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眼望向地板上被他的内力震碎的茶杯。
茶水洒了一地,湿濡了地板,正冒着白气。
热气往上,蒸熏了她的眼。
她眨一下,眼中有雾。
水里的雾与眼中的雾合而为一化成泪。
心里的一部分陡然间空掉了。
过去的和现在的两个自己像是迷了路又像是从高处失速坠落。
四更,露重风寒。
☆☆
chapter 7?
chapter 7
登基大典。
江无夜换上一身绛龙冕服,头戴镶有紫玉双龙的宝冠让原本就俊美无俦的脸容再添增几分王者气势。
他迈开步伐,每一步都显得自信而沉稳。
他昂首,越过朝臣,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大殿最前方。
他的目光停在那张漾着淡淡金光的龙椅上数秒,然后转身,落坐。
这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这天,丝竹声绕耳不绝。
这天,百姓举盏同欢。
国势渐定,废年号延光,改元为无夜王朝。
望新政上轨,风调雨顺,国富民安。
☆☆
无月的夜。
议事殿只余两人。
梅宏拿着羊角台为江无夜掌灯。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上任无眠夜。
手酸,梅宏手上的羊角烛台略偏。
江无夜放下手中的笔,轻揉眉心,“梅宏,夜深了,你去休息,我让小李子来掌灯即可。”
“属下不累。”梅宏摇头笑道,“伴主子数十载,如今终于看到主子完成大业,梅宏兴奋。”
梅宏在郭琛航的府上做一名普通管事,卧薪四年才得以亲近郭琛航。
钉子虽小却植于心脏。
江无夜能如此顺利地拿下这片江山,梅宏功不可没。
“梅宏?”江无夜平淡的声调听不出心情的起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权势吗?”
梅宏默然不语。
江无夜双眸冷冽,闪烁着戾气,“没有人比我还要清楚,一旦没有财富,没有权势,没有这些身外之物,我将什么都不是!”
有好几次是死里逃生,最严重一次受伤,他躺在破庙里,巴不得自己干脆就那样永远闭着眼睛,永远不要再睁开了。
这种痛,十三岁的他咬牙撑了过来。
当时的他有多痛,现在就有多恨!
恨那个无法反抗的自己,没有能力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主子……”梅宏不知该如何回话。
江无夜缓缓地道,“睡不好觉,因为每夜被噩梦惊醒。走在街上永远是神经紧张,因为害怕有人追杀。不能有任何朋友,因为最好的朋友往往是最大的敌人。每天除了练剑还是练剑,除了练功,还是练功,练到恶心,练到呕吐,吐完之后还得练……”
梅宏深深地看着他,第一次从那毫无表情的脸庞看到一缕深深的寂寥,掩饰得很好的寂寥,心底突然有说不出的酸楚,“主子,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回报,不是吗?今日您已得到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
“是啊,已经得到了一切。”江无夜的嘴角划出一丝淡然笑痕,“在坐上龙椅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感到非常痛快。我终于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死,任何人的命运,坐拥无数金银财宝,甚至连我一直想要的女人也得到了,这个世界唯我独尊。”
他忽地转望窗外的点点宫灯,“我的人生目标已经达成,而我总算能睁眼好好看看周围的世界却发觉一切都是那么无聊透顶。我现在竟然会感到极度空虚,极度孤独。”
梅宏无言。
江无夜轻叹一口气,挥挥手。
梅宏再不强留,将手中的羊角台放下,退出去。
昏暗的烛光中,江无夜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如星,“偷听那么久,该出来了吧,柳芊芊!”
下一秒,柳芊芊从侧窗进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他的俊眸高深莫测,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透出冰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前两天才跟我说要跟我分道扬镳吧?”
“你刚才的那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她再问。
江无夜笑开。
然,柳芊芊却笑不出来。
「越接近成功的人越容易寂寞,我不想将来除了权利什么也没有。」
“你想我留在你身边吗?”她眨着迷蒙杏眸愣愣地盯着他。
江无夜从主位上走了下来,走近她,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脸,似是挑逗,眸中却寒气逼人,没有一丝温度,“我太高估你了,我现在才发觉我看人的眼光有多差!”
柳芊芊伸手打掉他的手,“我也是。”
“夜闯皇宫者,轻者挑断脚筋手筋,重者杀无赦。”江无夜的黑眸变得冷酷,深邃的黑眸射出犹如冰窖的寒光。
“施梦琦绝对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她最后一次提醒,听不听由他了。
柳芊芊从来时的地方疾速离开。
大开的窗户外面除了宫灯和侍卫,什么也看不到。
江无夜一直紧盯着窗外的黑眸显示了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
夜深。
“这么晚还过来,今日登基大典不累?”施梦琦乌黑的眸子流转着妖美的光华。
“这是我的地方,我不能来吗?”江无夜低喃的声音如浮云般的轻柔细腻煽动人心,“你也是我的。”
烛光下的他似魔似魅,伸手一揽抱过施梦琦,用力地吻了下去。
“无夜?”施梦琦欲拒还迎地推他。
江无夜丝毫不容她拒绝,吻带着霸气,带着发泄。
他的衣也有了一些些的凌乱和一些些的颓废,修长的手指拿下她发顶的金簪让乌丝倾泻而下。
朱色的薄唇凑向了施梦琦的小巧耳垂,吐气幽兰,“三天后我将诏告天下,你是我的王后。”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想要获得的结果。
没有人!
☆☆
柔和的日光。
柳芊芊停在一家悬挂有神觉寺匾额的寺庙前,走上一排长长的石梯后,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在半青半黄的树下扫着落叶。
柳芊芊立刻趋前一问,“伯伯,请问有一位萧前辈在这吗?”
老人理也不理,他继续扫他的落叶。
“伯伯,萧前辈的法号是空明,他在这里吗?”柳芊芊没有动气。
老人慢慢眯起眼睛,猝不及防地,展开一连串攻势就攻向柳芊芊。
“伯伯?”柳芊芊在错愕中匆忙接招。
老人出掌如风,一连串对招下来只见飞砂走石。
“你是柳芊芊?”老人停下攻击,拿起扫帚继续扫地,“空明在磨坊等你。”
☆☆
磨坊。
萧海正在磨坊看道士踏米。
他一看到柳芊芊便推着木轮椅来到她面前。
“跟我来。”萧海的双手放在木轮椅上,缓缓滚动轮子,前进。
柳芊芊跟在他身后走进禅室。
“把门关上。”萧海道。
她关上门。
“过来。”萧海道。
她走过去。
“扶我到椅子上。”萧海指指木桌旁的木椅。
她扶他坐好。
她抽出剑柄的字条,紧蹙细眉,“你故意将字条放入赤焰青璃剑的剑柄让我来神觉寺找你,为什么?”
“就如纸条所言,为了天御箫。”萧海沏了杯热茶递到柳芊芊手里。
柳芊芊接过茶,道了声谢,浅浅啜了一口,等他的下文。
萧海凝眸望着她良久,缓缓道,“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要慎重使用天御箫的原因?”
柳芊芊沉睫望着手里的杯盏,“师父只说我一旦习惯依靠天御箫的帮助会如酒徒上瘾,不能自拔,因为以我的功力能吹奏天御箫的次数很有限。”
萧海沉吟了片刻道,“你知道为什么吹奏天御箫的次数很有限吗?因为每次吹奏它之后都会耗损大量的气力和精血,命不久长。芊煞宫一役,你吹奏天御箫,仅那一次已足以让你寿短十年。”
柳芊芊冷冷一笑,眸中掠过一丝嘲讽之色,“没关系,人说七十古来稀,只是少活十年而已。”
萧海默然,“如果江湖传闻没错,你已吹奏天御箫四次。”
“那又怎么样?”柳芊芊淡笑,“你说的寿短十年也不过是夸张之辞。”
“你师父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萧海道,“就算是你师父也只能吹奏天御箫六次。”
“你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柳芊芊挑眉。
“你师父是我的师妹。”萧海不动声色道,“这样说,我的用意该明显了吗?”
“你想要天御箫?”柳芊芊握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萧海就是让师父肝肠寸断的负心人。
柳芊芊出剑。
萧海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剑的利刃一滴滴地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裳上,瞬间散染开来,仿佛一朵朵盛开的梅花,但是他依旧含笑地看着她,“你去找一个人,他会给你血色星棠,血色星棠五百年开一次花,算算时间,开花也就在这几日,你拿到它,然后磨成粉服下,可以将你因使用天御箫而耗损的气血补回。你可以杀我,我也会告诉你怎么找到这个人,但是前提是,你要立下血誓,发誓绝不危害武林。”
柳芊芊身子一震,眸光半眯地盯着他,冷淡地说,“佛不是说众生皆有菩提心?我有没有我不知道,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偿还的道理还是清楚明白的,所以,你要我立血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萧海浅浅地笑着,“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可知你所说的话已经比血誓更可信?一个做表面功夫的人流一千滴血也不足为信,但坚贞之人只需几句话便能教人信服。去找他吧,他就是合欢轩旁能知几分天命的神算子,丁尹。”
柳芊芊垂下剑,不解,“是我杀了你夫人,为什么你还……”
萧海缓缓抬起眸凝睇着她,笑得有丝苦涩,“我夫人死的时候是笑着的。我想她并不恨你,因为当年我其实有能力阻止惨案的发生,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上天既然让你活下来了,就一定有理由。我希望你牢牢记住,江湖纷乱复杂,身正不怕影子邪,害人者终害己,然后好好地活下去。江湖恩怨又有谁说得清楚?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柳芊芊推门走出去。
关上门,她犹豫数秒后准备踏步离开却看到那熟悉的女子身影一闪而过,伴随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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