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荆浩风已去世,再也无从查证了,但如果他当真便是“铗刺犀”,铁犀盟没有了这个处处制肘的死对头,可能会愈发肆无忌惮,到头来遭殃的还是百姓。
甄裕不胜唏嘘。
这时突听袁苗突然大哭道:“你们六扇门为什么不让我们把姐夫带回家来!”
叶晓慌忙解释:“荆大侠的遗体上或许还留有未发现却能够抓获鬼蛱蝶的证据,我们,我们……”
袁清娴一边安抚妹妹,一边轻轻摆手,微笑着道:“我明白,就让浩风留在那儿吧,他若在天有灵,也会坚持的吧。浩风在世的时候,一直为自己身在南京却不能为南京百姓除去鬼蛱蝶而深感愧疚,希望你们能完成他的遗愿,能够抓住那个魔头不仅仅是为浩风报仇,也是为百姓除去忧患。”
甄裕站起身来:“荆夫人深明大义,难能可贵,我们会将荆大侠的遗体妥置在冰窖中,直到抓到鬼蛱蝶的那一日,时日想必不会拖得太久。”
他们再次鞠躬后便告辞离开。
“咱们一定,一定把鬼蛱蝶揪出来。”叶晓走上江边的岸堤,发誓般说道。
甄裕没有附和,反而心情沉重,他不是没有信心,但以自己现在所掌握的少的可怜的线
索和证据,想要尽快抓住鬼蛱蝶,几乎难如登天。
看来,这次又要去拜托那个人了,他脑中正浮现起那张熟悉的脸,不经意望北方一瞥,突然发现在距离泊尘居不到十五丈的江岸上,竟还有一间竹子搭设的简陋屋宅,一个身着褐色褚衣的男子掏出锁匙,正要开锁进门。
甄裕定睛凝视,倏然大惊!
那个男子,并不陌生,正是先前在河滩对岸见过的那名都料匠,梁郁秋。
甄裕脑中似有灵光闪过,直觉告诉自己其中必有蹊跷,当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向梁郁秋走去。这时梁郁秋已经进了屋子,正要阖上房门,突见甄裕来访,一丝惊色稍晃即泯,但就像石掷大海,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波澜。
“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不想您竟住在这儿?”甄裕故作轻松,说话时偷偷向门缝中瞥了一眼,发现这简陋的屋子里几乎一半用作堆放图册和书籍,此外还有一座座用木条拼接成的缩微屋架,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梁郁秋微皱眉头道:“我已经在这儿住了三年了,有什么不妥?”
“您多虑了,没什么不妥,例行查案罢了,请问您一定认识住在附近的荆浩风夫妇了。”
梁郁秋顺着甄裕左手所指,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泊尘居。
“我知道他们是谁,但彼此算不得熟识,说过的话都没有几句。”
“哦,原来如此。”甄裕点头,心中却好不怀疑,附近江岸上只有你们两户人家,做了三年的邻居,竟会不熟识。
“我为求清静,才搬到这偏僻境地来,但那药铺人来人往,十分吵闹,有时夜晚会有病患被送来,叫痛声更是惹人心烦,我正考虑是否要搬到别处去。”梁郁秋冷漠地说道。
“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叶晓在甄裕身后小声嘀咕。
甄裕心中也生厌恶之感,面上仍然力持平和:“请问昨天夜晚,也就是九月初五,您在做什么?”
“你是问鬼蛱蝶行凶的那晚么?”
“正是,您别误会,因为被鬼蛱蝶杀害的正是住在泊尘居的荆浩风荆大侠,我们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这附近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梁郁秋回忆了一会儿才回答,“与往常一样,我忙完工程之事,便回到家中,那时已经日落了。我读了一夜的书,没有发觉任何异状。”
“那您最后见到荆大侠是什么时候?”
“前几天吧,具体哪日记不清了,我向来早出晚归,鲜少与他碰面。”
“那平日里,除了泊尘居接待病患的那些夜晚,屋外也没什么不妥么?”甄裕忽然想到如果荆浩风就是铗刺犀,他夜出行侠之时,此人或许会有所察觉。
“没有,先前说过了,我喜欢清静,对噪响尤其在意,如果晚上稍有吵闹,我一定察觉得了。”梁郁秋脸上已经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嗯,那么……多谢告知,打扰您了。”甄裕也想不出更多的询问了,只得拱手谢别。
梁郁秋点了点头,阖上房门。
“他说当晚独自一人守在家中,换句话说,也没有人能证实他是一直待在屋子里的。”远离江岸后,甄裕向叶晓提出疑点。
“这个叫梁郁秋的虽然有些古怪,但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叶晓不解。
“虽不能胡乱怀疑,但我心里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甄裕回想着梁郁秋的行为举止,脑中却隐约显现出另一个人物的轮廓来,“像这种冷静得可怕的人,内心如同壁垒一般坚不可破,绝对不会轻易被我们打探出什么来。”
“这倒是,看得出,这个都料匠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叶晓感慨着说。
“所以我最害怕这样的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如果不幸言中,可有得苦吃了。不过还好,至少我知道有一个这样的人,但他绝对不会步入邪道那一方。”
“什么人?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和梁郁秋很像的朋友。”
“你记性倒不赖。”甄裕微笑着,“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比查案费劲多了。更可气的是,偏偏总是这种人能从看似全无头绪的案子里把枢要给揪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吧,也许只有怪人才能领悟疯魔之心。”叶晓忽然双眼一亮,“你为什么不把这位古怪朋友请到这儿来帮忙?”
“不行,虽然他现在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除非无路可走,我绝不会去求他。”甄裕摇摇头,“说句实话,我这次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抓住鬼蛱蝶。”
“恩,我能了解。但是,现在我们能查的都查了,如今所知的线索就这么多了,根本不足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你有什么对策了吗?”
“没有,暂时还没有。”
“那你还信誓旦旦地对荆夫人说,抓住鬼蛱蝶不会拖得太久。”叶晓似乎对甄裕满怀希望,闻言不仅失望,甚至有些生气。
“别急,虽然我们现在进到了死巷子,但未必就山穷水尽了,我相信不用等多久,必定还会有端倪显露出来。”甄裕努力给她和自己鼓足信心。
梁郁秋一直盯着那两个人消逝不见,才将窗扉闭合,回身端坐于桌前,闭目凝思,开始回想方才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自然已经察觉,那个濯门弟子已经怀疑到自己了,不过也在料想之中,自己督建的工地就在凶案现场的对岸,住处又恰好在被害者附近,任谁想到这两点都会觉得蹊跷。
可是,即便发觉蹊跷又能怎么样,除此之外,自己与命案有关的线索他们并没有触及,此刻难以发现,以后更不可能有机会,没有真凭实据,再大的巧合到头来也只能是巧合。
梁郁秋面上不禁浮现出自信之色,他开始猜测那个濯门弟子已经掌握到的线索。今日他们拜访泊尘居,自然是想问清楚荆浩风昨晚何时离家,往何处去,这证明他们已经推想出了那晚荆浩风如何遇见鬼蛱蝶,经过一番激斗后被害的大概时辰和路径。
不愧是濯门弟子,梁郁秋发出感叹,但没觉得丝毫受迫,他们自以为已身在通往谜底的路程中,实则已经开始误入歧途,要想抓住鬼蛱蝶,先择对入口再说吧。
想到这儿,他沉下心,翻开桌上那本已经读了一半的《工段营造法式》,执笔演算起书中的公式。每至夜晚,与书相伴早已成了他十年如一日的惯习。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如此一成不变地在书堆中渡过的,只要沉浸在书中,便能忘却寂寞,淡化烦忧。
但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耗费了过多的精力和思虑,梁郁秋不免有些心烦气躁,用了比寻常多一倍的时间才真正融进书中的文字和图案,可一旦他完全浸入书海,便再没什么可以打扰到他了,
“铛铛铛。”不知过了多久,桌子左上角一只沙漏连发出三声脆响。梁郁秋凛了凛神,知道已经过了亥时四刻。
那沙漏是他自制的报时器,按照不同的时辰镌上刻度,只要事先调整好沙子的储量,到了相应的时辰,沙子漏过一定的刻度,当中的机括失去支撑,便会垂落敲击侧壁,发出脆响。
他起身舒展筋骨,盥洗手脸,上榻后又将沙漏上的铁箍调到刻度上第二横的正中,以便让报时器能在明早寅时三刻叫醒自己,这才吹熄油灯,和衣而卧。
屋外十分清静,只听得见长江之水拂岩拍岸,这对于梁郁秋无异于催眠之曲,他很快就睡意朦胧。
但这种惬适并没有受用到明日早晨,睡梦之中,倏地耳根一抽,他猛然惊醒,当下直起上半身,借着溶溶的余光,从窗槅中望将出去,果然发现,就在自己屋子北边的江岸上,一道黑影正缓缓挪动着,仿佛轻飘飘游荡的幽灵。
刹那间,梁郁秋已经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要开始发生了。
他不假思索,身子滑出被衾,夺门而出,撒腿狂驰,奔跑一阵后头颈稍转,左眼往后瞟,果然发现那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追逐了过来,当下加快脚步,望东南方的密林中钻去。
估摸着已经跑出了七八白步远,梁郁秋脚步稍缓,佯装体力不支,然后凝神留意身后动静,倏尔便觉疾风掠背,一道肃杀之气顷刻而至。他料到对手会抢攻,早辨出来袭的方位,即刻驻步,侧身一避,让那幽灵扑了个空,减势不住,反而冲到自己身前去。
那幽灵这时才知中了诱敌之计,尚不及转身,双手骤然伸展到背后划出两个圆弧,护住大开的门户,同时双足迸跳,从梁郁秋面前蓦地弹开一丈多远,身子在半空中翻转过来,落地时已与梁郁秋迎面相向。
梁郁秋在黑暗中看不清这人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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