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合拍。”提起那个劣质同胞,谌霁眉尖微锁,“但她是姐姐。”言下之意,她若不是,谁会管她?
乾若翰哑然失笑,有姊如斯,这位冰雕玉铸的小侯爷,合该很是无奈的罢?“加了你这五万石,此行使命已近达成,不日将返西域,中途取道江南购料,你可有什么话需我带给令慈的?”
令慈?这两个字,不会用得太“仁爱”了么?
没有?是无可奉告还是不予置辞?乾若翰望这张如霜少年脸,方想揄揶两句,门外乱声突起,侍立门侧的随侍入禀:“王爷,天朝官兵来了,像是在搜什么人。”
好歹是东道,谌霁负手步出,正见一队官兵沓沓上楼来,为首人也不陌生:“项将军。”
“……谌小侯爷。”项漠仅有瞬时的错认,墨儿率性无拘,挥洒自若,与如此寒如霜雪的气韵是迥然不同的。
“公干?”
这惜字如金的吐语风格更不似墨儿妙语如珠。“捉拿叛逆。”
叛逆?疑问虽有,但事不关己,谌霁不会劳烦唇舌,遂闪身一旁道:“项将军请。”
项漠与乾若翰亦打了照面,声色不动的表相下,又有刹那怔忡。有些事,有些人,深压心之最底,誓不再掀起记起,但与相关的人、事发生时,很难当作风过无痕罢?他与墨儿的的相识,即缘于这位西域王族……“见过左贤王。”
“项将军有礼。”乾若翰早在达京当日太子设下的接风宴上,已知项漠现为云阳附马,作为熟知他与谌墨过往的长辈,除了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怅叹,又能如何?
“将军,叛逆从屋顶跳下去了!”忽有一部属冲向窗向,挑指大叫。
项漠掠身过去,眺见那道可疑形影,疾喝属下:“你们随后赶来!”言间已飞身纵下。
而谌霁却无声骂出:这个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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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笨女人!谌霁腹骂未休。
喀。
谌霁迈起的一足稍窒,旋即落下掀动如初。
喀。
谌霁猝然旋身,身后雪径无人。
这个笨女人!一双冷澈黑眸向积了沉雪的冬青树后锐利一扫:“出来!”
“……原来幽静的轻功如此不济喔。”一个畏畏诺诺的柔昵声间自树后冒出。“你发觉了?”
这个笨女人,竟当真潜进了云伯侯府?!“你来上京做什么?”
“找你。”一角红裙、半张俏脸忐忑飘出。
谌霁压下胸口的恚怒,撩目向四下一望,确定没有佣仆在附近游荡。“……随我来。”
喀、喀、喀……她轻功不弱,虽做不到踏雪无痕,但所发声响几近轻不可闻,只是在耳力奇聪的谌霁听来,难以忽略罢了。
而谌小侯爷又何止耳力好,才近霁居,他已警觉室内有人。他素喜清静,除了贴身小随从乌安,整个霁居没有第二佣仆,而里内的人,不似乌安。“谁在里边?”
“阿霁,你回来了?”雕花木扃轻排,粉衣玉颊乍现。
“吼,你藏女人……咦?你喜欢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么?”谌霁接踵相随的红衣女子跳出,才想雌狮震吼,又被那张与心上人如对镜自照的丽颜给呆住。
“笨蛋,闭嘴!”想将官兵给引来么?谌霁狠瞪这一眼,快步迎上前,脸色虽仍一汪清冷,但心细者不难窥出眸底已掺了暖意。“恕儿,何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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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天遣会总舵主幽罗的独生爱女,二八佳人,少女怀春,因广安寺一役,对皓若霜雪的谌小侯爷一见钟情,继而狂热迷恋。此回不顾了在案的通缉奔来京城,正是为一飨相思之苦。不想,京城以为安全的落脚处,早已为官府布控,她的上门求住无异自投罗网。非但如此,会内遭缚变节的叛众指认出她是天遣会大小姐,这下来,追拿更为紧迫不舍。她的武功极高,几次都顺利得脱之后,惊来了项大将军亲缉,不得已下,秘潜进心上人所居的云伯侯府暂避。
谌恕不愧是谌墨的姐妹,听完这番话,仅是又将一碟点心推近那饕餮吞咽的小小圆脸一寸,冷艳脸上风平浪静。
“……唔,好吃……唔……”吞吃中的人倏将俏脸扬起,迷汪汪的秀瞳大睁,“你们不会出卖幽静罢?”
谌霁眉心稍蹙,谌恕则静静视她,轻道:“就算我们要出卖,那也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是么?”
“啊?”幽静攒起细致眉线,清秀圆脸上哀怨不胜,“所以,是幽静自讨苦吃,对不对?”
“你总算说对了一句话。”谌霁将一杯热茗重重掷在这不知死活的小女子近前,“你是一人进京?”
“嗯。”幽静怯怯颔首,“因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准我喜欢你,我……”
也就是说没人会落网,供出她藏身在此的可能?谌霁心臆一松。
“你不要生气啦……”牵起他一只袖角摇摇晃晃,“我不会连累你。”
谌恕秀眉一动,“那你来做什么呢?你来了,就是连累阿霁,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也不是毫无用处啊,没有我,霁哥哪会知道你们的姐姐是如何死的?”
“你……”这个笨女人!谌霁气怒交加,而谌恕的面色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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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谌墨的表相洒脱内里机缜不同,谌恕面上冷艳自持,实则固执刚烈,凡事一经认定,必贯行到底,少有回头,三人中,又尤其她与谌茹的感情最为亲密。所以,在幽静的口舌之快前,谌霁并未打算将长姊的遇害底细给她了解,但……
既瞒不住,只得简言告之。末了,一再嘱她不得莽撞行事,这中间牵扯事大,需从长计议,小不忍则乱大谋云云。
谌恕定定半晌,清声道:“放心,我尚能把握轻重,那些如今还不能惹的恶狼,留给你和墨儿慢慢对付。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会诅咒他们。”
“……好,随你。”话虽如此,谌霁焉能放下全心?翌日,暗嘱了乌安及几名心腹侍卫对小姐密加保护。
但,百密尚有一疏。
谌恕或不及其弟、妹的狡黠聪狯,先天资质内总不乏几分灵慧。以这几分灵慧,欲摆脱几人的监护,绰绰够用。但亦因着这几分灵慧,几乎牵连进整个谌府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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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仁王爷。”
孝亲王府白岗石砌成的石阶前,傅津甩一袭华丽回眸,见出轿人时,不能说全无讶然,“九王婶,您到此……”三哥收回腰牌之说,不该是假的罢?
“广仁王爷,您喜欢看戏么?”
“哦?”一眉稍稍掀高,完美面容挂上浅淡哂意,“难不成九王婶此来,是为请本王看戏的?”
“放眼京城,能识戏懂戏更乐意使人生如戏的人,也只有广仁王了。这出戏,当然请你看。”
“怎么说?”傅津瞳光跃动,俨然兴趣挑起。
“孝亲王府前似乎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九王婶想进府?”
“我若不进府,这戏又如何唱?”
“三哥并不在府内,听说,王妃也不在府内。”
“广仁王不也因此才来的么?”
“九王婶与本王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只有如此,戏才好看不是?”
“有趣,太有趣了。”傅津邪魅一笑,“来人,请广怡王妃进府。”
“广怡王……”顾全面有难色:主子已有言在前,这……
“任你家哪位主子怪下来,本王一力承担,快请广怡王妃进府。”
“……是,广仁王请,广怡王妃请。”顾全恭身恭声迎贵人,待看二人行远,悄然在门房耳根低语,“速去禀告王爷。”而后,跟上贵人,尽管家待客之职。
喔唷,平白无故地,眼皮怎突突乱跳?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这会儿是两只眼都不消停呐,好事还是坏事?顾管家挣拽着胖躯,一路念念有词。
春药(一)
孝亲王回府时,府内的“贵客”都已走了。想要更多的电子书格式下载!就来读吧文学网;。DU8DU8。
顾全跟在脸色不善的主子身后,被其踩在脚下的积雪,吱吱生响,与其嘴里的碎碎念述呼应成趣:“五爷硬要带姨小姐进来,奴才拦不住,这五爷和姨小姐进来后,只在大厅召见了春城姑娘,也不准奴才在旁陪着。不到半个时辰,五爷与姨小姐走了,这春城姑娘出来后,奴才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又不敢问……”
“为何不敢问?”
“啊?”
“为何不敢问?”傅洌怒悬于眉,恚生于目,“你是府内总管,为何不敢问?”
“王爷,这……她……可……”顾全结舌。
“你这个管家越做越回去了。”傅洌步子甩开,冷冷叱下。
呃?自诩全能管家的顾全受此打击,傻在了寒风寒气中。
王府书房,自是古朴温雅,花梨大理石书案后,傅洌查了几笔名下各处别苑产业的收益进帐,忽起了念想,撂笔,“顾全。”
“王爷。”门扃轻响,应声来的,却是旁人,“您有何吩咐?”
“……怎么是你?”
春城穿王府侍婢常着的绿褙黄裙,袅袅一福,“奴婢行经门外,听得王爷叫人,就赶紧进了来。”
“去叫顾管家来。”
“奴婢这就去。”两只纤足迈了门内门外,盈盈回眸,“王爷,灶间有才熬好的参汤,可要奴婢给您端一碗来?”
傅洌目线已投在帐面上,信口应道:“去。”
春城媚生生的抿了丝甜笑,欣然退下。
顾全不一时就到了,心里还惦着主子方才抛在耳边的评断,闷闷问:“王爷,奴才到了。”
“以后这些帐薄帐务,都交给王妃。”
“您是说……”顾全瞄瞄案上各地别苑送来的厚叠帐册,“这些都由王妃签审,王爷您……”
“既交给了王妃,本王便不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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