生死的,只是宇文一族的子弟兵。”
寇仲道:“陵少请在这里稍息片刻,小弟即去即回。”
迅即翻下瓦面,消没在长街的暗黑里。
这旁遍植松树,在雨雪下配上静似鬼域的长街,说不出的凄惨荒凉,挂在松枝上的雪
团,仿佛被松针刺穿似的,活像整群爬到树上去的白刺猬。
徐子陵不由回想当日与师妃暄在雪地上并肩飞驰,赶往拯救雷九指的动人情景,更忆起
在石之轩抢去邪帝舍利后,她对两人说出充满决绝意味的话,然后不顾而去。
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却挥下去萦回脑海的深刻回忆。
在这改朝换代,辜雄竞起争霸的战争年代,天下再无乐土,充斥著杀人与被杀,有人挣
扎求存,有人扩张侵略,阴谋诡计,血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要说好友可以反目,甚至
父子兄弟亦因利益要置至亲于死地。面对这座孤城的荒寒未日景象,他忽然感到所有名利权
势都没有丝毫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脑海里浮现跋锋寒所描述的塞外千里无人草原似海的美景,暗忖只有到那里去,才可忘
情于草原大漠中。
可是这种逃避的心态是否过于消极,旋又想到留下来又可干甚么?难道助寇仲去打天
下?这岂非又置身于争逐屠杀之中!只有到与中原消息隔绝的外域,始能避开一切。包括与
他恩怨难分的师妃暄。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隐隐感到自己的达赴他方,除避世外,尚含有对师妃暄报复的复杂
矛盾心情。
蓦地心生警兆,朝城墙方向瞧去时,一道女子的身影鬼魅般从墙头掠下,身法迅捷近乎
那般级数,体型姿态亦优雅至完美无瑕,转瞬没入远方暗黑中。
徐子陵虽看不见对方面貌,却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但肯定白己从没见过她,心中惊疑
不定。
片刻后寇仲回到他旁,兴奋道:“找到小侯留下的暗记哩!”
徐子陵把刚才所见说出来。
寇仲讶道:“谁家姑娘功夫如此了得?这处空城一座,有甚么热闹可趁的呢?”
徐子陵苦笑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姑娘与我们似有微妙的关系。”
寇仲皱眉道:“不祥?”
徐子陵耸肩道:“这纯是感觉,没有甚么道理可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最好莫
与她碰头。”
寇仲道:“让小弟略作分析,陵少之所以生出不祥感觉,皆因她的身手出奇地高明,且
因她极可能是冲著宇文化骨而来,所以浑身杀气腾腾,令你老哥生出不祥的感觉,对吗?”
徐子陵摇头道:“她没有半丝凶腾的味道,动作更美如行云流水,悦人眼目。唉!可是
她的姿态身法,却总有点似曾相识的味儿,究竟在甚么地方见过?”
寇仲陪他苦恩,喃喃道:“既是为宇文化骨而来,她的身法你又感到熟悉,会是谁?”
两人同时剧震,脸脸相觑。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不会这么巧吧!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徐子陵道:“肯定是她,不过她比娘更要高明。”
两人想到的正是傅君卓的小师妹,“奕剑大师”传采林的关门弟子傅君嫱,只有她才符
合这条件。
若非不久前张金树说及她,他们怎都猜不到是她。
傅君嫱也像他们般,要趁宇文化骨灭亡前寻宇文化骨的晦气。
徐子陵扼腕叹道:“早点想起是她就好啦!现在却是失诸交臂。”
寇仲苦笑道:“别忘记你不祥的感觉,高丽人对我们汉人不会有好感的。何况更误会是
我们把娘累死,现在还多一条盗去宝藏的罪名。”
徐子陵道:“最怕她逞一时之勇,硬闯皇宫,碰上宇文伤便大大不妙,宇文化骨亦非易
与角色。”
寇仲道:“多想无益,入宫找到我们的侯公子再说。”
宇文化及的皇宫,规模只有洛阳宫城四份之一,是由前隋的总管府扩建而成,特别把外
墙加厚增高,设置哨楼。
寇仲和徐子陵先依指示,在宫城后的一株树旁起出埋下的魏宫形势图,展卷一看,左右
赫然是两条龙,其一威猛腾扑,另一道遥云端,好不自在的情景,绘得栩栩加生。
寇仲哑然笑道:“好小子,画得我像要吃人的样子,待会定要寻他晦气,看看他的不死
印法练出甚么东西来。”
徐子陵哂道:“你这叫作贼心虚,为何不认为腾云驾雾那条龙才是自己呢?”
寇仲苦笑道:“这既是作贼心虚,更叫有自知之明,我自幼便是有野心的人,终日怂恿
你去投靠义军,又迫你去偷学武功,聆听白老夫子教人读圣贤书,今天更卷进争霸天下的斗
争去,有啥资格作一条逍遥游戏的舒适龙。”
两人躲在树影的暗黑里,功聚双目,研究魏宫的形势和侯希白的所在。
魏军的兵力显是严重不足,即使以宫城重地,外围守卫只是虚应故事,在两人眼中等若
毫不设防。
寇仲和徐子陵逾墙人宫,仍不敢轻疏大意,因为侯希白在图内标示出宫内十多个暗哨的
位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片刻后两人潜到侯希白住宿的北苑小筑,精致的两层小褛隐隐传出人声。
他们越过一片柳树林,来到屋后,定神窃听,刚听得侯希白的声音道:“再有一天工
夫,就可完成哩!”
女子的声音“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接著是离去的轻巧足音。
能这么顺利的找到侯希白,两人均感兴奋,侍女子和侍从由正门离开,忙穿窗进入厅内
去。
厅堂东壁被一幅从天花垂下的帛画完全遮盖,绘有以一真人大小比例的女子为主的彩
画,女子衣饰华贵,皱摺纹样无不精巧细致,迎风而立,背景是生机勃勃的春夏郊野,点缀
以鹿、羊、兔、乌等温驯的动物。
美人图完成得七七八八,勾勒出面形,独欠眼耳口鼻的轮廓,留下面部奇怪的空白。在
侯希白的生花妙笔下,图中美女尽展轻盈优美的体态风姿,虽未能得睹她的面目,已感到是
位非常动人的美女。
侯希白此时送走那卫夫人,跨人厅内,骤见两人,大喜道:“两位终于到哩!”
寇仲指著帛画奇道:“你是否要留到最后才画她的样貌?若稍有失误差错,岂非前功尽
废。”
侯希白来到两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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