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鹤,你能别每次让我自私的自己都想唾弃吗。”用着比较轻松的语调,可出口的话语却难免带上浓浓的鼻音。
她哭了?想到这可能,公仪鹤万年舒展含笑的眉眼,紧紧皱了起来。
“玉儿,我若死,你怎么办,放心,我舍不得!”温情的话语,随着山风荡开,缠绵进听者的耳中。
“方才手指无意扣到山壁,我怀疑,悬崖峭壁之上,有个山洞,是以,让你松手。”公仪鹤耐心解释。
料想到自己被耍了,宋初玉憋回夺眶而出的眼泪,磨着牙道“公仪鹤,你故意的!”
只闻轻笑,暖暖的,柔柔的,比任何乐音都美妙。
“你小心。”低低的嘱托还是泄露了她的心绪,既是关心,她不想再隐瞒,末了,再加一句,“为了我们两人的命!”
“好。”很安心的回答。
松手的刹那,宋初玉感觉自己的心一空,她贴着峭壁,呼吸渐渐急促,想听又不敢听,她生怕听到那让人胆寒的回音,如果公仪鹤判断失误,她不敢再想,只能捏着呼吸,听心跳擂鼓般,一声比一声急促。
直到好一会,公仪鹤的声音传来:“玉儿,松手,我接住你!”
浓雾中除了声音,她看不清公仪鹤的身影,眼见枯树渐渐露出裂缝,未知的黑暗,让她莫名心悸,这一松手,考验的不仅是勇气,更是彼此双方间的信任。
他从未辜负过她的信任,即便死境,他都愿陪她闯,这个敢拿命相护的男人,她找不到理由怀疑,信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一日,她会对一个人信赖甚于自己。
软剑在黑暗中溅洒泠泠水光,抽剑的刹那,枯树轻擦断裂,身体向着雾气缭绕的崖底坠去,宋初玉能嗅到,雾间的清寒和尘灰味儿。
下降数米,身体陡然被一双温厚的手掌接住,随后,宋初玉砰然撞上公仪鹤宽厚的胸膛,一口闷血自喉管行至口腔,公仪鹤面色不变,硬生生将黑血吞回腹中,重力之故,两人齐齐滚落洞中。
待宋初玉在那相接的晕眩中回过神,两人的姿势正成十分暧昧的交叠。
公仪鹤整个人,颇显柔弱,被女霸王宋初玉压在身下,黑暗中,两人的眸眼晶亮对望,“噌”火烧云爬上面颊,宋初玉暗自庆幸洞中没有火光。
猛地从公仪鹤身上弹起,不防洞中逼仄低矮,脑袋不留神撞在了石壁上,顿时疼得她冷气倒吸。
“玉儿,你是在害羞么?”掩饰不住的笑意,公仪鹤伸出手,轻轻地揉着他脑袋被撞的地方。
少顷,公仪鹤自怀中掏出火折子,让宋初玉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点燃的干柴。
宋初玉接过火折子擦亮,洞内一瞬亮堂,她却发现公仪鹤背后,有好些可用作柴火的枯木。
“公仪鹤,帮我把身后的干柴递过来。”怕太黑他看不清,宋初玉特意,将火折子往他那边凑了凑,以致那一小角,无比光亮。
只是,宋初玉看着公仪鹤缓慢摸索的动作,她缓步朝他走去,指尖微微颤抖,在他无神却依旧迷人的眸眼前轻晃,没有光彩,没有转动,为什么……
宋初玉猛地跌坐在地上,却被公仪鹤修长的指节快速扶住,他关切道:“玉儿,怎么了,是不舒服,那一掌是不是很重?”
他的双手焦急的握住宋初玉的双手,顺着她的肩臂不断摸索,最后触到她的脸,冰冰凉,带点潮湿,手指禁不住一颤。
“公仪鹤,你还要瞒我多久,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六神无主,她头一次这么慌,这么无措,捧住他的脸,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玉儿,不要哭,我没事,只是暂时看不到,无碍……”最后两个字,带着疼痛的压抑,身体里,千噬蛊的毒,已经开始扩散,身体忽冷忽热,一会时烈焰溶洞,一会时冰寒雪境。
口中的腥味越来越浓,只是,那血刚涌出,又被他快速压制,他不能,再让那傻瓜担心。
宋初玉是何等敏感心细的人,很快,她就发现了公仪鹤的不对劲,哭,是脆弱是无能,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果断一抹眼泪,她的眸再度恢复清寒平静。
公仪鹤额头结满一层细小的冰霜,少顷,又被细密滚烫的汗水所替代,冰火两重天,再加之眉宇间蒸腾的黑气,明眼人一看,便知中毒。
“公仪鹤,我来生火。”语调竭力保持平静,宋初玉小心站起身,去拾他身后的柴火,不过,心中的怒意仍未消解,有些帐,等出去了,她会找他算,眼下,不是最好时机。
搭好火架,点上火,整个山洞被暖意笼罩。
宋初玉望着闭目调息的公仪鹤,目光极为不悦,但不悦归不悦,她握住他的手,企图将体内渐渐恢复的真气传给他,助他调息,谁料,她的真气刚进入他体内,便被一道铜墙铁壁挡回。
她觉得她真的要怒了,有伤瞒着,现下她要替他疗伤他也拒绝,难道,就只能他一味的护着她,自己却只能像个傻瓜,在他危难时,袖手旁观!
大抵感受到她的怒意,调息完的公仪鹤,挽了个虚弱的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再输真气也是浪费,我看不见,接下来,换你保护我,当我的眼睛。”
心底的某根钝重的弦,被轻轻拨动,他维护并呵护着她的自尊和坚强,不让她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恼。
“公仪鹤,难受不要硬挺,有我。”宋初玉深深凝视他的眼,即便知道他此刻看不到,却还是用相同的语调,相同的心绪,将前不久,他说给自己的话,说给他听。
话落,公仪鹤嘴角绽放春波柔软的笑容,一瞬惊艳浮生万丈红尘,突然,她向着宋初玉面对的方向轻轻栽倒。
下一秒,宋初玉保持着上半身僵直的姿态,定定感受着公仪鹤喷薄在她颈间的呼吸,两人交颈相拥,他整个人的重心,几乎全靠在她的身上,几欲将她压倒。
她以为他是故意,伸手去推,却冷不防摸到满手的血,黑色的血,触目惊心,公仪鹤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
趁势一捞,宋初玉将公仪鹤抱住,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很难想象光芒万丈的人,即便深受重伤,整个人的风华气度,却是丝毫不减。
也就是现在,拥着公仪鹤一阵寒一阵火灼的身体,宋初玉的手搭上他的脉搏,脉象紊乱,有两股力量在交织。
就势将他翻转,背后的紫袍染满大片血渍,像午夜浓艳的曼陀罗花。
宋初玉咬着牙,小心翼翼扯开染血的衣衫,轻薄的绸缎黏上凝固的血肉,她将嘴唇咬出丝丝血痕,却还是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惊呼出声,越接近体肤,那种心间的震撼疼痛就越浓,公仪鹤,你这个混蛋!
好半天将那既心酸又愤怒的情绪压下,看着那被银针没入的玉色肌肤,她的手轻轻探上,微微发力,将那没入体中的银针吸出。
当银针摊在她手掌中时,早已没了先前霸道的黑雾,整根针清亮如同握在手心的一线月光,只是,那些年老和尚带她识毒,她却已飞快认出,这是五毒之首的千噬蛊。
一定是公仪鹤追着自己下来,才被人暗算,宋初玉的手掌攥的很紧,嗜血的眸光在眼中闪过,浑身的杀气膨胀喷薄,她若能活着,定以公仪鹤此刻所受千倍百倍之痛还给那人!
心魔越来越不受控制,有种强烈的意识在脑海中咆哮叫嚣,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双眼渐渐褪化为血红色,只是,当那血色即将倾占全眸之时,公仪鹤的手猛地将她握住。
“哗!”地一声,怒涨的杀气潮浪般退却,宋初玉眸眼恢复清亮,低头去看一瞬交握的双手。
公仪鹤对着她轻柔的笑,那么温柔,几乎将人融化在春波之中,只是,那般平时万千女子看了都免不了捧心尖叫的笑容,宋初玉的眼睛,却全被酸意填满。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的眼睛不会受伤,他也不会中千噬蛊,受百般磨折,她发誓,不论用任何方法,哪怕不择手段,背离人道,她也一定,要将他治好!
虚虚支肘起身的公仪鹤,唇色苍白,还未及出声,便被柔软的身体抱住,淡淡的薄荷香沁人心脾。
“公仪鹤,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我会照顾你,我一定会治好你……”
感受到肩臂上大片温热的液体,公仪鹤的心弦被重重拨动,听着这女子的誓言,他冰封许久的心,在今日全部破冰。
先时,他只是觉得这女子特别,加上她破了三清琴,对她的关注便渐渐多了起来,一次次的戏弄,一次次的靠近,他发现他的心,也在一寸寸深陷,直到今日随她落崖,他才知道,原来,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已如此重要,重要到他连命都可以不顾。
而此时听着她笃定清雅的誓言,他才开始庆幸,庆幸他早早发现了她的美好,那般清冷高雅的面容下,掩藏的是柔情万丈的心,也幸而感知,才没作出让他悔恨一生的决定。
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他定会对她,一见钟情!
“玉儿,你要对我负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女子细腻如瓷的脖颈,簌簌的痒。
宋初玉抿唇,勾起抹轻笑,用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回答:“好,我对你负责,所以,你要留着命,等我负责……”
眼波潋滟的男子,笑谈间天地万物失色,幽兰吐蕊的细腻回应:“一辈子……”
“一辈子。”尾音刚落,宋初玉猛地,被公仪鹤拥着躺倒在铺满干草的地面。
她的头,恰巧紧贴他的心脏,抬起头,就能看见他精妙绝伦的下颌,是水墨丹青画师最绚烂的一笔。
他闭着眼,长睫如剔羽,嘴边荡着清浅的笑意,紧了紧放在宋初玉肩上的手,“玉儿,累了,我们睡觉吧。”
先时,宋初玉的确是乖乖躺在他怀里,等意识话里有什么不对,她猛地睁开眼,将公仪鹤懒仔肩上的手拿下,转而换她揽着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她知道公仪鹤被惊醒,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眼中询问的目光,宋初玉脸红了红,漫不经心遮掩道:“唔,你受伤了,未防牵动伤口……不准有异议,闭眼,睡觉!”
一声冷喝,带着难以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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