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愤地看着人群散去,苏盈握剑的手用力得关节处都发了白。
“季拈商,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气极的苏盈冲开人群,转了一阵走进了东市最大的米行,“啪”地将配剑按到柜台上:“叫方仰出来!”
“苏二小姐真是不够关心我,我就在这里好不好?”方仰苦笑一声,从一旁走了过来。这个大小姐,又是谁惹她不高兴,让她跑到自己这里来泄愤的?——方仰放了帐本,有种无奈得直想叹气的感觉。
“现在你可以去给我爹说,季拈商到扶城了!”苏盈怒气未消。
方仰有些不解:“昨日在齐镇,二小姐不是不准我告诉苏老爷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方仰假装正色道:“二小姐不给方仰说清楚,恕方仰不能从命。”
苏盈一跺脚:“亏你还是我义兄,竟然用这招逼问我?”
方仰摊开手:“谁叫苏二小姐你那么反复无常?一年前在长安,你先是要杀他,然后又故意放人。追杀去了剑南道,我说索性毒死他吧,你又是不肯。昨日在齐镇遇到,你又要杀他,还不准我告诉苏老爷季庄的人来了岭南。今天你……”
“够了!”苏盈脸上一红,瞪了方仰一眼,“罗里巴嗦,像个女人似的!我就是要亲手杀了季拈商,不想别人插手!”
“那刚才谁又让我告诉苏老爷,季拈商来扶城了?”
“我都说了我改变主意了!”苏盈拍得桌子“啪啪”直响。
“既然如此,我去就是了。”方仰说着就朝外走,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条瘦瘦的胳膊直直地拦在了他眼前。
“我又改变主意了,”苏盈挡在方仰跟前,“把你的毒给我。”
“要毒做什么?”
“当然是毒季拈商!”
方仰老老实实地把药递给苏盈。
“解药呢?”苏盈把毒放好,问道。
方仰微微一笑:“要杀了他,还要解药做甚?”
“叫你给,你给便是,那么多废话!”苏盈恨不得一剑刺过去,他方仰今天怎么也和她过不去?
方仰一阵偷笑,他这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姑娘的心思?
三年前跟着苏家大小姐苏拂夏从黔州那个被炸塌了的壹楼回来后,这个丫头就一直闹着要去益州看看大闹三道的季拈商。第二年听说季拈商只身挑了九庄十八寨,这丫头就真的差点偷跑出扶城。后来方仰得知季拈商去长安接虫楼未来的大当家,便带了这丫头跟去寻,谁知道两人刚碰面便不知为何成了仇家,一直要寻季拈商的苏盈一提起那人便喊打喊杀,好不痛恨。
方仰自然知道苏盈不会真的下手,他们苏季两家十多年前的恩怨她苏二小姐都可以不闻不问,义无反顾地对季拈商倾了心,两个年轻人间的小误会,苏盈怎么会就真要了季拈商的命?
“盈儿,季拈商到底怎么得罪你的?”方仰这个问题不止问了一遍。
“要你管!”想起季拈商长安那日那些轻浮的言行,苏盈一把夺过解药,双颊绯红——这神色倒是叫方仰一时有些不解了。
第十二章
扶城西市。
一个穿着紫袍、贵公子模样的少年,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步履悠然地闲逛着。
如果注意看便能发现,他的身边总是隐约空出些空间,把他与周围的普通人都分隔开去——这都得益于他散发出来的那种叫人莫名胆战的气息,似乎稍有不甚,这个眉眼如画而表情冷漠的公子便会取人性命。
“这位公子真是生得唇红齿白,端是好看!”一个充满了浩然正气的明快女声在身后响起,崔亦笑顿时皱眉。
能让崔亦笑不笑而皱眉的,只有一个人——虫楼仁字号分舵成看的独女,成轻霜。
“不好好跟着郭子仪老爷子在九原戍边练兵,跑到扶城来做什么?”崔亦笑转身,冷冷望着这个穿着胡人装,英姿飒爽,仅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女人——在女人中,成轻霜是崔亦笑见过最高的一个。
“我爹让我来的,”成轻霜眨眨眼,“你难道不是崔伯伯叫来的?”
“不是,我是陪拈商来的。”崔亦笑躲过了成轻霜抢兔子的手。
“我爹说,扶城要闹乱子了,让我来凑凑热闹,看有没有钱赚……”再次抢兔子不成的成轻霜抬脚就踹上了崔亦笑的屁股,“一只兔子而已,抱抱它要死啊?”
崔亦笑眉皱得更紧,他娘的,这个女人竟然踢他屁股!
“它不会死,你会!”崔亦笑一手提着兔子,一手忍不住去掏扇子——这个女人,真该一排毒针过去把她扎成马蜂窝!
不知道崔亦笑心里那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打算,成轻霜打了一个响指:“罢了罢了,我不抱就是了。我这里有些消息,你要不要?”
“你以成看女儿的身份给我,还是以郭老爷子手下的身份给我?”崔亦笑强行按住扇子问。
若是前者,那就是得花一大笔银子,若是后者,那就需要答应帮她做一件事。
崔亦笑希望是前者,给钱。
帮她忙就是给郭子仪打下手——郭老头那些忙他最怕帮,不是逮犯人、抓贪官,就是查凶手、杀大盗。他崔亦笑又不是什么侠士,才不愿意去做这些又无聊又幼稚的破事。
“都不是,我以崔亦笑兄弟的身份告诉你。”成轻霜淡淡一笑。
把人带到了一家酒楼,崔亦笑直接塞了坛酒到成轻霜手里:“说吧,什么消息。”
对这个丫头,千万不能当她是女人就处处照顾着,否则她肯定二话不说,翻脸就走……当然,也不能当她是男人,她成轻霜可是苏州第一美人,哪个男人有那么美的一张俏脸?
“季拈商有没有告诉你,苏家派过人去季庄?”成轻霜抱着兔子,难得的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崔亦笑当然知道这温柔是对那只兔子的:“恩,是苏家的那两只鬼剪刀。”
成轻霜点点头:“我们成家探来的消息说,二十年多前那梁门门主梁亭为了追求苏家大小姐苏绾,曾送了个玉坠子讨好苏家。后来苏绾嫁到了季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哪知道前些日子,现在的梁门门主梁锦,竟然派了几个弟子来,说要把那玉坠子要回去。”
“送出去再要回来,梁门还真厚得起这个脸皮。”崔亦笑嘲了一声。
成轻霜把酒倒了点在桌上,放那兔子去嗅,继续说:“但苏家说,那坠子被苏绾带去了季庄,他们苏家还不了,所以梁门正在那里不依不饶。”
“那去季庄那两只剪刀,就是为了去讨玉坠子还给梁门的?”
“错!”成轻霜摇摇指头,“鬼剪刀是在梁门的人到扶城以前出发的,也就是说,苏家也突然在开始找那玉坠子,而且是在梁门之前。”
崔亦笑陷入了沉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成轻霜狡黠一笑,“你信不信?”
崔亦笑抬起眉毛,嘴角一扬——明显不相信的神色。
“你在想要不要告诉季拈商。”成轻霜说得轻描淡写,而崔亦笑却冷了脸。
“看你脸那么臭,被我说对了吧?”成轻霜笑出声来,“现在这个到处都在找的玉坠子,最有可能便是在季庄。但刚才我得到消息,鬼剪刀空手而还,季拈商又出现在扶城。这说明玉坠子不在季庄,至少不在季啸风手里……”
“我没功夫听你的分析,”崔亦笑打断了成轻霜,“你说是来告诉我消息,实际上却是想从我这里套话。”
成轻霜微笑看着这个冷笑都那么好看的人,说:“那你肯不肯告诉我些什么呢?”
崔亦笑提起那只喝光了桌面上酒水的兔子,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成轻霜依然微笑。
“拈商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来探探扶城的情况。至于那个玉坠子,我更是不了解了,也从没听谁说过。”
“你怎么不问我那玉坠子有什么秘密,或者那玉坠子的去向?”
“因为你也不知道,”崔亦笑不耐烦地说,“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么就不要彼此探来试去的——我讨厌和你说话的原因就是这点,说是好兄弟,却偏偏每句话都有陷阱等我跳。”
成轻霜脸色变了变,却立刻又恢复常态,说:“我也是不得已……还有,我觉得那玉坠子可能在苏绾的儿子季探卿那里——我知道他没有死。”
“季探卿中了奇毒,现在靠着人参吊着半条命,别打他的主意。”崔亦笑眼中寒光一闪。
“不是我要打,我是提醒你,我能想到的梁门和苏家也能想到!”成轻霜有些微怒,崔亦笑不是一直都那么聪明吗,怎么就看不出自己在帮他?——还是她就那么不值得他崔亦笑信任?若是这样,那他们二十多年的好兄弟算是白当了!
“我只是想以兄弟的身份提醒你最后一句,”成轻霜看着崔亦笑的眼睛,“季庄那么多人手,为什么季啸风偏偏把季拈商支来扶城?季庄现在是玉坠子最有可能在的地方,梁门和苏家一定会找季啸风麻烦,这一点季大庄主不可能想不到。”
“废话真多。”崔亦笑冷冷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待崔亦笑走远,一个中年男子来到成轻霜面前,恭敬道:“少将军。”
“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去跟着他,特别注意苏家的人,如果敢动他,一律杀无赦。”成轻霜浅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
扶城的落日,似乎比起益州要更亮一些,就像一个红红的小球趴在低低矮矮、连绵不断的青山上。
三个人一天下来,把整个扶城的构造摸了个七七八八,沈怀弃根据三人的描述绘出了一张地图,然后首先讲道:“扶城有三个入口:南门、东门、西门,我们进来的时候是走的南门。”
季拈商指着地图上扶城东边说:“扶城最大的米行、盐商、铁铺什么的都在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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