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儿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笑容,眸子中掠过一丝茫然之色,喃喃道:“为什么……你跟人家讲的不一样?”
“嗯?”萧潼一挑剑眉,“跟谁讲的不一样?凝儿原先心目中的朕是什么模样?”
赵凝儿一怔,好象突然清醒过来,长睫颤动了两下,低下头去:“没有,臣妾只是以为,所有帝王都应该是冷酷无情的。可是,皇上跟臣妾原先想的不同。”
“哦?”萧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这么说,凝儿是真正喜欢上朕了?”
赵凝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娇嗔道:“臣妾早就是皇上的人了,怎会不喜欢皇上?”
萧潼却正色起来,肃容道:“凝儿,自你进宫以来,朕冷落了皇后,冷落了其他嫔妃,她们都向朕抱怨了。朕仔细想了,朕不能独宠你一个。所以,以后朕不会日日到你的关雎宫来。朕也要翻翻别人的牌子了。”
赵凝儿再次一怔,有一丝怅然的阴影从她眸底掠过,目注萧潼,眼睛里似有水雾悄悄漫起,却很快掩饰地笑道:“哦,皇上说得对,臣妾不能独占皇上的宠爱。否则,皇后娘娘该追究臣妾惑君之罪了。”
萧潼眉心一动,唇边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皇上,靖王千岁……他还好么?”赵凝儿的声音听来有些幽幽的味道。
萧潼脸一沉,怒声道:“休要提这个畜生!朕说过,他再也不是朕的兄弟,朕只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兄弟!”
赵凝儿见他一脸凌厉之色,吓得瑟缩了一下,怯怯地道:“皇上息怒……臣妾只是觉得对不起皇上。因臣妾之故……害你们兄弟反目,岂非是臣妾的罪过?”
萧潼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安抚着她:“这不是你的错。是这畜生不知检点,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猪狗不如的事来,跟你无关。凝儿,朕知道你心地善良,品行端方,朕只恨这小畜生为何如此堕落!朕一直对他期望过高,想不到最后……罢了,朕再也不会相信他,就让他从此离开朕的视线,再也不要让朕瞧见他!”
“可是,靖安军岂非群龙无首?”
萧潼冷笑:“没了他,难道我穆国便没人堪为将帅?凝儿,你不用担心国事,朕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倒过来仰仗这小畜生不成!”
赵凝儿若有所思,轻轻道:“臣妾知道皇上雄才伟略,臣妾不担心……”
萧潼点点头,宠溺地道:“只是这小畜生人缘极好,自从他辞官后,宫中议论纷纷,竟然有人背后指责朕专宠明妃,寒了靖王之心。所以他才会挂冠退隐,朕本想为他保全一点脸面,想不到最后反而落了个自己不是!凝儿,最近你收敛一些,免得再生出什么是非来。对了,宫中规矩多,你不要随意出宫。倘若要回臣相府,便跟朕言明,朕派人送你,或者亲自陪你回去。”
“皇上……”赵凝儿感动地看着他,“你对臣妾太好了,谢谢皇上。”
凤清宫,早朝后。萧潼刚刚踏进宫中,宇文方进来,单膝跪地:“启禀皇上,‘龙翼’刚刚送了五名侍卫来,请皇上亲自检阅,挑选贴身侍卫。”
萧潼神情一动:“宣他们进来。”
龙翼是专门为皇宫训练侍卫、影卫的组织,每年定期为皇宫培养侍卫、影卫,定期送人过来。
五名年轻侍卫鱼贯而入,在萧潼面前一字排开,齐齐倒身下拜。萧潼的目光从五人脸上一一掠过去,停在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陌生的脸,可是那双眼睛……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恭敬地道:“回皇上,属下战隐。”
“战隐?好名字。”萧潼轻笑,“你留下来做朕的贴身侍卫。”
“是,属下谢主龙恩。”
宇文方向萧潼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带着另外四人躬身退出。
“起来吧。”萧潼摆手微笑,“身上的伤好了?”
战隐起身,寒星般闪亮的双眸中露出温润的笑意:“是,泽悦为小弟用了泽国最好的伤药,伤已全好。”
“他人呢?”萧潼问道,“还在王府?”
“不,他已回国了。”
“水儿反应仍很强烈么?”
萧然一愣,大哥竟然关心到这种事,他真是心细如发啊。唇边笑意更浓,微微低头道:“谢大哥关心,水儿好多了。原先吃什么吐什么,这两日泽悦为她配了点药,她吃了反应减轻许多,可以吃得下东西了。”
萧潼忍不住赞道:“泽悦这小子倒蛮有本事的,朕一直以为他光会惹祸。”
萧然想起泽悦,心中就觉得暖洋洋的。没有接口,顿了顿,恭敬地道:“小弟受大哥教训后,已经严厉告诫过手下兄弟,他们都知道错了,请皇上宽恕他们的不敬之罪。”
萧潼满意地点头:“不错,雷厉风行,这才象我们穆国大将军的作风。”
萧然脸一红,躬身道:“都是大哥教导有方,小弟感激不尽。”说罢单膝跪下去,“属下战隐,从今日起随侍皇上左右,请皇上吩咐。”
萧潼含笑摆手,命他起身:“战隐,暂隐,这名字取得不错。”
“谢皇上。”萧然叩头起身,为萧潼倒了茶,又为他收拾御案,开始磨墨。萧潼笑吟吟地回头看他,悠然道:“你从十三岁起当朕的侍卫,当了两年;今年为灭塔萨,朕罚你当朕的侍卫,让你受尽委屈。想不到今日你又来给朕当侍卫,朕真是荣幸,能够享受自己亲兄弟的伺候。”
萧然听大哥语声温和,不禁心头一热,抬起眼帘,注视着自己的兄长,双眸中又流露出幼时那种崇拜、孺慕之色:“小弟对大哥的敬爱超过父皇母后,孝顺大哥是小弟天经地义之事,保护大哥的安全更是小弟份内之事。”
萧潼看着弟弟那双纯净得不染纤尘的眼睛,只觉得现在的他比几天前略有不同,仔细打量着,渐渐明白过来。不是易容的问题,是他周身那种气息。似乎比以前更加内敛、更加含蓄、更加沉稳了。分明是不同的眉眼,可是仿佛从他眼角眉梢看到了沧桑的痕迹。
是自己那番教训影响了他么?这样的结果是否是自己想要的?萧潼忽然觉得有些迷芒。
但他没有细想,拿起桌上的奏折一一阅读起来,顺手拿了几本递给身后的萧然:“与朕一同看吧。”
“不,皇上,属下不敢。”萧然觉得有些别扭。自己现在是侍卫打扮,却为皇上批阅奏折?
“别拿乔了,此处没有别人。”萧潼瞪兄弟一眼,“坐到这边来,帮朕一起看。”
萧然无奈,只得低声称是。坐到萧潼旁边,与他一起批阅起奏折来。
“皇上……请问你什么时候接见塔尔萨兄弟?”萧然一直放不下心里这件事,忍不住再次向萧潼提道。
没有听到回音,萧然瞟了大哥一眼,却吃惊地发现萧潼双眉紧皱,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
“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他有些不安。
“啪”的一声,萧潼将一张纸甩到他面前。萧然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那不是一封奏折,却是普通的信笺纸。上面摘了几首词,萧然一看更是吃惊,竟然都是自己写的词。
“丈夫未肯因人热,且趁闲,五湖料理,扁舟一叶。”萧潼缓缓吟出来,眸子中却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怒意,“然儿,你的出世之念还真是强啊!”
萧然腾地站起来:“大哥,我……”大哥记性真好啊,简直过目成诵。
“‘百感都随流水去,一生还被浮名束’,‘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宿’,‘此生着几两屐,谁识卧游心’,然儿,朕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萧潼向他看过来,满脸质疑与迷茫之色,“你一面在为国尽忠,一面又想翩然归去;一面入世,一面出世。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朕让你为难了么?是不是朕强将你羁绊在这红尘之中,扰了你归隐之梦?”
“大哥……”萧然脸色发白,不知道该如何向萧潼解释。出世入世,是每个人心中都在矛盾彷徨的吧?为国尽忠、为大哥尽孝,以及退隐林泉、与鸥鹭为盟之间,何去何从,自己根本无法取舍。
也许归隐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若干年后,当自己为大哥做了一切该做的事,尽了臣子与兄弟的本分与职责之后,自己一定会“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可不是现在。现在他还没有这个权力……
是谁将自己写的这些词句传到大哥这里?分明故意要挑起大哥对自己的误解。这个问题恐怕是大哥最敏感的,当初为“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的感慨,大哥拿了板子掌自己的嘴。再之前因为“恨青锋染尽苍生血”,大哥喝了自己掌嘴,想不到今日,竟有人故意搜罗了自己写的词来挑拨离间。
萧然觉得心冷如冰,这个人,恐怕是二哥吧?除了他,谁能知道兄弟间的软肋?胸口一阵阵刺痛,好象有利器在扎进来。
惶然地看着大哥渐渐眯起的眼睛,萧然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怎么,无话可说么?”萧潼气极。是自己做得不好么?是自己寒了他的心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身世之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过隐居的生活?
“不是,大哥。”萧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吸一口气,平静下心绪,“小弟是故意写这些词来配合辞官的行为的,只是想让消息传到赵昶耳朵里,让他真正相信小弟已经心灰意冷。”
萧潼松一口气,轻轻笑起来:“朕紧张过度了……这浑蛋,为什么要让朕看到这些词,他想表示什么?”
“谁?”萧然小心地问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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