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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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纪事-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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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辟邪放声一笑:“真到那时,这件事还须留给我做。”
  “主子爷自己小心。”
  辟邪点点头,“今日群臣均有恚色,对付他们不外乎威逼利诱。刘远早为我们恫吓住,其他人还需打点。你且批出一笔款项,早晚有用。”
  “是。”
  辟邪微笑道:“大统领,小的从今往后也在乾清宫行走,请大统领多担待啦。”
  姜放在他微笑的余韵中看着他清瘦的身影从日精门而出,消失在东大天道的黑暗里。
  狭长的东大天道的尽头正有一队小监手持火烛将两边路灯依次点起,在幽深的夜色里仿佛游魂穿梭。远方城垣之上的铃声随风飘来,皇宫白日的奢华热闹又要被凄楚寂寞的长夜取代。辟邪从灯火中缓步穿过,两边小监们停住走动,向他执礼甚恭。大内的确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所以也是死亡来得最早的地方。往昔安宁的居养院,今日也变得杀机四伏。西厢之内黑着灯,里面却有细微呼吸之声。辟邪小心扣住门环,慢慢推开房门,十五的明月已然东升,月色投在明珠秀丽的双颊上。
  “怎么不掌灯?”辟邪晃亮了火折,点着灯笼,“和李师重新约在哪一天?”
  “我没有去。”明珠道,“今日皇城都戒了,没有人能出去。小顺子让针工局的人叫去回话,还没回来。”
  辟邪点头道:“也罢了。”
  “我回来的时候,”明珠抬起双眸,“听说了那个消息。”
  “你也知道了?”辟邪坐在明珠对面,“从明日起,我便少在针工局了,每日都去乾清宫当值,场面上与你再毫无瓜葛,今后只怕再也没法顾暇你了。”
  明珠沉默不语,辟邪只得接着道:“我失约于李师,总要有所交代,今晚便要去一趟住马店,与他再约。你要是不想再呆在宫中,便和我一起去,让沈飞飞直接送你去大理你父亲身边。”
  “我和六爷一起去。”明珠站起身来。
  辟邪想要明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已非一两天了,但此时听她要走,仍是止不住的伤感,勉强笑道:“那好,你快收拾行装,会有人给你雇船,沿寒江直下就是大理。”
  明珠摇头道:“不必了,我还随六爷回来。”
  辟邪道:“明珠!”
  明珠婉转微笑道:“六爷的处境危险,我不想离开六爷。”
  辟邪道:“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有情有义的主公,只要能让我成功复仇,便是姜放我也可以随时出卖,何况是你?今后如有人拿你要挟于我,我也不会有半分顾忌;如有人向我一剑刺来,我定会用你挡在身前;我满腔仇恨,再不能容他物,你自己要想得清楚明白。”
  “我已经想了一天了,”明珠的声音坚定不移,“爷说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无论爷让我做什么,无论爷要我去哪里,我都会听命六爷、保护六爷、服侍六爷到最后。”
陆过(5)
  “最后?”辟邪喃喃念着这个令人生出许多惆怅的字眼,望着明珠清澈的眼睛——永远也不要有最后——辟邪心中默默轻诵着。
  辟邪身佩七宝太监的锈剑,携明珠夜半而出,直奔住马店。此店为颜王当年设在城西的据点,辟邪径直找到李师所住的房间,房中尚点着灯,辟邪推门而入,里面只有一个老者。
  “主子爷!”此人正是老倪,见到辟邪脸戴青铜面具,当即上前叩头。
  “人呢?”
  老倪回道:“今日一早便去静水庵,迄今未回,小的以为……”
  “我今早有事,没有赴约。”
  “难不成,他们仍等在静水庵?”老倪皱眉道。
  明珠笑道:“那小子倒真是实心眼。”
  辟邪哼了一声,对老倪道:“若他明晨仍不回来,你便去静水庵替他收尸。”
  老倪和明珠心中都是滚过一阵寒意,见辟邪转身出门,明珠紧随下去。
  静水庵由五代颜王出资修建,是历代王妃内眷生前礼佛和死后停柩之处,六进的雅丽庵院因颜王灭门,被弃多年,明月之下芳草摇曳,睡鸦无声。
  辟邪甩掉面具,擎出锈剑,轻声祝祷:“师傅令李师前来,到底有何深意,只盼及早明示。否则以弟子现今身处险境,只能将其杀毙,以绝后顾之虞。”
  大殿之前正是两人相约的地点,辟邪与明珠自院墙上乘月色飘入,凌空大喝:“李师!”
  李师从殿前的石阶上一跃而起,“来了么?”斜月剑呛然出鞘,飞身向辟邪冲来。身后猛然传来沈飞飞的大叫:“且慢!”
  李师剑势往地下微挫,凌空向后飞掠数丈,稳稳落地,讶然道:“怎么是你?”
  辟邪见他仗剑跃来,本已收住身法应变,此时再度涌力,去势比先前更快,飙至李师身前,身形悠然站于地上,绣满金莲的衣袂仍在鼓动飘飞,衬着雪白的面庞,犹如玉佛立世,早非当日鸿运来中的单薄有礼的少年可比。
  李师为他气势所摄,瞠目笑道:“你的武功很好啊!我睡得迷糊了,还以为是辟邪来了呢。”
  沈飞飞虽在问辟邪,目光却系在明珠身上,“辟邪呢?为什么失约不来,害我们等了一整天。”
  辟邪笑声比夜色更冷,“你们等到了,我就是辟邪。”
  “啊?”李师的惊诧远胜于沈飞飞,挠着脑袋道,“等等,你不是名叫驱恶吗?我都糊涂了。”
  “不是,”辟邪道,“若非假称驱恶,只怕那天在鸿运来你按捺不住要和我动手。”
  李师犹豫的目光也望向明珠,明珠点头道:“不错,我家爷就是你要找的人,要不是今早有急事,早就赴约来了。”
  “你口口声声要挑战我,如今还有什么犹豫,”辟邪巨剑一振,整个院落中瓮然回声,“你手中的乃是我朝上将军佩剑,我对你如此礼遇,你可不要让我大失所望。”
  “你真是辟邪?”李师双眸渐变凶悍,“我可不想错伤了你。”
  “哈哈,”辟邪扬起一阵尖利的大笑,“你那点功夫还早得很哪。”
  “你小心看着吧!”李师怒他对自己欺瞒多日,回手便是一剑自下而上向辟邪胸前削来,在空中劈出一道新月般的锋利光华。
  辟邪好整以遐,笑道:“这便是斜月剑了。”几乎看不见他的身法,已然退出两丈。
  李师气势极为高涨,连人带剑疾追而至。辟邪轻举锈剑,向李师雷霆万钧的剑尖直刺,两剑尚未相交,李师已觉一股冷透全身的寒意自斜月剑涌入,不由内力急注右臂,拼力将剑势用尽。两柄剑剑头相击,斜月剑弯成飞虹,李师借力荡出。
  “原来你的内力功法和大师哥是一路的。”辟邪撤剑一笑。
  七宝太监虽然宦官出身,但早年所习的内功却走的是极为阳刚一路,三十岁以后不知何故,才改修至阴的“安隅六篇”。弟子中除了辟邪之外,吉祥、如意均学其早年的内功,招福、进宝、驱恶和康健竟未受七宝太监亲传,只由宫中祥福寺的主持立智大师来往教授佛门心法。
  吉祥、如意功力已达二十年以上,早能做到韬光养晦,不似李师浑身散发至阳之气,以至当日在鸿运来被辟邪早早察觉其内力,及时收手。
  李师此剑受挫,怒气勃发,大吼道:“那又怎样?”他剑招陡变,刚烈强硬中透出写意自如,揉身轻纵,剑锋暗藏,围着辟邪游走,突然一道光芒照目,是他出其不意的一手杀招。
  辟邪将锈剑背在身后,微微晃动身体闪避,仍有闲暇道:“你这套剑法是二师哥如意二十岁时所创,你的火候还差得远呢。”
  李师却道:“我是我,他是他。”剑招越来越快,他的身影渐渐变成一团乌云,刺目的雷霆不断劈出,从辟邪身边急掠。
  辟邪身处他剑山中央,身形瞬息变幻,在明珠和沈飞飞眼中,只见他微笑而立,白衣水波荡漾,衣摆的金莲辉映月华剑影,振出一片朦胧霞光。他清澈的声音似佛莲从水中绽开,道:“够了。”
陆过(6)
  明珠似乎看见他右臂微微一动,李师的漫天剑气顿时消散。李师向后踉跄了两步,望着斜月剑的剑背上让辟邪的锈剑刺出的一个凹痕,脸上第一次出现骇色。
  沈飞飞原本对李师的剑法咋舌叹奇,却见辟邪一招之下便将李师的气势击得粉碎,自己甚至都没看清辟邪如何出手,才知辟邪的功力早已高到自己不能想像的层次,不由对李师大声叫道:“喂,认输吧,你差得太远啦。”
  李师怒道:“你少罗嗦,我还没输定呢。”
  辟邪见李师不但能抗住自己的一招直击,还用霸道的内力反震自己,胸口气息微阻,眼中也有一丝诧异,将手中的锈剑抛给明珠,“这个人的内力刚强,只恐他震坏了师傅的用剑,你替我收好。”
  明珠心中担心,却笑着答应,“是。”
  李师气得厉害,瞪大明亮的眼睛,“你、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那赌气的神情仍似少年,目光亮得异常单纯——为什么似曾相识——辟邪胸口突然一记猛痛,嘴唇煞白地向后退了一步。
  “六爷!”明珠察觉辟邪神色有异,向前奔了一步。
  辟邪向她摆了摆手,对李师道:“你武功不如我,还敢比么?”
  “比啊,”李师绽开笑容,“就算今天输了,总有一天我会比你还强。”
  他的笑容令辟邪只觉天旋地转,周围凄冷的景物正被倒流的时光卷入多年前明丽阳光下的居养院——“总有一天我会比你还强,不然我怎么能护着你呢?”——这个遥远的声音当头炸开,辟邪全没有听见李师后面的一声大喝:“咱们还没完呢,看招!”
  “六爷!”明珠的尖叫让辟邪看清了眼前的锋芒。
  “叮!”辟邪双指挟住斜月剑,将剑锋从自己的咽喉前慢慢移开,浑身涌动的血液让他内力奔腾,向李师急催。李师腑脏犹如冰棱乱刺,心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渐渐萎靡于地。辟邪毫无住手之意,眼中悲色无限,恨意横生。
  明珠虽然知道辟邪对李师早有杀机,也明白此时的情景绝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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