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他的未婚妻万凤真。
宫仇淡淡地一笑道:“想不到这秃驴倒也硬气,竟然没有图逃!”
“有我守在寺后,他飞也飞不了呀!”
“啊哟!”
“怎样,你?”
“我……”
宫仇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万凤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惶惑地道:“仇哥哥,你受了伤?”
“没有,可是……”
“怎么样?”
“我忽然头晕目眩,气血不顺!”
“那怎么会……噫!这是什么?”
“什么?”
“你背上……呀?”
万凤真惊呼一声,娇躯乱颤,目中尽是骇极之色,如非她易了容,兼之正当处身林荫暗影之中,定可见她芳容失色,粉靥惨变。
宫仇也不禁心头大震,急声道:“什么?”
万凤真语音都变了调,栗声道:“圆蛇!”
宫仇身形又是一个踉跄,骇然道:“什么?圆蛇!”
万凤真几乎哭出声来,悲声道:“不错,是圆蛇,附在你背上!”
宫仇宛若被一下子抛落冰窖之中,顿时透心冰凉,他听说过,天下剧毒之物,首推圆蛇,形如小瓷碟,头尾各长半寸,可完全缩入软甲之中,弹射无声,无论人畜被其咬中,一个对时全身溃烂而死,无药可救。
他算是明白了“广济六师”临死的那句话。
显然这圆蛇是“广济”所放,但他什么时候放出的呢?
他想,仔细地想,当自己振剑劈碎对方的禅杖时,背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当时认为是杖屑碰击,并不在意,想不到竟是天下毒中之冠的“圆蛇”。
他又一次体险着死的滋昧。
他的生命在目前结束,是可悲的,他要做的事还没声做完。
万凤真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运劲弹出,“呱!”的一声,那“圆蛇”被射飞到三丈之外,钉在一株树身之下。
这时,宫仇才觉得背上有一种中毒后特有的麻痒之感。正逐渐向四周扩散,脑内昏沉沉的,眼前金花乱进,凡毒蔓延所至,经穴立时闭阻。
万凤真颤声道:“仇哥哥,你坐下,不能再走了,否则毒势……”
她咬咽得说不下去。
宫仇就地坐下,半倚在一株树身之上。
此地距“灵隐寺”不过里许,仍在西湖范围之中。
宫仇梦呓般地喃喃自语道:“还有十一个时辰可活,这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我能做什么?”
他并不怕死,只是觉得还不能死,反正他早已决心为了偿付诸葛瑛海样深情与两次救命之恩而以死作代价,是的,死只是迟早问题而已。
万凤真劳心尽碎,紧搂住宫仇道:“仇哥哥,你知道什么能解‘圆蛇’之毒!”
宫仇苦笑道:“真妹,不必朝那方面想了,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谁能解‘圆蛇’之毒!”
“不,你……不能……”
“真妹,这叫做生死由命,生有地,死有力,一点也勉强不来!”
“仇哥哥,你等我,我回头杀尽那些秃头,放把火烧光寺院……”
“于事无补!”
“我……难出心中这口怨气!”
“真妹,唉……”
万凤真突地哭出声来,道:“仇哥哥,你如果不幸,我誓不独生!”宫仇全身一颤,鼻头一酸,激动万分地道:“真妹,你不能这样做……”
“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哦,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不说也罢,废话一句!”
“说说看?”
“药圣毒尊易卜生,也许只有他能……可是,他远在千里之外……”
万凤真痴痴地望着宫仇,不断垂泪,机智百出的她,此刻已茫然无主了。
三鼓初过,迟升的月亮从叶隙间漏下斑斑点点的银光。依稀照着两个绝望的人影,紧紧地依偎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万凤真幽幽地道:“仇哥哥,名湖绝景,倒是个甚佳的埋骨之所!”
宫仇咬了咬牙,道:“真妹,你爱我吗?”
万凤真凄然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不是!”
“那你为何有此一问?”
“我要你亲口回答我!”
“是的,我爱你,永远!”
“你既然承认爱我,那你当不会做出使我不瞑目的事……”
万凤真咬了咬牙,道:“仇哥哥,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必用话套我,告诉你,我爹也改变不了我的意志,死了,我跟着你,生不能成双,死也要成对……”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而下。
宫仇全身流过一阵莫可名状的颤栗,心,象被撕裂,歇斯底里地道:“真妹,我……不配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我给了你什么?什么也没有!”
万凤真幽幽地道:“仇哥哥,你给我一颗心,全部的感情,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
宫仇痛苦地大叫了一声:“不!”
诸葛瑛、陈小芬,他对她们虽没有付出感情,但心意是有的,同时何二婶生下的是女儿业已证实,虽说生死存亡未卜,但这指腹的盟约,却无时不挂在他心上,更何况他心中早已决定对诸葛瑛以死全情报恩,现在,他已面临死亡,一切恩怨情仇都将随之消失,但他仍不能接受唯一的红颜知己的痴情语,他的心并不完整,他的感情并不纯一,多少,它是被分割了的……
万凤真愕然抬头道:“为什么不?”
蓦在此刻——
两条人影如幽灵似地飘近身前。
万凤真霍然站起娇躯,喝问道:“谁?”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老头,在这儿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伴,这岂非是打落水狗?”
“老头,这狗若非落了水,还不见得好打呢!”
“广济的确有一手,临死还来个反噬!”
万凤真苦心剧震,栗声道:“来的可是‘二仙’?”
“嘿嘿嘿嘿,小子,一点不错!”
答话的是“赤脚大仙文广”。
宫仇猛可里站直身形,目中闪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
如果宫仇在事完之后,扯下面具,他与万凤真本是易过容的,“二仙”绝认不出来,现在,冤家路窄,除了一拚,别无他途。
万凤真曾被“素衣仙娘乐倩倩”以“废仙掌”暗算,若非“见性大师”以神功施救,早已玉殒香消,此刻仇人见面,自是杀机冲胸,但,她清楚“二仙”的功力,宫仇已被天下至毒之物“圆蛇”所伤,两人脱身都难,还谈什么报仇。
宫仇却又不然,他在自知无救的情况下,碰上了这两个血海仇人,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妙事,在死前还能有机会手刃仇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能否如愿又是一回事,“圆蛇”之毒,天下无双,以他的精湛内力,竟然无法把毒迫在一处。
如果当初他有耐心,再练五年,修完“一元宝箓”上部的最后一章,成就“金刚不坏神功”,又何惧于区区之毒,但,他不能等,他怕不能把仇人一一手刃,他不愿其中有人漏网,即使是自然的死亡……
“二仙”相顾一笑。
“赤脚大仙文广”得意地道:“丑剑客,想不到老夫与你在这种情况下碰头,真是遗憾之至!”
“素衣仙娘乐倩倩”插口道:“丑刘客,看来放手一搏的落空了,不过,‘广济大师’与我夫妇是方外至交,他既然死于你手,说不得我夫妇只好一背武林道义……”
宫仇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你俩也配谈武林道义?”
“赤脚大仙”一顿手中鸠头拐杖,道:“为什么不配?”
宫仇恨毒地道:“十八年前,参与血洗‘二贤庄’,难道这就是武林道义?”
“二仙”同时面色大变。
一旁可急煞了万凤真,她知道宫仇目前已丧失了交手的能力,虽然,他中了“圆蛇”之毒,命运似乎已定,但人都有一种万一的心里,在死神没有真正来临之前,总希望会发全奇迹,她在拚命地转动着脑筋,如何能使心上人不毁于“二仙”之手。
宫仇的心念恰与她相反,他在盘算着如何拚聚残余,一举刃仇。
“赤脚大仙”嘿嘿一阵冷笑道:“丑剑客,武林中是非本极难明,在老夫动手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宫仇极冷地道:“要取你夫妻的狗命!”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
“文广,事实会答复你的!”
万凤真突地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堂堂‘二仙’竟然是乘人于危之辈……”
“素衣仙娘”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算老几?”
“不管老几,武林人应有武林人的本色!”
“你小子的意思是……”
“另约时地比斗!”
“小子,‘圆蛇’之毒,神仙也活不过对时,另约时地岂非是期待来生了?”
万凤真芳心如割,沉声道:“未见得!”
“你认为他不会死?”
“也许!”
“可是老娘却认为此地最为合适,而且你也算上一份!”
万凤真双目尽赤,似乎要喷出血来,她意识到事实已无法改变,“二仙”不愿放过这千载一时之机。
旁边——
“赤脚大仙文广”已向宫仇身前移了数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八尺。
宫仇勉力拚聚真元,他知道生死在出手一击之间。
“呛!”的一声,长剑出鞘。
人的名,树的影,“赤脚大仙”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神情一片紧张,“素衣仙娘”也转身对这边,下意识地喘了一口大气。
万凤真一弹身挡在宫仇身前。
宫仇用手一推,冷硬地道:“走开!”
万凤真被推得一个踉跄,横移了数尺。
“赤脚大仙”为自己表现的法俱神情,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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