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门帘哗啦一声响,包厢里先后走出十几个形形色色的汉子,汪剑通待看清他们所携带的兵刃,有弯刀、铁拐、哭丧棒、蝎尾鞭,不由得一皱眉,这些人显然不是什么善类。那伙计小心翼翼地将一干人送出了店外,待他们上马绝尘而去,这才回转。
汪剑通问道:“店家,贵宝地近来可有什么好热闹瞧?”那伙计听他这般说,笑嘻嘻地道:“几位客官想必也是为了那个绝代佳人而来的吧?”汪剑通道:“什么绝代佳人?”伙计说:“这事儿可是早就在整个河东道传遍了,前面十里外的汾河发现了仙女,听说长得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呢!”
三人听了,相互换了个眼色,知道在道上碰到的那两批人行色匆匆,显然也跟这个什么绝代佳人有关。但因为他们要赶着回少林,不想招惹是非,也就无意去查看个究竟。玄慈对汪剑通说:“汪长老,贫僧依稀记得,那快刀郎君叶飞的家好象便在这太原城?”汪剑通道,“正是,明天咱们少不得要上门一次。”
便在这时,有两个叫花子打扮的人走进店里,一高一矮,背上各有六只口袋,赫然便是丐帮弟子。两人走到汪剑通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属下是大兴分舵的陈孤雁、马余,昨日看到汪长老留下的标记,特底赶来相会。”汪剑通点点头,“来,见过少林的玄慈大师和慧心剑客王大侠。”
众人见过礼后,高个儿长臂的陈孤雁对玄慈说:“本帮谢帮主已经传下青竹令,招集所有七袋以上的弟子前去少林助拳,他老人家如今已经跟灵门禅师相唔,同去的还有崆峒派、青城派、昆仑派的十大高手。”玄慈听后展颜道:“善哉善哉,有诸多武林同道拔刀相助,即便真的有契丹武士大举进犯,本寺也定保无忧。”
他们口里所说的谢帮主便是现任丐帮帮主谢青山,以“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威震武林;灵门禅师却是少林寺的方丈,乃玄慈的业师,少林与丐帮素来交好,遇事相互救应,谢青山在得知契丹武士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功秘籍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遂联络天下武林志士,星夜赶赴少林救援。
跟随陈孤雁一同前来的那个矮子马余本来一直没有开口,现在突然道:“属下禀告汪长老得知,昨晚有高手闯入本舵,接连打伤我帮中兄弟十数人,并指名要领教我丐帮的武功绝学,本舵宋舵主已去少林,我等如何应付,还请汪长老示下!”
他的声音沙哑,就像嘴里衔着枚核桃含糊不清,偏偏又语速奇快,所以七句话中,汪剑通倒是有五句半没听清楚,只得问陈孤雁:“不知道对方什么路数?”陈孤雁道:“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
王春霆和玄慈在一旁听了,心中一凛,早就听说西夏国为了招贤纳士,文有文思院,武有一品堂,不拘胡汉血统,多方搜罗人才,不想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只听汪剑通道:“对方既然划下道来,咱们不接也得接了,我今晚就去你们大兴舵走一趟。”
陈孤雁和马余听汪剑通答应下来,面露喜色,“好叫汪长老得知,那些西夏人已经另约了地点,便是距此十里外汾河边的翠云谷。”王春霆听到“汾河”两字,心中一动,提醒汪剑通道:“那些西夏高手莫非也要去参加什么绝代佳人大会?”玄慈道:“那贫僧今晚便跟汪兄同行如何?”
汪剑通道:“不敢劳动玄慈师兄,一来是对方指明了要挑战我丐帮,二来是你和王兄弟万万不能离开那婴儿半步。”一顿,又道,“剑通此去倒不是想争强好胜,但求不落了丐帮的声威就好,即便是今晚技不如人,说忍也就忍了,留待他日再做计较。”
他自从在乱石谷一役中,见识了那契丹人萧远山的武功后,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半点不假,心性不免有所改变,深知忍辱负重的道理。
………【第二回 美人如玉 花落谁家】………
众人吃罢了饭,天色已黑下来,稍稍休息了片刻,汪剑通便随那两名六袋弟子匆匆去了大兴分舵。
玄慈和王春霆则要了一间客房,把那两背篓骨灰拿了进去。灯下再看那婴儿,睁着对大眼睛全无睡意,他离开父母的怀抱已经四天了,却很少哭闹,在马背上跟着颠簸了这许多时日,换了别的孩童早就经受不住,他竟是捱了下来,想是那对契丹夫妇经常带着他过马背生涯的缘故。
王春霆这些天一直带着他,早就产生了感情,对玄慈说:“我记得那位萧远山在遗言中唤他叫峰儿来着,这么说,孩子的名儿该叫萧峰了。”玄慈却又拿出那块银牌来看,“唉,虫二虫二,这个虫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王春霆道:“只怕不是什么门派的称号,倒像是个人的名字。”玄慈道:“不管将来是不是能找到萧远山的师门,这块牌子是他的遗物,最终还是要交给这个孩子的。”
他将银牌放在桌上,开始盘腿打坐,正欲入定,蓦然,窗外传来一声冷笑。王春霆喝问:“是谁?”窗外风声呼呼,却并没有人应。玄慈翻身下地,喧了声佛号:“不知哪位施主驾临,怎不现身一叙?”
窗外却又是一声冷笑,接着人影一晃而过,玄慈大喝一声,身子向前跃起,推开窗户穿了出去,在空中就变换招数,左手虎爪功,右手鹤形如意,夹着劲风击了过去。
见玄慈冲出了屋,王春霆唰地也抽出了宝剑,几乎就在同时,房门砰地声被撞开,一个黑衣人烟似的飘了进来。原来这人自恃轻功了得,先在窗外连笑两次激怒玄慈,引他出去后,却又随即从房门闯入。
王春霆见黑衣人来势迅猛,怕他伤了那婴儿,旋了几个剑花挡在胸前。谁知那人却是冲着那块银牌而来,他飘进屋后,伸掌在桌子的边沿啪地一拍,那牌子便呼地向他飞去。
王春霆吃了一惊,正要拦挡,就听一声怒叱,玄慈又从外边飞身而入,探手凌空一抓,那牌子突地向上一跳,又被他抓到了手中。他穿出窗外不见那人的踪影,便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随即返回。那黑衣人见他露了这一手,知道不是对手,身子霍地向后纵起,就像一只被线拽住的风筝,轻飘飘地飞向了门外。
玄慈知道这人既然是来夺银牌的,就必然知道些内情,岂能放他而去,脚尖一点地,追了出去。那人的轻功也着实了得,一旦冲到了走廊上,身子就贴着廊壁向上窜起,一头撞破屋顶,带着一身的稻草和泥块跃入了夜色中。
玄慈不假思索,也跟着从那个破洞里钻出去,月光里,见那黑衣人像一股青烟似的在前边跳跃不定,当下施展轻功提纵术紧紧追赶。他在少林玄字辈的弟子中武功虽然不是最好,轻功方面却是一等一的,现在全力追敌,双袖舒展,运步如飞,只觉耳畔风声呼呼,树木如箭矢般向后退去。但前面的黑衣人显然也是轻功高手,一样地脚不沾地,凌空步虚。
追出了大约有十里多路,前方出现黑兀兀的一大片丛林,那人蓦然加速,冲了进去。林子里面黑咕隆咚的,遮挡了视线,玄慈追出了不到百步,已经失去了那人的踪迹,本来还想着屏息静气,听那人的响动,谁知道经两人这一闯,便惊动了丛林里的宿鸟,呱呱叫着四下乱飞,顿时乱成了一片。
玄慈胡乱又向前追赶了会儿,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影子,四周松柏林立,遮天蔽地,脚下藤萝缠绕,杂草丛生,只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他一路赶下来,气息不免浮躁,当下把紧攥在手心的银牌先揣入怀里,又运功调息了片刻。
丛林里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各种蛐虫的鸣叫声相继响起,因为见不到星光,玄慈辨认不出正确方位,只好凭感觉向前探寻。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流水的淙淙声,他心下大喜,赶忙向前紧走几步。
前面地势豁然开阔,露出一大片草地,临着一条宽约有两丈左右的河流。星月的光辉洒落在水面上,晶光灿烂,整个河道看上去就像一条蓝白色的绸带子,曲曲折折地顺着草坡绕下去。玄慈心中大慰,知道只要沿着河流走,就定可走出这片黑林子。
正要从树后转出去,突然,河流上游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划水声,仔细一瞧,见一条小船正从上边顺流而下,上面有人用木桨掌握着方向。玄慈心中一动,这么晚了,除了适才那个黑衣人外,谁还会在这等偏僻的地方出现?
眼见那船靠得近了,他大喝一声,“哪里走!”纵身跃出,往前冲了几步,脚尖一点草坡,已经像只大鸟似的向河心的小船俯冲下去。他的脚尖一落到船头上,那船尾便呼地翘了起来,只听得那人啊呀尖叫了声,船桨已失手掉进了河里。
玄慈听那人的嗓音细嫩,也是一愣,月光下瞧得明白,哪里是什么黑衣人,却是个刚过稚龄的少女,不禁一呆。
那小船本来就不大,现在多载了一个人,又没了船桨的控制,顺流直下如同奔马,眼看着船头一斜便要撞上左边的草坡了。少女吓得又叫起来:“天呢,要撞上了!”玄慈说声女施主不必惊慌!双脚扎成马步,运气于两腿便似两根木桩一般扎稳了,接着又挥掌朝着船头的左方凌空一击,蓬地声激起老大一团水花,那船头立刻便直了过来,又稳稳地向下游滑去。
少女见了,高兴地拍起了巴掌:“好啊,大和尚好功夫!”但因水流太急,稍不留心船就会失去控制,玄慈竟是一点也不敢松懈。那少女眼珠儿一转,俯身揭了两块船板下来,抛给了玄慈一块:“大和尚,用这个当桨使吧!”用木板贴着船舷划了一下,把航位稳住了。
玄慈接住那块船板,在船的另一头坐了,两人各守一边,不时地划上一下,小船便稳稳地向下驶去。玄慈这才有暇仔细打量那少女,见她里面穿着一袭淡黄色的衫子,外罩一领黑色的披风,雪白的一张脸蛋上,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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