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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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纪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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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王一声失笑,道:“不妨,你且过来瞧。”
  皇帝早知大势已去,听他此言,颇为诧异,道:“你倒说说看。”
  辟邪道:“角上这条长龙即将脱困,与中腹成合围之势,成亲王边上这片白子只怕有险。”
  皇帝笑道:“这条龙如何脱困?你下给朕看看。”
  “奴婢不敢。”
  “不碍事,”成亲王急忙道,“皇上的旨意。”
  辟邪见皇帝点了点头,才捡了一粒黑子,往棋盘中一落,原来是小飞,那条长龙立时颇具破云而去之态。成亲王仔细一看,不由皱起眉,合拢折扇,凝神思索。
  皇帝很是高兴,笑道:“好棋。”
  辟邪垂首道:“奴婢僭越有罪。”
  “哪里话,你把自称京城第一高手的成亲王都唬住了,给朕长了脸,哈哈。”
  辟邪这才璀然一笑,原本微有寒意的双目顿时令人不觉有春风拂面之意,“谢皇上夸奖。”
  皇帝点头道:“好生当差,别给你师傅丢脸。”
  “万岁爷,”奉笔太监如意进来禀道,“太傅刘远在乾清宫外请见。”
  皇帝与成亲王都一怔,众内监顿时敛气屏声,侧殿里一片死寂。皇帝脸色难看,半晌才道:“吉祥去请太傅,朕在书房见他。”又对成亲王道:“你在这里等我。”
  才说着,就见吉祥一脸尴尬进来道:“禀万岁爷,刘远回道:因有紧急事宜,不在御书房候驾了。刘远此刻就在寝殿外请见。”
  成亲王望着皇帝,皇帝吸了口气,点点头,反而平静地道:“那就在这里见。成亲王也无须回避。”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身宽体胖的刘远疾步进来,在皇帝脚下跪倒行礼。
  “先生请起,”皇帝对这位顾命大臣相当客气,“什么事要急着奏?”
  “皇上圣体如何?”刘远在如意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上下看了看皇帝,问。
  “朕很好。”
  “皇上多日早朝不见驾临,既非圣体违和,又是何故呢?”
  皇帝万分狼狈,竟然没有出声。
  刘远的声音十分响亮,朗声续道:“多日不见皇上钦理朝政,每日里只与亲王下棋射猎,天天随驾的,也不见一个谏臣。皇上如此荒废朝政,可知朝野内外清议如何?”
  皇帝尴尬道:“先生教训得是。”
  “如今北方屈射氏南下,西南又有苗人作乱,而国库空虚,大军粮饷不足,难以征讨。正应兵部翁直,户部罗晋献计决策之际,皇上身边怎么不见他二人侍驾进言?”
  这是成亲王应替皇帝争辩两句的时候,他插口笑道:“先生,翁直与罗晋二人日前在驾前早已进言,他们的主意无非是增赋征勇,已拿了批复的折子办理去了。如今天长,皇上一早已起身批过折子……”
  刘远却已目光如炬地看了成亲王一眼,成亲王立时闭上了嘴。
  “哪代王朝不是耽于皇帝荒废朝政。”刘远道,“眼下要紧的,是任贤俊,疏小人。”他终于将目光直射在吉祥、如意和辟邪等内臣身上,“尤其是这些整日挑唆皇上作乐的宦官……”
  他此言一出,满屋子的内臣都不由暗抽了一口冷气,肃立无声。
  “要知宦官柔佞,遇宽柔之代,必弄威权;待其气焰益张,朝野仄目之际,必致君主圣威谤损,故有百害而无一利。更有通文墨、晓古今者,逞其智巧,逢君作奸,诱君主耽于声色而擅专大权的,历代以来,数不胜数。故皇上不宜多近内臣,如以内廷整肃为念,更当分辨祸心弄权者,速速惩处……”
  他长篇大论下来,皇帝终于有些不耐烦,强自笑道:“先生,这几个内臣不过是朕与亲王下棋时在一边伺候,从未有疏忽懈怠的时候,更不曾言及政务。听先生的话随便处置人,以后还有谁敢近身伺候?再者,这几个内臣一向行事稳重,是太后亲自调拨到乾清宫的,先生即使不相朕,也该相太后才是。”
七宝太监(4)
  这句话已很赌了一口气,刘远只得道:“臣不敢。”他垂首想了想,涨红了脸,大声道:“但说到太后,臣有一言——太后外戚共有亲王四位,空占富庶藩地,不缴税银。自受太后恩赏已近十载,正是国库空虚之际……”
  “住口!”皇帝将他喝住,蹙眉道,“四位亲王藩地的赋税,本是朝廷的赏赐。四位亲王与我朝有勤王之功,刘卿何以外戚见之?纵然你是先帝钦命的顾命大臣,也不应在朕面前议论太后。更何况即便不论庆熹元年的大功劳,四位亲王甘愿镇守蛮夷之地,于国于朕也有极大的苦劳,你在此信口诬蔑,是何用意?”
  “皇上,老臣一片忠心耿耿,只指望皇上亲理朝政,约束藩地,任用人才。皇上信不过老臣,老臣只有以死相谏了。”
  “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动不动以死相逼,人人都像你这样,让朕这个皇帝怎么当?”皇帝气得发抖,道,“侍卫请先生出去,在家反省。”
  立时有领侍卫大臣贺冶年带了人进来将刘远架出,远远的刘远的哭叫声仍不绝于耳,皇帝怒道:“老匹夫,当真扫兴!”一拂袖往里去了。
  刘远岂会干休,仍望乾清宫呼叫,都被贺冶年挡住。刘远气得怒斥了贺冶年一通,见皇帝实无动静,方由学生同僚半劝半架回府。
  刘远的府第筑在天德大路西,太傅府邸,书香四溢,在刘远的书房对面更有一院桃花,正值三月当季,夜风过处,落英缤纷,悉悉洒落在书房外的台阶上。刘远性子执拗,夜半辗转反侧,终又爬起身来,点着了书房的通臂大烛,依旧在折子里对皇帝苦口婆心地规劝。忽听门外台阶上“嘡”的一声,抬起头来喝了一声:“什么人?”抽出墙上的长剑,提着疾步走到门外。
  只见阶下四条蒙面大汉,各自手持利刃,都愕然望着另一个同伙捧着手呻吟,地上是那人失落的钢刀,水灵灵反射着书房内的烛光。
  却听书房一边有人道:“夤夜拜访,多有失礼。”又转出两个人来。说话的人高大强健,语气文雅,问的是刘远,却冷冰冰地一眼扫在几个刺客身上:“不巧赶上太傅爷府上唱戏,不知这是哪一出啊?”
  蒙面诸人俱吃了一惊,抬头望向来的两个人,只见两人脸上各戴了一只狰狞的铜面具,那大汉腰间悬剑,抬手拦住刘远,道:“太傅爷赏花不急于这一时,待我打发了这五个胆大妄为的小贼再说。”
  为首的蒙面人冷笑道:“我们兄弟几个干这刀头舔血的买卖多年,凭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便有一个身材劲瘦的同伙接口道:“正是,把他们一起打发。”
  另两人紧随其后,三人急舞兵刃直扑书房门前的刘远。蒙面大汉朗声一笑,左手食指轻轻一弹,腰间长剑呛然脱鞘而出,疾射那身材瘦长的蒙面人眉心,那人大惊失色,一个铁板桥向后一倒,寒风扑面,堪堪避过,才要起身,眼前黑影一闪——那大汉来势竟比飞剑更快,从他头顶掠过,抄住长剑,在空中轻轻巧巧转了个身,一剑挟风雷之势,分取三人后心。
  “小心!”为首蒙面人大叫一声,挥刀劈向那大汉后背。那大汉身法远比他的刀法快,不理身后的刀风,身子向下一沉,人如巨鹰掠食般杀入那三人的阵团,手腕微转,嗤嗤两声,那大汉已将两人束发的头巾挑走,还有闲暇踢了那瘦子一脚。这一脚好不凌厉,那人的身子腾空而起,直挺挺向为首的蒙面人刀尖撞去,为首那人大惊失色,急忙收刀,却无法阻其来势,两人撞在一处,滚做一团。
  刘远这才回过神来,大叫道:“来人,来人。”
  为首的蒙面人低声道:“好扎手的点子,不拼命的话,没法回去交差。”
  受伤的刺客却道:“大哥,只怕我这只手已经废了。”
  为首的蒙面人闻言吃了一惊,只见他满头冷汗地忍痛,右手软绵绵地垂着,手掌的骨骼似乎节节寸断,不由大怒,从腰间攒出一只强弩,打出两支弩箭,直射廊下的刘远。事出突然,弩箭来势又急,那大汉距刘远尚有十步开外,救之不及,刘远身边的另一个铜面人身材纤弱,一直背着手站着,不似有武功的样子。
  “得手了!”蒙面人心中一喜,不禁呼出了声。
  那铜面人却向前踏上一步,从袖中伸出一只比花瓣还剔透的手,在两枚箭尖上轻轻弹了弹,弩箭去势一挫,一声尖啸,迅雷不及掩耳地向那蒙面人倒射回来,那蒙面人甚至未及有闪避之意,头顶一痛,两支弩箭噗地插在他的发髻上。
  那铜面人仍旧倒背着手站着,仿佛从未动过。在五个刺客眼里,他的出手稍纵即逝,就像月华下的一片幻影。
  一片家丁的喧哗声透入院中。那大汉冷笑道:“我家主人慈悲,没要了你的命,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五人早已魂飞魄散,此时闻言如蒙大赦,一溜烟番强而遁。
  那大汉向铜面人笑道:“这几个小子轻身功夫倒颇有长进,以后可要留神他们些。”
七宝太监(5)
  刘远急道:“那五个江洋大盗若不拿住,今后还会害人。”
  铜面人在面具下仍发出清澈的笑声:“那五个大内侍卫世家子弟出身,年俸优厚,若非身负上命,也不会来做这种勾当。”
  “他们是宫里的侍卫?”刘远脸色顿时煞白。
  家丁的脚步声已进了院子,铜面人道:“我有要事和太傅相商,闲杂人等见了,多有不便。”说着和那大汉抄起刺客失落的单刀,迅速退入房中。
  “老爷可安好?”家丁们慌忙赶来,一齐问安。
  “我没事,”刘远听了铜面人的话心神震撼,嘴唇仍在颤抖,“都下去,让我清静些。”也不理会众人惊愕的神色,进屋掩上门。
  铜面人点头对刘远道:“刘太傅,我等来的鲁莽,事出有因,万请见谅。”
  “二位是……”
  那铜面人却不理会刘远的问话,随便拣了张椅子坐了,大汉只在他身后站着,一望便知有主仆之分。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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