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来,你龟孙子的。”
韩光忠怀抱阿婆的尸体,仰脸闭眼大声吼叫着。
“出来呀!胆小鬼,你个混蛋,你他妈的没有种。”
院子上空的几朵白云悠然地飘着;院子的角落,一只母鸡带着三四只小鸡在找虫子,一切都是那么地悠然。悠然得冷漠,冷漠得让人想要闹些什么。也难怪,怎能祈求它们的同情怜悯呢,它们都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东西。
就这么回去向公公交差吗,带一个死了的女人回去?也只能如此了,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自己总不能一走了之,总得回去面见公公,至于是罚还是杀,就任由公公了。
“站住。”
四个敌兵从四面围过来,韩光忠老实地停住。
“你是干什么的?”
“做生意的。”
“做生意?那车上拉的是什么?”
“死人。”
“死人?打开看看。”
“打开?死人你们也看?”
“少罗嗦。快打开。”
“钉住了。”
四个敌兵,对韩光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要用上四成的功力,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杀死。只要他们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死无对证,只要自己不承认,敌人就是再追上自己,他们也拿自己没办法。再说了,对敌人,还讲什么道理呢,战胜他们,奴役他们,那就是道理。
国与国之争,是不杀商贾的。韩光忠知道的,于是,他没有出手,他知道他不会死。所以,看来,知道并不见得就好。有时候,甚至是个累赘,是绳索,束了自己的手脚。
鞭子是用来打马的,可如今却抽到韩光忠的身上。挥鞭骑马骋大漠,多么惬意的事呀,这是韩光忠的梦想。如今想来,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马儿的痛苦上。
“你不是有剑吗?看你样子,也是个使剑的家伙,怎么就不亮出剑来呢?该不会是你背着那剑来吓唬人的吧。”
“我这剑就是用来吓唬人的。”
“吓唬人。呵呵,你吓唬谁了,你大爷我?哈哈哈!”
鞭子打在人身上,巴巴作响,道道血迹,渗透衣服,使得鞭痕触目惊心。
许是打累了,许是韩光忠都不还手使得敌人觉得没意思,再看时候已差不多,便将韩光忠身上的银子全都收了,然后扬长而去。韩光忠忍着疼痛从地上趔趄地爬了起来,看看被掀开盖子的棺材。还好,他们没动阿婆的尸体。
他娘的,连死人也不放过。
“公公,奴才罪该万死。”
“你没找到人。”
“找到了。只是——”
“倒底什么回事?”
“请公公到院子里看看,就明白了。”
院子中央,一具上等木材的黑漆棺木横摆着。棺材黑得闪闪发亮,让人害怕,也让看见它的人如被磁铁吸住般不自觉地向它走去。
“这倒底是什么回事?”
“她死了。”
“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我找到之前。”
“什么死的?”
“被人暗算。”
“那人呢。”
“没抓到。”
“没抓着?”
“那人用飞标。”
“飞标?是怎样的。”
“就这飞标。”
韩光忠从怀里掏出把飞刀,双手呈给公公。
“把它打开。”
揭开棺材厚厚地盖板,多么希望,所看到的脸,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不过,希望总归只是希望而已,它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真的难以相信,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日思夜想的人,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果跟自己见面。
一切努力,还有意义吗?当自己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时?
公公突然间老了许多,他颓坐到太师椅上,两眼空洞无物。
“是谁,是谁杀了她。我要把他碎撕万段。”
不知何时,公公的那双空洞的眼睛如同两个火孔,喷射着火焰,手筋儿根根凸起。
复仇,给人一种力量。
“公公,对不起,当时我正跟阿婆坐在门前,而暗杀阿婆的人是从我背后的墙上飞刀过来的,所以,我没能看清楚是谁。等我警觉过来,立即追去,那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因为阿婆受了伤,我立即回来看阿婆。飞刀正中阿婆的眉心。阿婆连吭都不能吭一声,就走了。”
“那把飞刀呢?”
“飞刀在这。”
韩光忠从怀里掏出刀子,翻开包刀的黑布,晶莹的刀身,被黑布衬着,有如片阳光下的镜子,韩光忠双手拖举刀呈向公公。公公小心地把刀拿起,如同拿起一个幼小的生命般,然后凝视着它,如同看一件稀世的宝物。
“公公,奴才没能完成任务,请公公治罪。”
“起来吧。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谢公公。”
“我已经叫人传太医,你好好休息。我叫小燕子过去照料你。”
“公公,这怎么可以呢。小燕子可是你最中意的。”
“正因为是我最中意的,我才送给你。”
“可是我——”
“你就别说了。好好地养伤。我还有好多事等着你伤好后替我去办呢。”
“只要是公公用得着奴才的,奴才就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我知道了。小燕子,你随他去,好好地侍侯他。”
“公公。我——”
“你不乐意?”
“那你还罗嗦什么?”
“我只是担心小燕子不在后,没人照顾公公您了。”
“呵呵。算我没白疼你。不过,我让你跟韩公子,那也是为了你好。”
“是。奴婢谢过公公。”
为搏美人一笑,可以抛弃大好江山,如今,只伤了点皮肉,却能抱得美人归,谁个不惊喜万分呢。早知道这样,就是多挨打几十鞭也心甘情愿。
“谢公公。公公此恩情,奴才永世难报。”
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听着他的话,小燕子凄然一笑。这就是男人,讲仁义道德的男人们的世界。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就如东西一样随意地送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十九章花明柳暗
59、花明柳暗
飞刀的主人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杀婉如?婉如不是江湖人,应该不会是江湖仇恨,那会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或理由,一定要杀了他,为婉如报仇,哪怕他就是躲藏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到,用他的心和血,祭奠婉如的在天之灵。也只有用凶手的血,才能让死者的灵魂得以安息。
但愿他能多活几天,能活到自己抓到他的那一天。
要杀一个人,却又希望他能活着。当然希望他活着目的是为了自己亲手杀掉他。有时候,看是他人对自己美好的希望,其实是个陷阱,一个温柔美丽的陷阱。
“事情办得怎样了?”
“回大人,小人幸不辱使命,事情办妥了。”
“好。当时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看见你了吧?”
“这——没有。就是有,那人也永远说不了话了。”
“干得好。你起来吧,这杯酒是奖给你的,喝了这杯酒,你就去帐房那领奖。”
“大人——小人能为大人效劳,那是十分荣幸的事。小人高兴都来不及呢,哪还敢如此让大人劳神费力。只是小人不胜酒力,在大人面前丢脸了。”
“怎么,难道怕我在酒里下了毒?”
“不敢。大人怎么会用这等江湖上的下三滥的手段对小人呢。即便大人要杀要砍,小人的命是大人的,只要大人您愿意,随时可以拿去,小人无半句怨言。”
“这酒可是皇上赐给我的,平时我都舍不得喝,日里都是立了大功的人才能喝呢。若不是你把事情弄得利索,你就是想喝,也喝不上呢。”
“谢大人,那我就从命了。”
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倒酒杯,不剩半滴。
“大人,你——好狠毒呀!”
话断,杯还举在半空。笑容扭曲,僵住。杀人者,终究也会被人杀,这是千古之规律。哪怕是神仙,也难逃此规律。
“这不能怪我。因为这事,除我之外,谁也不能知道。我知道你会保密,但为防万一,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你放心好了,你死后,我会厚葬你。还有你的妻儿,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点头。倒下。手紧握着酒杯,任人如何地用劲掰,也掰不开。
丧礼办得很隆重,他的妻儿跪在灵柩前。昨天还是个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真是不敢相信,自己亲爱的人,就这么匆匆地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黑得发亮的棺材,横在灵堂上,也许,他只是睡着了,一时不能醒过来罢了。没有泪,低头间,他沉重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但回头,只见人儿晃动,就是找不着那张熟悉的脸了。
“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便。”
“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你放心好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朱管家,今后苏夫人一家的开支,在原来的基础上,每月多拨二十两银子。”
“是大人。”
“孩子,来。快谢大人。”
“谢大人。”
“这孩子真乖,将来长大了定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文武全才的人,是国家之栋梁。”
真相已经随死者而去,凶手却扮演着好人面目。对于死者,他应该安息了:一个奴才能够死后如此风光地被安葬,妻子的后半生与儿子的前程都有了着落。
一个社会地位卑微的男人在权利的社会里,其所奋斗的一生,不就是希望能够如此吗?
一匹快马,在驿道上飞奔。马儿呀马儿,你用力地飞奔呀,不要等骑你的人用鞭抽你。当然,即便你已经尽力了,还是被鞭抽。那你也就忍着吧,不要冲动,不要叫喊,不要抱怨,更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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