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傻事,多谢姜公公出手相救,您是督公枕边之人,可否为我们求求情?”
摇了摇头,姜檀心认真地望进她的眼底,淡淡道:
“戚无邪有他的规矩,我说话不占什么分量,只是你也不用怕,你若真心不爱他,他会放你离开的,只要你够勇气,自行一步一步攀上这九重炼狱便可”
习冰眸色晶亮,心中喜悦难以抑制,她上前握住姜檀心的手,后想实在不妥,讪讪松手,却还是难掩激动之情:“公公说得可是真话?督公会放了我们?”
点了点头,姜檀心只觉着一阵头晕目眩,她撑着桌角站起身,随意抛下一句:
“太簇快回来了,你们收拾一下血布,把地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我不会将这只手臂之事说出去,你们若能走出东厂,那就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习冰眸色一黯,她福身行了个礼:
“是,多谢姜公公庇护之情,小女子铭记在心,今世若无相报之日,来生结草衔环,当牛作马,再报今世之恩”
她一福身到底,低垂着首,一路默送姜檀心的离去。
待人消失在了拐角处,她的眼眸才泛起一层水色寒意,嘴角处是刻薄的冷笑,方才温声细语虽是伪装,但心底的谢意未必不是真的。
她傲身而立,转过身,朝小紫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习冰姐姐,这法子竟然可行!”
小紫一改方才孱懦小兔儿的模样,她指腹抬起,擦拭泪痕,扭身挽住了习冰的臂腕。
“切莫得意,姜谭新是一个聪明人,我本以为瞒不过他,但显然他今天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天意助我,小紫,这次我们一定能够脱离东厂”
“其实他刚才说的也对,或许我们的情愫不在,督公会放过我们也不一定,何必要编这一个谎话来诓骗姜公公呢?”
摇了摇头,习冰眸色复杂,她口气淡薄,更有一丝无可奈何之感:
“你忘了从前的贺葛可人了么?她同我们一样,从飞蛾扑火,到感情渐消,时间可以淘澄一切,只是从前的我们都不相信罢了。可人那天走进离恨天,就再也没有出来,如果这次不能成功,那我们只会步上她的后尘”
“……”
有些人初见便知意义重大,她情不自禁的染指,身不由己的深陷,欲罢不能,愿以一生心力交换一段美丽的哀愁,但他是那么显目,像那耀眼的太阳,愈过靠近愈来是灼伤刺痛!
蝴蝶注定飞不过沧海,坚定的心褪去颜色,她并不为自己的感情变化而感到羞耻,因为那生死契阔,本就是她自作主张的一场痴心妄想。
他从未入局,可她想后退,谁也没有负了谁,却为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紫,即便姜谭新说的是实话,可你能确定了自己的心么?不是因为寂寞,不是因为胆怯,只是因为失去了希望,所以才想离开东厂?你敢拿自己的血去赌么?”
小紫白着一张脸,扑扇着水灵灵的眼睛,她难过得低首摇了摇头:“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或许等我见了他……”
“别说了,感情的事最经不得冒险,你将桌案上的茶盂拿来,暗卫应该快来了”
点了点头,小紫松开腰带,紫色衣袍逶迤落地,洁白玉身的胸口之上,是一道可怖的刀痕。
她躺在了床榻之上,看着习冰拿着一块寒光凌冽的刀片,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
姜檀心捂着手臂,将袖口放了下,堪堪掩住手臂上的刀口,她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将染上鲜血的衣服烧了个干净。
从住所出来,她迎面碰上了刚从离恨天出来的太簇,见他两手空空,虎口处还有血迹,不经意问了一句:
“这么快就交差了?”
太簇点了点道:“是,她们并不是第一次敬献了,方法都知道,或许是属下在场,宽衣解带多有不便,所以留下了匕首,叫她们自行取血。方才属下过去的时候,已经放了一茶盂的血了”
姜檀心惊诧抬眸,喉头像被石丸堵住,一口心气上不来,空悠悠的无处安放,她颤声道:
“你是说,她们不是第一次敬献了……那她们入东厂多久了?”
太簇见她面色不善,心有疑惑,但还是老实答道:“快一年了……诶,檀心姑娘,你上哪去?”
太簇话未说完,姜檀心已经白煞着一张脸,向着离恨天冲了过去。
她脚步不缀,迈步飞快!
巷道逼仄狭长,她左撞一下右磕一下,满脑子都是那杯茶盂中的血——她已经知道她们打了什么主意,可天意戏耍,这杯血浇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她们以为姜谭新不可能对戚无邪有任何感情,男男对食本事荒唐,如有情愫岂不荒谬?借她的血,来成全自己的自由,这个主意还是好,可她们从未问过姜檀心!
不行,她要制止这一切,她不想知道答案,一点也不想。
跌撞着跑进离恨天之内,她四目环顾,除了满池情花随着水波沉浮摇曳,不见他人。
她迅速走进池中,攀上了情花深处的白玉矶上,举目远眺,在繁盛的情花丛,寻找一抹更为摇曳的刺目之红。
一如初见,她无措得站在石矶台,他懒散得侧卧木舟上,手里还是那一尊三足方斝,它盛着浓烈的血色情愫,对爱意虔诚,是最痴心的敬献。
戚无邪袍袖轻扬,素手一抬,黏稠的血汇成一道纯粹的血线,滑着绝美的弧度,从方斝里倾倒而下。
它沾落情花蕊中,瞬间,便被吸食得干干紧紧,花蕊翻出一道金黄之色,原先萎靡困顿的枝叶,也渐渐绻舒展开,黑沉的红焕发出艳色光泽,像是春风拂过百花,一滴甘霖馈与了一场生机盎然,极致妖冶!
败了的花颜重铸,未开得更是次第绽放出惊艳的浮华,倾心灌于的爱,像女子青涩的羞赧,一丝一缕的痒,随着血滴从花蕊中缓缓滑落,落下一路的痕。
爱意留下的痕,欢心到极致,成了一心的花枝乱颤……
显然,这樽血让戚无邪甚是满意,他笑意勾画,如魑如魅,抬眼瞥了一眼方斝上的名字,他薄唇轻语抛掷:“紫—予—斐……甚好”
姜檀心痴痴而立,她的指尖亦在颤抖,这一场倾心敬献,成了最是无情的剖白,让她直面自己逃避日久的心,比起自己顿悟,这样的告诉方式太过犀利残忍,一丝退路都没有给她留下!
她在悬崖边渐行渐远,固执偏见像坍圮的土壤,带着她尖叫的心,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她眼神涣散,不禁空洞自问:
如果爱上一个阉人太监,是不是一条注定的不归之路?
戚无邪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情花孽海中,这个寂寂尘世只有一人能与他同行,他抬眸望去,目色流光,与她的胶着相缠。
破土而出的情愫并成了一个春,情花妖冶,繁花似锦,皆抵不过他浅笑望向她的眼……
姜檀心逃了,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向爱低头,向心屈服!
可她很久之后才明白,即使是输了,也是一场最美丽的战败。
……
盲目的跑到外头,夷则瞅见了她,急忙拦了她,瞧这正经脸色,似是有话要说。
“檀心姑娘,乾清宫传召,马车已经备下,属下这就送你出去”
平复着喘息之气,姜檀心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迂回而上的石梯,无论去哪里都好,反正她不想呆在这里。
*
拾阶而上,姜檀心迈上乾清宫外的璇玑露台,四壁宽敞,只有规行矩步的侍卫立身守岗,小太监们见了她恭敬行礼,遂即避身而走,绝不停留。
比起从前由着拓跋烈撑腰的司礼监新贵,她此刻又多了一层新的身份,这身份是由畏惧累积成的恭敬。
退避三舍,奉若鬼灵,她的姓氏,被冠于他的故事,这一切会慢慢变为习惯,最后成了约定俗成,成了心照不宣。
迎着风,姜檀心好整以暇,正了正衣冠,正要抬步走进,她碰上了许久不见的白蜀。
白蜀拎着药箱,刚请了龙脉出门,他见着姜檀心后显得有些惊讶。
两人走到了露台的末端,没有侍卫,只有瑟瑟冷风。
“多日不见,姜公公越发登极九霄,气势骇人啦”
白蜀弯眉浅笑,清秀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挪揄之色。
他很喜欢姜檀心,正如他当初所说,她是他的宝贝,是运势的一浪推手,助他平步青云,达之所想。
姜檀心已把拓跋烈从情花幻梦中救了出来,皇帝不需要进食丹药,他也没有再必要执着于情花的研究。
他老老实实研制药膳,调理精气,可以做他擅长之事,更甚者,他有精准的先见之明,太子不好的时候,他便开始着手想出了一记药方,可增强人的精力,缓解疲乏。
果真,太子幽居东宫,内阁马嵩一朝树倒,在这个当口,拓跋烈不再信任任何大臣,朝政繁琐,但他决心亲力亲为,日夜伏案披文,常常熬至深夜,已经力竭体乏。
而在这个时候,白蜀的汤药就起了大作用,拓跋烈心下高兴,更是擢他官升一级,恩赏金银。
所以这几日,他的心情一直不错。
“我怎及白院判春光满面,恩宠优渥?您要是赶着为陛下奔走送药,我就不打扰你了,陛下有召,现行告辞。”
不冷不热的说了一通,姜檀心丝毫没有叙旧的心情,她颔了颔首,扭身欲走。
白蜀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笑意深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