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如孙嬷嬷所说,这家人搬走了,眼见的线索又断了,宋初玉有些不甘心。
雨水顺着伞沿滑到她发丝上,又顺着发丝,滑到那微抿的唇角,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有些怔忪。
晚了么?连老天爷都不肯帮她了么?
“你是找来找李二牛吗?”
恰巧此刻,披着蓑衣,提着渔网的渔民,望着宋初玉询问道。
恍若抓住一线希望,宋初玉眸光亮起,急急问道:“大伯,你认得这家人?”
“唉,看你这小姑娘挺水灵的,莫不是来投奔的远方亲戚?”那渔民望着她,满脸叹息。
既被误认,为防别人起疑,宋初玉点点头,等待着渔民的后话。
“这家人原本挺殷实的,男的勤劳,女的贤惠,只可惜,这李二牛迷上了大麻,家底被他败光,就连老婆,也被他打回娘家,你若是来投亲,我劝你早走吧,这瘾君子最是招惹不得!”渔民摆摆手,就待离开。
“大伯,等等——”宋初玉慌忙扯住那渔民的衣袖,面颊被雨水淋透。
“你可知他家有个小男孩,今年大概十四岁了,您见过没?”
“我倒只知他家有个女娃,至于男娃……没见过!”渔民眼珠子转转,沉吟半晌,方确信道。
是了,如果真是苏氏的孩子,又怎会让他堂而皇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你可知这家人搬去了哪里?”宋初玉不依不挠。
渔民看了看宋初玉溅满泥点的衣裙,叹息道:“唉,看你这大老远的也不容易,我就告诉你,这家女主人七年前就离开,至于李二牛,在外游手好闲,七年中,也就见他回来过三次,要找到这家人,小姑娘,还真得靠运气!”
“大伯,你可知他长什么样?”但凡一星半点可能,她都不愿放弃,只是对上渔民狐疑的眼神,她才笑着解释,“许久没见,那时我年纪尚小,怕样貌记不真切。”
渔民淳朴热心,也没多想,对她细细描述一番,说李二牛极易辨认,左脸颊有个铜钱般大小的胎痣,并告诉她,若真要寻他,不妨去上京城的赌坊碰碰运气。
与其守株待兔,等在家门口,还不如去上京城,若真是瘾君子,毒瘾犯了,必然会去能赚钱和能交易大麻的场所。
谢过渔民,宋初玉即刻启程回上京。
上京城。
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在千万人流中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即便希望毫末,不试试,她永远不甘心。
决定后就不再犹豫,她开始一家赌坊一家赌坊,碰运气。
只是,前往赌坊的时,途经一家客栈。
未走几步,几个高空重物从楼上坠下,宋初玉敏捷避让,闲闲移至安全地带。
伴随着哎哟的叫声,宋初玉方看清,那重物原来是几个彪形莽汉。
这抛的倒也艺术,不重不轻,不致将人摔残,却也不致让人好受,最奇妙的是,三个大汉坠落,竟计算好距离似,远隔人群路人,她当时就是下意识反应,即便她不避开,也未必会被那几人砸中。
高手!
宋初玉这边赞着,那边彪形莽汉骂骂咧咧起身。
“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若不是看你在锦绣山庄待过,我们老爷会拉下脸请你!”
“呸,死瘸子,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
……
咒骂声,一声比一声不堪。
宋初玉只觉耳根聒噪,一扬手,三片飞叶入手,割裂气流,“啪”地盖上那三张喋喋不休的嘴。
“好吵!”宋初玉无视愤怒的视线,淡淡启辰,目光冷冽。
第五十五章 求贤若渴
三名大汉,取下嘴上叶片正待发飙,但不知为何,对上那样清冷的目光,浑身的蛮力和愤怒瞬间被抽空,只得恨恨咬牙:“咱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她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纯粹觉得,那样刻薄的言语,自男人口中吐出,未免心胸狭窄,令人发指!
宋初玉拍了拍衣裙上的尘灰,继续向前走去。
“哎,又是来请裴先生的人……”
“盛名在外,当年锦绣山庄,可是裴先生一人独撑,扭亏为盈,连天下第一富商温浩都赞其为奇才!”
“只可惜,锦绣山庄下任继承人善妒猜疑,这才将裴先生这样的人才赶出来,唉……”
“若非锦绣山庄老太爷曾有恩于裴先生,这天下,当真还无人能请得动裴先生。”
“是啊,这些日子,都来了多少请求裴先生出山的人,威逼利诱,皆不为所动!”
……
宋初玉耳尖,将这些言语全部囊入耳中,眸光一闪,堪堪止步。
“裴先生在何处?”宋初玉拽住一个路人问道。
“额……三楼雅间。”那路人正待感叹,三百二十一,又一个要被扔出来的人。
下一秒,一阵风刮过,不过眨眼功夫,宋初玉就没了人影,那路人揉揉眼,再揉揉眼,差点怀疑自己先前出现幻觉。
珠宝店铺的理财人,舍他其谁,这人才,她志在必得!
只是,宋初玉并未直接上门拜访,可想而知,直接上门说明来意,其结果,必定跟那些大汉无异。
她只要了隔壁一间上房,搬了把椅子,大开着门,坐在门口,见到宋初玉这副架势的人,纷纷嗤笑不已,她以为坐在这里,就能等到裴先生亲自上门,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于是,一天的时间,几乎被宋初玉耗费在,搬着椅子坐在隔壁门前发呆,当然,说她发呆,只是外人的看法。
眼见着前来拜访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宋初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其间,倒真未见那位裴先生迈出房门半步,只是他身边的一位老者,出门换了两趟茶。
尾随那位老者而去,待到老者再度回到隔壁房,宋初玉由优哉游哉踱步回到自己房间。
接连五天,宋初玉每日清晨必来,落霞后归,至于寻找李二牛的事,她则托付给了秦天他们帮着打听,她眼下,也有桩重要事情要做。
大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戏谑,敢情这女人是看上裴先生的花痴,也难怪,裴先生一表人才,献媚示好的女子不计其数,若非他的身体不好,只怕,房门都要被挤破。
宋初玉则任尔嘲笑鄙夷,她自悠哉“发呆”。
而此刻,隔壁房中,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三千发丝银白如雪,其周身气质更是冷如山巅冰莲,脱俗却也拒人千里。
“牧伯——”简单的两个字,像冬季飘落的雪花凉薄。
“少主,每日来访量只增不减,而隔壁,来了位女子,已在隔壁待了五日,却未有任何行动……”荣伯将了解到的汇报。
“无妨!”一如既往的简单,惜字如金,他从不肯多说,金色的阳光,在他周身铺了层暖黄的光,就像照在白雪上的日光,目光淡然,仿佛世界在他眼中,又好像不在他眼中。
此时,窗外传来鸽子的咕咕声,修长苍白的手指打开窗子,阳光照入的霎那,他伸手遮了遮眼,取过鸽子脚上的信筒,随即,将它放飞天际。
展开信纸,他的表情很平静,淡如林间霜雪,看着那熟悉潦草的字迹,冰清冷淡的眸中,染了点暖色,霎时,像冰层折射阳光,瑰丽奇美。
乖徒儿,有没有想为师?
听说你来东昌上京了,为师我又替你收了个师妹,高兴吗?
她也在上京城,有缘,你们或会相见
记得到时,替为师好好教训教训那不孝徒
哼,让她也尝尝被人捉弄的滋味
哈哈哈……
落款处,是一个q版,笑得欠扁的光头和尚。
虽然不知师父从哪学来这些奇怪的东西,裴煊依旧,将信纸妥妥,收入存放信件的楠木盒中。
“少主,该歇息了!”荣伯看看午后的阳光,提醒道,午休,是少主自小养成的习惯,也是因少主自身的体质所决定。
“好。”裴煊淡淡点头。
荣伯推着轮椅行至床边,继而,将裴煊扶上了床,见他躺下,望着那苍白如纸的面容,荣伯在心底叹口气,转而替他掖了掖被角,方静静出了房门。
只是,刚出房门,一股异香自空气中飘来,苦中带甘,似是茶香,转头,就看见宋初玉摇着扇子,温着茶炉,煮茶。
房门大开着,那少女额际挂着晶莹的汗珠,耀如星芒,再看她面容,不算倾城绝色,却明丽秀雅,英气逼人,犹其眉宇间的气韵,像掩不住锋芒的宝剑,大气磅礴,让人见之便再无法忘却。
荣伯见过的女子也不少,这些年,总有些莺莺燕燕为少主高华的气质吸引,围绕周围,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摒弃娇柔浮华,不做国色牡丹,只为雪中寒梅。
茶香味儿在荣伯打量宋初玉的时刻,越发浓烈,空气中膨胀满这些茶香分子,它们跳动着,漂浮着,旋转着,钻入窗纸缝隙,入了熟睡人的梦中。
此刻,本该闭目休息的裴煊,突然,睁开了清冷的眸,皑皑雪色中,染上抹惊异,那茶香分子就在他鼻端鼓噪,似乎伸出舌尖,就能品味那独特的甘润。
自此日之后,连续二十一天,每日午后,裴煊总能闻到相同的茶味,且一次比一次更醇香,似是刻意引他心动,引他出门去一窥究竟。
只是,他定性极佳,俗世中也少有物事,能引起他的关注。
第二十二天,如往常般,裴煊和衣躺在床榻上,冰晶雪魄的眸子微睁,等了许久,二十一天,足够将陌生的事物变成习惯,然而,当他习惯那莫名的茶香,那茶香却仿佛从未来过,只存在于记忆中。
直到,他第一次打开那扇,不愿为世人烦扰而紧闭的门,清润的空气中,伴着沁人薄荷香。
迎面的女子,笑容雅致,像纯净的山茶,张合的唇瓣,像暮春时节舞动翻飞的樱花:“裴先生可是在寻这个?”
微弯的眼角,像天际遥挂的月牙,纤细的皓腕上白玉镯温润通透,那微微摇晃的手中,提着一壶茶香熟悉的茶壶。
于是,宋初玉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眼珠的时刻,被牧伯恭恭敬敬请入了裴煊房中。
那些嘲笑的人才醒解,想明白这几日宋初玉的一切反常行为,她不是守株待兔兀自空想,而是每一动作,每一行为,皆有目地。
于是,众人扼腕大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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