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老友来拜访,只能整天待在剑冢内,比起至今仍然满江湖乱跑的柳老爷子,已然是不如。
偏偏大哥一年到头几乎都在闭关,也就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待在山庄内,三弟傲慢四弟平庸,五弟年幼任性,小妹更是缠绵病榻,偌大的家业只压在他一人身上,有时候实在劳心劳力。藏剑山庄名声越大,就越多事端,有些时候,他倒羡慕霸刀位于北地,少有麻烦了。
他态度亲热,柳惊涛也给他面子。客气两句,又答应他过两日一起喝酒,这才返回自家的席位。彼时柳浮云已经返回了位子,握着自家妹妹柔嫩的手腕,脸上止不住的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柳惊涛看他着实有些难过,不由轻咳一声,故意道:“哎呀,那无双剑过真厉害,我在他手下,恐怕连百招都过不了啊。”
柳浮云噗嗤一乐,有些不好意思的唤了声大哥。柳惊涛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过两年大哥又陪你来。这次不行,迟早你会赢他。”
柳夕也放下心中的担忧道:“夕儿也陪哥哥来。”
“你这丫头。”柳惊涛拍拍她的头。“怕是想来玩吧?”
“大哥!”
怎么也不能让大哥小妹担心,柳浮云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兄妹三人仍如刚来时说好的那般租了支花船,又点了两个声音珠圆玉润的歌姬,荡舟西湖,好好游玩了一番。
过了两日,叶晖应诺设宴请兄妹三人吃饭,叶炜也在一旁作陪。柳浮云与他约定三年后再战,两个人倒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显然对此十分期待。
柳夕起身为兄长及叶家两位少庄主倒酒,不意听见这两个家伙又一次约战,手一抖,清酒顿时洒出半杯。她心口一跳,慌忙唤来小二擦桌,一面对叶炜道歉。“是我失礼了。”
叶炜皱了皱眉,有些不愉的看了她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柳惊涛哈哈一笑,打圆场说:“我家小妹素来胆小,怕是有些胆怯了,失礼失礼。”
叶晖却心里一动。看这柳家小姐容貌端丽,又和三弟年纪相仿,若是说定,倒也是一段好姻缘——完全忘了自家大哥和自己都没娶亲。
他有心想为自家弟弟说亲,奈何自己既不是父亲又不是长兄,当着柳夕的面也不好说得太明显,只得顺着柳惊涛的话说:“无妨,女儿家自然娇弱。柳小姐有才有貌,日后出嫁之时,恐怕柳兄便要百般不舍了。”
听他这样调侃,柳夕羞红了脸,下意识的抬起袖子遮住。柳惊涛夹了一片牛肉,随口道:“没什么舍不舍的,我和爹自会为她挑一门好夫婿,日后若是过得不好,回霸刀便是,总是有我和她二哥三哥在,谁能欺负得了我们的妹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却不知柳夕一怔,羞赧顿时褪去,却几乎趟下泪来——如何不是如此?若不是为了她,二哥又何必和叶炜拔刀相向。可若是如梦中一般,她倒宁愿永不回霸刀、永远做个不肯回头的不孝女,总好过自刎于父兄面前,害得他们永不安宁的好。
便是要死,也要死在藏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叶孟秋逼死了她才是!
她心中一时恨极,却不料柳惊涛接下来说道:“怎么,你喜欢我妹妹?你来霸刀求亲的话,我可以帮你说服我家老头子哦。”要是为叶炜求亲,那就免谈吧。
“大哥!”柳夕和柳浮云同时咤了一声,前者是羞恼,后者却是有些恼怒了。
柳夕又羞又气,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告罪一声夺门而出。柳浮云不便离座,仍是忍不住瞪了长兄好几眼,责怪他口无遮拦乱说话。
柳惊涛却不觉得如何。柳夕养在深闺,性子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既然答应了妹妹日后让她远行,那也不必事事避着她,总得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是小人比君子更多。
等晚上回去给她赔礼道歉就是。他在心里这样想着,给弟弟使了个眼色,热情的招呼叶晖和叶炜喝酒吃菜。
等散席后回去客栈,柳浮云问起他怎么那样说话,柳惊涛一面扯开衣襟,一面对他笑语:“你真看不出来,叶晖想为叶炜保媒?”
柳浮云微微一惊,有些不解:“可他自己都还没娶亲呢!”但他也觉得叶晖的口味分明带着长辈的意味,便也抛开不提,想起叶炜的为人来。“其实,叶炜一向洁身自好,就是性格……夕儿与他也算是门当户对,年纪也正相当,大哥觉得不好?”
抛开对手的成见,柳浮云对叶炜也很是敬佩。藏剑山庄也是江浙一霸,若是嫁给这样一位名门少侠,日后柳夕的日子,想必总不会过得太差。
柳惊涛在乎的却不是这个。“你和他这一战,难道没看出来,他就是为他手中的长剑而活?我敢保证,他就是睡觉也抱着那把无双剑呢!这样一个人,或许会成为流芳百世的一代豪侠,但绝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更何况他如此目空无人,也没见得对小妹有什么倾慕的模样,别结亲变结仇,那才糟糕了。
柳浮云一愣,想想自己也是刀不离身,顿时明白过来。这样一心求武的人,想必也没什么成家的绮念。“也对,就算不嫁武林中人也无所谓,夕儿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我们总不会差了她那份嫁妆。不过大哥,我也不想成亲,你和爹可别慌着给我找人啊。”
“臭小子,你哥我还没娶呢,担心什么。”柳惊涛没所谓的一拍他的背。“我看还是先给静海相看着吧,老三读书都快读傻了,老是想着红袖添香什么的,你说不然我去万花谷给他讨个老婆?”
“或者七秀坊也不错……”
月光,两兄弟并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逐渐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二:大哥,你到底觉得叶炜哪点不好?
柳大:哦,我就觉得他除了跟无双剑搅基,那就注孤生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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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你说我给老三找个花姐(软妹?)怎么样?
柳二:我觉得秀姐(软妹??)也不错。
天音:其实他以后会娶个炮姐姐姐姐——而且还是个塔纳纳纳纳(毒姐?御姐!)哦——!!!
☆、肆、非耶
哄妹妹对柳惊涛来说实在太容易,柳浮云亲眼目睹他变戏法一样从柳夕的枕头下摸出一支金钗,很快就把原本背过身不理他的柳夕哄得一乐。
和自家哥哥虽然生不起气,柳夕却也不轻易放过他。使着性子让他以后不准拿她的婚事说事,又让大哥保证会尽快给她找个嫂子,这才放过了他。
兄妹三人第二日就北上返家,回去之后当然被被抛下的柳静海好一顿抱怨。不过当柳静海得知自家二哥居然战败以后,立刻把这些小事抛在脑后。
柳风骨得知这件事后,也有些惊讶,但他马上就鼓励儿子勤加练习,争取日后逆袭——一点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那叶炜真这么厉害?”夜里,柳静海赖在自家二哥的房间里不肯挪窝。“过三年你又要去江南?”
“对。”柳浮云脾气好,也不去赶他,反而吩咐下人把柳静海的被褥搬来,打算和弟弟抵足而眠。“三年后正好是名剑大会召开的日子,我们兄妹四人一起南下,放心,这次肯定不会抛下你啦。”
咳……可不能让三弟知道其实大哥打算带他去七秀坊相亲来着。柳浮云心猿意马的想到。
“哼!”柳静海冷哼一声,有些得意洋洋的觉得哥哥们果然离不开自己,一面捧自家二哥的面子。“我就等着给哥哥你摆庆功宴吧!”
柳浮云揉了揉他的头,笑着答道:“好。”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料到,不久以后,他就失去他此生罕有的几个敌手之一。
几个月后,叶炜闯入藏剑退敌的“惊鸿掠影”剑阵,全身经脉尽毁,一身武艺也一并成灰。柳浮云得知后大怒,当即策马赶赴杭州,等柳惊涛接到消息,他已经跑得没影了。
怎么也放心不下自家二弟,柳惊涛不日也带着妹妹赶了过去。这一次柳静海又留了下来,却是因为柳老爷子不在庄内,他自忖没有大哥能说会道见风使舵,自愿留下来看家。
至于柳夕的心情,自然就很难言语了。
若说之前柳浮云战败,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巧合;叶炜如同梦中一样重伤,却分明说明她的梦境本就为真!
她一面告诫自己绝不会迎来那样的结局,一面却又忍不住有些愧疚:若是她早点告知叶炜那件事情,或许他就不会……
不对。
叶炜此次重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过自傲的缘故。便是柳夕告诉了他,估计也只会让他觉得她脑子有病而已。
柳夕叹了口气,心中颇为无奈。
她和叶炜,若是没有了那段感情,就和这天底下所有的陌生人一般没什么差别。叶炜如今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所以她还会为他伤心难过——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如何能承受今日的痛苦呢?
可惜我也不懂他日后领悟的寂剑究竟是什么。她想。但至少,不能让他自杀……
兄妹俩赶到藏剑山庄,直接登门拜访。家丁看了柳惊涛的名帖,连忙将他迎进屋,不一会儿,叶晖和柳浮云联袂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和叶晖有五分相似的高头大汉,想必就是四庄主叶蒙了。
柳惊涛看自家二弟神色如常,叶晖也带着客气的微笑,这才放下心来,抱拳对叶晖道:“二庄主,前些日子,若我二弟有什么唐突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
叶晖回礼道:“柳庄主客气了,说起来,柳大侠这次可帮了大忙呢,是我等应该道谢才是。”
嘎?这是怎么回事?
叶蒙上前一番解释,这才让兄妹俩明白过来。
原来前些日子叶炜从重伤中醒来,立刻发现自己身体的情况。他几欲发狂,立刻打算拔剑自杀,却被守在床边的叶晖拦下。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始终一副生无可恋的颓败模样。
叶孟秋拿这个固执的儿子没办法,叶英除了沉默也做不出别的表情。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