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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戚保逼宫,九子矫诏
第一封,很显然是陇西王戚保的手迹,他写得很坦白也很张狂,只要薛羽让拓跋烈一行永远回不了京,便许他黄金三万两,白银一百万两,战马十万匹。
啧啧两声,薛羽轻抛信函,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笑意,轻悠悠道:“呵,好大的手笔……”
那第二封,是鬼王屠维带给他的信,可打开一看,里头却是九王拓跋湛的笔迹——言词恳切,波澜老成,谦卑刍荛之言不甚枚举,他只求借自己借兵一千,若有九霄登极之日,百越可自成一国,再不必对天子称臣,裂土登极,双日共辉。
多看了一遍,薛羽眉头一挑,不得不承认这拓跋湛小子心思老道,权谋有术,这条件乍一听十分诱人,可他要得远远不止百越这贫瘠之地。
捻起桌案上的最后一封信,火漆封缄,信封也皱巴巴的,上头还有一股脂粉之气,应是被女子贴身藏了许久。
他有点明白过来,这是元妃瞒着监视她的耳目,冒死送到自己地方血泪之凭。
他拆信抖开信纸,上头娟娟笔迹,清秀中沉着一股堪破生死,历经苍生的决绝。不少墨字被泪渍洇出了毛边,它们是一个哭泣的妇人痛断肝肠的请托。
孤儿寡母无所依,恶狼豺豹虎视眈眈,她只求母子安平,顺利返京,若她和她的孩子有幸一登九霄,那么便以长江为屏,她愿意割让出半壁江山,妇人弱子如何治理无垠廓土,她心甘情愿与他并世称皇。
执着信指的手一顿,薛羽眸色深深,他将信纸缓缓搁在桌上,犹豫的指尖勾画,一如他踯躅难定的心……末了,他勾唇一笑,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便有心腹推门而入,单膝跪下静候吩咐。
他袖口一扬,冷冷道:“放出信鸽,告诉武王放心,拓跋烈永世不会回京,另九王府也回信,就说这兵,本王借了!”
他是一个不知餍足的饕餮,金银玉器舍不得,战马疆土更是不舍得,舍不得、不舍得,那边统统要了,一个都跑不了!
站起身,笑意刻骨冰冷。
三日后东渡仙岛,这便是大殷朝皇帝龙驭宾天之日!
*
得到薛羽的承诺后,戚保便开始动手了。
拓跋烈走时钦命废太子拓跋骞监国,照例说这本是荒唐之事,你既已废立,为何还要点他监国?可紧接着拓跋烈又有一道旨意,命内阁次辅王孟首揆京畿,署理天下各部员、行省上呈政务。
此番一来,拓跋骞虽有监国之名,却无监国实权,帝王心术难测,此话不假。
可戚保已顾不上那么多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薛羽一旦得手,江山变色,谁下手更快谁就是这天下至尊权柄的主人!
三日后便是元月十六,戚保以监国皇子之名,叫了御门大起儿,命朝中文武百官于毓庆宫商讨要事——太子虽废,却并不能挪宫殿,原先的太子宫也改名为毓庆宫。
元月寅时拂晓未破,天还是黑沉沉的,除了月影星光,难辨脚下路。
老大臣们打着瞌睡,坐着两人抬的青布小轿,在紫禁门前下了轿,只见着百轿首位相连,满满当当的将紫禁门堵得水泄不通。
这皇上都不在,监国的倒是会折腾人,寅时叫大起儿,还是这隆冬元月,被窝子里头老婆孩子,肉肘肘瓷溜溜,偏生跑这里吹冷风活受罪!官员们扎撒着手,顶着冰渣子冷风,缩着脖子往毓庆宫走去。
他们越走越觉得背脊发凉,这狭长幽深的冗道漆黑难走,两边剥落的红旗高墙,投下逼仄的阴霾月影,他们总觉得这墙上好似长了许多眼睛,正一瞬不动的盯着他们看!
不由加快了脚步,溜烟儿蹿了毓庆宫大殿,里头灯火融融,且窃语声悉索,像是松林偃风,闷声低沉,交头接耳。
近来储位之争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众人已到了草木皆兵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心里便犹如鼓锤!
这赶在皇上不在叫大起儿,大伙心里都存着疑虑,莫不是要出什么事儿了吧?!
倏地,殿门自行关了起来,一列侍卫“趵趵”跑来,他们整齐划一的将整个毓庆宫大殿围了起来。
刀剑出鞘之声是武将们熟悉的,是文官们胆颤的,他们在殿里见此番突变,更是惶恐三分!
出了什么事了?
像是为了应人所答,内阁次辅王孟捋着胡子走了从殿内走了进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宫外有谣诼大起,言吾皇东渡之船遇上海上风浪,已是船骸沉浪,再无影踪了!”
众官儿一听,下一刻便是恸哭声起,他们跪倒在地,捶胸顿足,哭得如丧考妣,痛不欲生:“皇上啊……皇上啊……”
“哈哈哈哈”
见此景,王孟不禁高笑而起,众官见他非但不悲,还笑成这样,不禁怒上心头,急赤白脸的大声呵斥:
“次辅大人!万岁驾崩,你为何敢笑?!”
“哈哈,笑?笑你们自诩腹笥丰盈,有王佐之才,慧公之见,说什么挽狂澜之即倒,扶大厦之将倾,竟不知道积毁销骨,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的道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意思?户部侍郎刘岚庭,我且问你,我只说船骸沉浪,可又说陛下安虞?”
“你……我……”
“你带头嚷嚎哭泣,口口声声说陛下龙驭宾天,狼子野心可窥一斑!众位僚佐不辨奸善,竟由着小人牵着鼻子走,太过有负圣上多年信任!我且说一句,陛下压根就没有下海,此番东渡寻仙只是一个圈套,让敌人自投的天罗地网!”
众人止了哭泣之声,不由面面相觑,有的暗自松了一口气,有的阴沉着脸很是失望,有的眼珠转动,心忧急躁,还有得呆愣麻木,不知所谓。
“陛下深居九重,洞鉴万里,今朝廷有委政权奸,私通后宫女权,国政日非,更是欲行逼立此等大逆不道之举,陛下现在已赶往金銮殿除贼,请各位大人在此处稍等片刻,等陛下凯旋而归!”
话毕,王孟便甩了官袍袖口,站到了一边殿柱跟前,他扎撒着手,背靠着主子阖眼小憩,冷峻的脸褪去一层文臣羸弱的书生之气,更像是沙场陶澄英雄骨的峥嵘将军。
确实,有的时候,政场比沙场更为血腥阴鸷。
有些人心照不宣,他们隐藏在官员之中,彼此互通有无,眼神交流,四下敲定之后,他们偷偷擦过人群,推门出了大殿,借口一声出恭便一路小跑出了毓庆宫。
逆风狂奔在逼仄的冗道之中,青砖红墙随着风一路抛之脑后,他们脚跟发虚,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口鼻之气让寒意凝成白色水雾,脸颊干燥,唇齿开裂。
他们是戚保心腹之臣,或是万皇后多年培植的线人,又或者是马嵩曾经的党人。他们名字不同,长相各异,性格也迥然不同,但此刻他们被一根绳子上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弑君夺位,除了一条命交付,他们必须成功!
他们逆风狂奔,只为赶去金銮殿通风报信,希望一切赶得及!
眼瞅着巷道到了尽头,再过一道仪门便是金銮大殿,他们几乎要做了那力挽狂澜之人!
可他们终究是败了,当冷风中那嗖嗖嚆矢之声传来,他们再发觉这是局中之局,已经是晚了……
姜檀心一袭纯黑劲衣,银片腰带勒出她纤细的腰身,獭毛大氅御寒挡风,随风摇动的纤毛挠过她的面颊,沉下了她锐利如箭的眼眸。
高高站于宫巷仪门之上,她手握麋筋虎贲弓,挽出一轮满月,遂即从腰际的箭囊中抽出三支穿革利箭,扣弦拉弓,气沉丹田,她喝了一声“杀”!
她身边的暗卫们齐齐动手,一时间银光如月影泄下,在夜空中拉出一道决绝的弧度,射穿了他们的喉咙,将这些巷道里的官员,齐齐钉在了宫墙之上。
这是戚无邪走时留给她的弓,他说权作当日码头决战,她捡漏勉强救下他后的礼物。
她婆娑着手里的弓,这把弓集天下之练材,以乌号之拓,燕牛之角,荆麋之筋,河鱼之胶为质,它适合女子开弦,弓力不重,但绵劲十足,照样远射百步,近射入墙三分。
眸色漆黑,却灿若星辰,戚无邪既已纵横捭阖,统御全局,那么她便替他来做这嗜血女修罗。
第一批自投罗网共有五人,一个不落的全给钉在了墙上,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又来了第二批,他们忧心之前的人为何毫无消息,生怕局势有变,所以也冲了出来!
地狱大门为其敞开,在他们看见那几个被钉在墙上之人时,他们傻了,在他们看见仪门上笑得张扬的女子时,他们怕了,在寒光没体之时,他们连悔的机会也没有了,血色印染,倒在了地上。
姜檀心松手,垂下了射弓,她抬起手指数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口里喃喃:“一、二、三……”
那空灵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她麻木清点,身后的暗卫们不由寒意上脊,心中感慨有思:果真夫妻相这种东西,不是扯淡的。
姜檀心仰首望了望天际下沉的明月,一丝晨曦拂晓漏下几点清明之光,她手托下颚,勾起了一抹冷笑道:
“天亮了,是时候上路了”
*
戚保和万木辛,带着坤宁宫那三百个白马义从冲向了金銮殿,他们要拿到藏在大匾后面的遗诏——无论上面写的谁的名字,那都不重要了。
白马义从寒光铁衣,眸色深深,他们脚步速度很快,却动作很轻,一路包围了金銮大殿。
戚保身披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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