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娘亲这如刀锋般的笔尖,真相往往残酷,谁说欺骗是一种伤害,如果有得真相是她无法接受的,她宁可一辈子被骗下去,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梓树暗指万木辛,那跪在树下这个肚大手短,卑躬屈膝手握金银的男人是谁……
姜檀心惨淡一笑,是你么?师傅……
泪如此饱满而通畅,似乎要将娘亲的那一份也一并流出来,泪眼婆娑,她似乎能看见当年这一场惊世阴谋,也能看见娘亲梦醒不见人,泪眼映孤灯的仇怨凄凉。
当年国破,山河在鲜卑人的铁蹄之下濒临四碎,赢得人固然心狠手辣,输得人也不见得刚正不阿,熙熙皆为利往,一己私利贪图和谈金,葬送的是自己的良心,是对国的衷心,也输掉了大周国最后的希望!
可之后呢,孰人有了觉悟,一个官拜内阁首辅仍不知足,千里追孤为了什么?还有一个散尽家资留住官爵,收养为徒又是为了什么?姜檀心不愿意再想,也不敢再想,山河变色,天地混沌只是一时间的奔溃,是的,她几乎奔溃。
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很久,感受日光倾下的阴影在面上缓缓移动,时辰一点点过去,她如同石雕刻像一动不动,连眼神也变得灰败。
日暮染霞,屋中免得昏暗阴冷,她勉强立起有些麻木的双腿,向后面的内室走去。画中的娘亲被拘在九重云霄之上,宫殿金碧辉煌,可没有通下山下的石阶。
她知道,娘亲一定在这里,或许死了,或许活着。
走进里屋,墙上每个一丈便镶嵌着一只闪闪放光的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照亮。屋中素白帷幔层层帐帐,依稀能辨认一下家具的轮廓。圆包圆方桌摆在正中央,上头是三个人的饮食碗筷,三条海棠纹缕小马扎藏在桌下。待看一边雕花大床,虽不似皇宫里的那般富丽堂皇、精雕细琢,但也是品质上层的做工木料。
手抹了抹方桌,并无一点灰尘,这里显然是有人居住的。
死寂的心燃起希望的火苗,她颤抖着声音,试探着喊了一句:“有人在么?娘亲……你在这么?”
除了空悠悠的回音,并没有人回答。
安静的诡异,她素手撩开一层浅白的纱帐,谁料想一张形如鬼怪的脸一直藏在帐后!
大退一步,心跳如擂鼓,七魂三魄吓丢了一半,她后背抵在方桌边,托着桌沿的手紧紧掰着,她目不斜视,直愣愣的看着那张鬼脸——像是被剥了一层皮,脸上粉肉上布满了疙瘩脓疮,眼角肿如核桃,已没有了眼睛的模样,只有两个空洞的小孔,幽幽发出地狱冥光。
“怕么?”鬼冷冷开口,声音粗哑,但勉强辨认眼前的人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
“呵,你闯进我的屋子,竟敢问我是谁?你可知进来这里的从来不是活人?”鬼女一身素白长袍,和幔帐一色,所以方才她一直站在后头,姜檀心却没有发现。
“擅闯此处实属无奈,其实晚辈是来寻一个人的,方才在大堂见了一幅画,那副画是晚辈亲人所绘,所以冒昧进来一探,失礼之处请多见谅”姜檀心顿了顿:“如果您知道沈青乔在哪儿,还请告之”
“沈青乔?你说的是我么?”那人自嘲一笑,笑容可怖。
------题外话------
二更了二更了,太感谢迦若的长评了,不给二更实在对不起今天闪亮的心情!
后面是狗血的母女相认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剪刀手o(n_n)o~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043 一个故事,一场执念
姜檀心睁大了眼睛,她的心突然被什么敲碎了,山崩地裂般坍塌下来,霎时间摧为齑粉。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她濒临奔溃,嘴唇颤抖着翕动,却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
“沈青乔早已不是一个‘人’了,我可以是她,这里的椅子可以是她,桌子可以是她,即使无处不在的空气也可以是她,纵然是你,也可以是沈青乔!”鬼女素手一指,字字诛心。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空气凝重得像灌了铅,压抑得令人窒息……
“跟我来,沈青乔的女儿,我等了你这么许多年,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鬼女单手背在身后,仪态威仪的转身向后走去,姜檀心仔细看了看她走路的步子,中规中矩、平稳端持,很显然是宫中的老路数。她虽然面容尽毁,可言语间气势凌人,身份恐不一般。
师傅……不,冯钏曾说她的相貌与娘亲很是相似,这个鬼女一眼就知道自己是沈青乔的女儿,想来不会是假的。
提步跟上,随着她步入后头的内室,与前头的卧房不同,这里最显眼的只是一张大床,明黄卧龙锦缎被,莽龙戏珠釉瓷枕,床上被褥凌乱,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炕头鏖战。
鬼女神色坦然的坐在床沿上,一瞬不动的盯着姜檀心瞧,她的目光十分复杂,有艳羡、有怨毒、有痴念……
房中根本没有座凳,姜檀心只得垂首而立,她静静的等待着鬼女的开口。
“这是一个很长很荒唐的故事,你可以选择信我,自然也可以不信,这个故事本不是我的人生,但是末了最后我确是唯一的叙述者,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全告诉你,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做成一件事,无论多久,十年、二十年、哪怕等我死了,我都会等下去”
不知道怎的,姜檀心沉下了心,她嗅到了沉寂多年的秘密破空而出的腐朽霉味,她明白,这个故事会像一坛陈年老酒,它浸染了沧桑风月和尘世铅华。那些性与情、骨与肉、爱与恨、权势、虚伪、掠夺相互交错、相互交隔的背后,演绎了多少早已被遗忘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沈青乔是的父亲是关山郡守,领兵一方,早年的时候固守边疆,对抗游散的鲜卑人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她自小在军营长成,俨然继承了父亲的一身马上武艺和挥斥方遒的为将之道,与敌军的几番对垒中,曾俘虏了当时还是鲜卑皇子的拓跋烈,三放三擒,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大扬汉人国威。
男人就是这样,好胜心强,拓跋烈雄心壮志,志在四海,何曾让这么一个文弱弱的姑娘羞辱至斯,起先他恼她气她想要杀了她,后来他想她念她想要赢她,再后来,心已不由自己,他爱上了这个沙场女巾帼,抛弃江山,亦要和她永世不分离。
两军交锋,十万兵士抛下刀戟,红绸盖过漫漫黄沙,他江山为聘,疆场为媒,誓要娶她为妻,可她却清冷如冰,浅言:荣华富贵,金银玉帛我视如粪土,青山篱园,茶香小院,我只寻一心良人,阡陌良田黄狗吠,炊烟袅袅盼夫归,清风疏月两三盏,小酌几杯淡笑看。皇子可做得到?
一年后她嫁作他人妇,嫉妒磨灭了他所有忍耐的限度,三载秣马厉兵,枕戈达旦,挥师南下直取关山,他杀掉了她的父亲、她母族的亲人只为了逼她出来,他大军势如破竹,一时间汉人江山沦陷大半,朝廷欲送五百万两和谈金缓解战况,他点名要求她的夫君送金。
可姜彻半途失金,撕毁了本就岌岌可危的盟约……他没有耐性了,他迫切的想要打下这个江山,拥她入怀,问问她:若那些我都做得到,你可愿跟我?
金戈铁马,比不上爱人口中细弱蚕丝一声叹……
国破之日,姜家刑场问斩,她却不见了踪迹,直到马嵩将人献出,他才欣喜若狂,喜不自胜!加官进爵,儿女亲家,只要马嵩开口,他无有不允。
为她在宫中建造“珑梦居”陈设摆件都效仿民间小宅,薄田菜园、桑柳篱栏,他亲手为她种下满院茶花,却换不来她一个真心的笑颜。
她在手臂上刻上了夫君女儿的名字,她在完成那副暗藏玄机的画后决然自尽,没留给他一声道别。
拓跋烈开始变了,他从一个逐鹿中原的枭雄霸主,变成一个暴躁易怒的昏君,他沉湎于美色之中,大肆搜罗各色美女,酒池肉林,温香软玉,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与沈青乔七分相像的女人——刘红玉
从人微言轻的小秀女一夜之前成了宠霸后宫的刘贵妃,凤鸾春恩车上她一枝独秀,三千弱水唯其一瓢。短短半载,她招惹了多少妒忌艳羡的目光,自然包括坤宁宫手段凶狠的万木辛。
一场避无可避的阴谋,刘红玉面容俱废,形同恶鬼,拓跋骞也一改往日恩爱情谊,将她弃之如敝履,避而远之。
有人追杀斩草除根,她走投无路躲入珑梦园——这个后宫禁忌之地。
这里有粮有水,有灶有锅,她像一只孤魂野鬼在这里住了下来,自己种菜烧水,煮饭洗衣,将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本以为会如此了此残生,却没想到拓跋烈得到了情花丹,他重新回到了珑梦园,神志不清,犹入梦中。
他一个人玩着三个人的游戏,在梦中,他和沈青乔结为了一对神仙眷侣,还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们住在这个珑梦园中过着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的幸福日子。他做到了,他承诺她的,青山篱园,茶香小院,他做到了……
情花丹无若交合暴毙无疑,慢慢的,刘红玉在最后的关头会偷偷溜出来帮他,她贪恋他的温柔宠爱,渴望扮演这虚无的游戏,一个在幻梦中,一个在痴念里。
三个人的爱却只有自己听见,明明是两个人才有意义,却都在硝烟弥漫的爱情战场各自演着独角戏。他说:我愿一梦千年,此生相守,她说:念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忘了自己的名字,犹记我是沈—青—乔……
------题外话------
问世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