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里没有人取这种名字,这种名字是女人在用的。」小厮忍不住笑了。
「名字就名字,还有分男人女人?」湛浔见小厮没什么恶意,加上他是整个军队里唯一肯跟他说话的人,方才的怒意也就消散了。
「当然有啊,男人的名字就一定要愈威猛愈好!像泱涛大人会这么强也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名字呢!」小厮一说到泱涛眸里就满满的是崇拜,「还有族长的名字也很威猛啊……唉,伊格,有湛浔这种名字的你,是不会了解的啦!」
湛浔啃完饼,睁着金眸听着小厮口沫横飞的说着黑龙一族的事迹,听他解说名字的重要性,但他有听没有懂,最后他问出一个他想很久都想不通的问题:
「为什么你叫我伊格?我的名字明明是湛浔啊……」
「什么?你不知道伊格是什么?」小厮瞪大眼,用看妖怪的目光看他。
「不知道……」珩没教过他。想到珩,湛浔垂下视线,盯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想到他已经好久没洗澡,好久没亲近水了。
这些黑龙不知道是不近水还是怎么样的,他们走的路都很偏僻而且大多都是冷得要命,打从被抓,他再没见过绿意,放眼望去全是霭霭白雪没有生机的景象。
像他现在靠的这颗树,叶子全掉光了,只剩下树干而已。
「伊格指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小厮将湛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像我这样的人?」湛浔还是不明白。
「像你缺角啦,长得太像女人,发期情图腾长得不一样,太笨啦,身体太虚弱……反正有缺陷的都叫伊格。」小厮挥了挥手,有耐心的解释。
湛浔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角还有额头,再看看小厮头上的角,低敛金眸,「你们很讨厌伊格么?」
「当然讨厌,族长说就是伊格让我们黑龙一族没办法凌驾于其他神族之上,我们黑龙一族才该是神族里的霸主,而不是受到规约的限制只能做把人的灵魂关起来这种事,所有的人类应该都是我们的食物才对,所以我们一直都在致力扫除伊格。」小厮说到后来,坚定的握拳,看来奉族长的话为圭臬,「不过……你很奇怪,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伊格,而且还是活过发情期的伊格,你真的好奇怪……」
「我才不奇怪。」你们才奇怪,什么伊格……湛浔接续的话含在嘴里,没说清楚。
原来他是不被需要的……所以才会被丢在人界……而不是跟他们一样生活在北方。只是他不懂,既然他不被需要,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了结他的生命?何苦让他在人界出生、成长,若是他不被需要,又为什么不让他待在珩身边,要将他强行带走?
『况,你在跟他说什么?』泱涛走了过来,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们。
『禀大人,小的只是照您的吩咐拿饼给他吃。』小厮一见泱涛,立刻起身,背挺得老直,毕恭毕敬地回答。
『嗯,去做你的事吧!』泱涛一挥手,小厮立刻一溜烟的跑走。
泱涛俯视湛浔,金眸流转着深思,湛浔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躲着他的注视。
「伊格,你怎么会同那仙人在一起,被他养的?」泱涛淡淡的问,口吻包含着高傲与蔑视。
湛浔装作没听见,他现在不想谈珩的事,那会让他觉得好难过又好生气。
「我话向来不问第二次,不想吃苦就照实答。」泱涛连日来的观察,也知湛浔是个硬骨头,不过,不知是他太笨还是他骨头真的很硬,不论他被揍几次,就是学不会乖顺,每次被打,他一定反抗到底。
「珩跟我是夫妻,我们已经成亲了。」湛浔很认真的纠正泱涛。
泱涛闻言,挑高眉,觉得可笑,「黑龙跟仙人势不两立,你不知晓么?」
「那是你们跟仙人的事,不关我跟珩的事。」
「嗯,伊格果然比较笨。」
「我笨关你什么事啊!」湛浔鼓起腮帮子,这叫泱涛的人好讨厌。
「那叫珩的仙人如果真如你说的跟你是夫妻,怎么不见他来救你?」泱涛似笑非笑地问。
他当然知道苻聿珩为什么不来救湛浔,被他的枪刺了两次,不死也半条命,尤其是被枪所伤的伤口会残留寒气,仙人根本抵受不住寒气的侵袭,若苻聿珩不幸没死透,也会被寒气冻死。
虽然杀了仙人灭口,可是说不定仙人已经将伊格的存在传到天庭去,因此他希望在回到族里之前问出一些什么来。
湛浔闻言一愣,刷白了脸,气势弱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沉默了好一会,才不是很肯定的说:「珩一定是因为不知道我在哪里才没办法来救我的!」
「哦……所以你半夜不睡都在做记号?」湛浔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因此泱涛十分明白湛浔都在做些什么。
湛浔青白的脸微微泛紫,「你……你怎么都知道?」
「不过不是没有用么?你口中的珩还是没出现来救你啊……伊格本来就是不被需要的,他们没有资格降生在这个世上,所以瞧,连你口中的珩也不要你了……」
这话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由他人口中说出,便觉难以忍受,偏生湛浔找不到话来反驳泱涛,只恼羞成怒地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珩不会不要我的……我们有月老公公的红线,不会分开的……」
「仙人个个卑劣又无耻,那个仙人养你一定有目的,你有没有想过?」泱涛轻声细语地在湛浔心中种下无数颗怀疑的种子。
「我不想知道,你们都好奇怪……」湛浔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你不听也无妨,反正等到我们回到族里,多的是方法让你吐实。」泱涛笑了笑,起身离去。
独留湛浔在原地,不停地否认泱涛的说法。
然而一旦心生怀疑,便止不住思绪往负面想去,湛浔缩成一团,不断地喃念着苻聿珩的名字,希冀他会出现,否决泱涛的话……
他愈想愈绝望,最后他崩溃了,泪水止不住地猛掉,心也愈往黑暗深处沉去……
正文 第十三章 朱雀
「通过这条吊桥,往前再走,要不了多久就到朱雀的地方了。」临站在吊桥的这头,遥望吊桥那头,低语着。
雪方歇,吊桥上垂着一串串的冰珠,还有尚未融化的余雪覆于上头,吊桥至中段早已被一大片雾氲压着,一丝风也无的天气却无端端地觉得寒冷,让人不由打着寒颤,也让人感觉前方那教白雾缭绕的吊桥另一端有着莫大的压迫感袭来。
「没想到朱雀的居处竟会如此寒冷。」苻聿珩的手自雪绒绵织内里的披风伸出,原本还称得上暖的手,立时因感受到四周冰寒的空气而有结冻之嫌,他一抖,将手缩回了披风里,勉强维持着体温。
「朱雀一生身受昧火之苦,若不居于这种地方,只怕近他身之人、物,尽皆燃毁,那并不是朱雀乐见的。」临背上的柳随风要临屈膝好让他下地,他小心踩踏着步伐,走近吊桥头,临一见,不由唤着:
「主子,当心。」
柳随风回首一笑,「这吊桥我走过无数回,即便现下目不能视,也能确实知晓它的位置,你跟苻兄弟在这里等着。」
苻聿珩闻言不由得对柳随风投以惊奇的目光,低声问临:「柳兄弟不是……人类么?」
「他是。」恢复人身的临一双眼全放在柳随风身上,注意着他的动向,深怕他被石子还是树根给跘倒。
「那……」苻聿珩向来不喜探人隐私,但柳随风的身份与他同临之间的相处,总透露着些许怪异,让他不由得去注目。
有时柳随风压根不似个瞎眼之人,有时临又不像潜心服待柳随风似的,这对主仆相处的模式,倒让苻聿珩着实想念起与湛浔共处的那些年。
「主子身子是人类,灵魂却不是。」临眼见柳随风恍然无觉地朝吊桥附近的一颗大石走去,眼看就要撞上,不禁出声:「主子!」
柳随风闻言,停下脚步,临同时也飞奔至他身边,将他拉离那只差一小步就撞上的大石。「还是让我领着您走,您报路吧?」
「你还是一样,总放不下心。」柳随风伸出手让临握着,两人的手一交握,似乎有什么苻聿珩看不见的诡异气氛散开。
这不是他该想的,他现在也没多余心力去理会其他事。苻聿珩别开眼,将视线放在吊桥上,隐约觉得吊桥那头似乎多了什么方才未曾觉查的东西,正自探看,耳边即传来柳随风的呼唤。
「苻兄弟,快来,吊桥开了。」
「哦。」苻聿珩不再多想,跟上他们两人,来到吊桥头,却只见原本教冰雪冰封的吊桥在柳随风的手覆上绳索后,竟迳自着了火,不久,整座吊桥教柳随风放的火给烧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座坚固无比,冰雕的桥。「这……」
冰桥一出现,四周的气温似乎更低了些,苻聿珩吐出的气在鼻尖凝结成白雾,有些承受不住地拉紧披风。
「桥滑,你跟着我的脚步走。」柳随风对苻聿珩说,他在临的引领之下,缓步踏上冰桥,只见被柳随风踏过的冰面,竟融成了个脚印的凹陷。
苻聿珩没时间迟疑,他一凝心神,踩着柳随风的脚印,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两人,缓缓地过桥。
好不容易过了那忒长的冰桥,桥的这头竟自是另一番光景,与他们走来的那一头相异的雪景,这头反而是一片青葱郁绿,但温度却是比方才更低了些。
苻聿珩前脚才踏上土地,后脚还黏在冰桥上,冰桥却已传来断裂的声音,他微失重心,但终究是及时跃开,着地之时,方才还见的冰桥,老早成块叠叠层层地坠入那无底深谷中,久久不闻落地的声响。
苻聿珩霎时出了神,这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