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小心——”幸而宋初玉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李嬷嬷却明显心思不在此,只是看着那小尼,语调颤抖难掩欣喜:“可是来接小姐回府?”
不防李嬷嬷如此激动,那小尼讷讷点了点头。
“小姐,听到了吗,宋府来人了,来接您回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毕竟是宋府嫡女,南安国的公主……”李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因激动,宋初玉白皙的手背上,被生生握出几道红痕。
宋初玉则似无所觉,只是耐心细致拍着李嬷嬷手背,淡淡含笑,似也承载了这个老人的喜悦。
“是夫人保佑,是夫人在天保佑啊!”李嬷嬷虔诚的望着天空,眼睛因苦尽甘来的喜悦,泛上浑浊的泪花,却又似哭似笑,模样癫狂。
宋初玉在李嬷嬷欣喜的询问中点着头,只是脸上带笑,心里却静如无波之湖:十三年来首次派人探望,便是接她回府,这其中因由,怕绝非是突然想到,宋府还有她这么个女儿那么简单。
李嬷嬷在大喜过后,便镇定下来,跛着脚,乐呵呵去帮宋初玉收拾包裹。
其实也无甚好带的,不过是些路上的干粮和水袋。
“嬷嬷,在未探清来意之前,万事谨慎。”不是她有心泼水,而是突然发生的一切,都透着那么点诡异。
先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经宋初玉提点,李嬷嬷倒也觉出那么点不对劲来,当下领悟,点了点头。
来接宋初玉的,除了一个马夫,便是两个丫鬟,两个护卫。
见了她,除了中规中矩的行礼问好,其间,再未多发一语,只是,在看到宋初玉抱了个有她半人高的包裹时,目光沾染了点好奇。
辞别庵中住持后,宋初玉便与李嬷嬷踏上了回府的路程。
马车辘辘,车中的人都显得格外沉寂,两个长脸丫鬟,石雕般平视前方,约摸半个时辰,动都未动一下。
“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倒是李嬷嬷,先将僵局打破。
“她叫暖香,我叫暖玉。”简短的回答,不带丝毫情绪,语调冷硬刻板。
宋初玉倒是一直闭目养神,听到那声音,倒也抬眼,将那两丫鬟区分,黄衣稍年轻的是暖香,绿衣说话的是暖玉。
暖?分明冷的咯人。
“暖玉姑娘,暖香姑娘,府中近日可是有什么要事?”李嬷嬷自是想摸透背后的原因,只是不便明说,只能婉转询问。
叫暖香的丫头明显性子活络些,刚想说话,便被身边暖玉一扯,眼神警告。
看见这些的宋初玉,不动声色,嘴边挽了个淡笑。
“主子们的事,我们下人自是不好多嘴逾越。”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字正腔圆,却也是最明显的拒绝回答。
李嬷嬷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便也讪讪收回话头。
其间,宋初玉却是伸出手,宽慰般,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
马车下一个落脚点,是距离上京最近的青城县,因山环水绕,自然景观极佳,苍松翠竹更是为一绝景,便因此得名青城县。
待得到达城中时,天色已将晚。
青城县夜生活极为热闹,夜幕将落,街道两旁便已是灯火斑斓,叫卖不绝。
间或传来缕缕,桃花酒的甘醇与食物的清香,挑逗味蕾。
宋初玉便在此刻,掀开车帘,四处瞧瞧,脸上显出兴味。
坐在她身侧的李嬷嬷,望着宋初玉兴致盎然的小脸,心下酸涩,小姐十三年来,从未出过尼姑庵,便也错过这花花世界中,许多好玩的物事。
而坐在她另外一侧的两丫鬟,则明显目露鄙夷,心里嘲讽: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宋初玉挑下帘子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讥讽的神情,她倒也不在意,无谓笑笑,入不得眼的人,何苦与她们置气。
闭上眼睛,继续休憩。
方才她挑帘,便是为了验证她先前的感知,从出了尼姑庵,到达青城县,她便一直觉得,有人跟踪。
“小姐,请下车,我们今晚便在此处过夜!”
宋初玉的思绪很快便被丫鬟暖玉打断。
宋初玉先行扶着两个丫鬟下车,接着转身,又去扶腿脚不便的李嬷嬷,李嬷嬷虽拒绝,却也拗不过宋初玉的坚持。
于是,宋初玉再次,被丫鬟二人组,华丽丽的鄙视了,美其名曰:不注意身份,自甘下贱!
“迎客来!”宋初玉扫了眼客栈的牌匾,复又收回目光,随着丫鬟进去。
而在她入了客栈约摸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在门外停下,清婉矜贵的女子,扶着太监的手走了下来。
“海寿,今晚便在此过夜吧。”淡淡高雅的语调,女子的手,指向门面上“迎客来”的牌匾。
”喧;'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随后,海寿屈身上前,扶着那女子入了客栈。
第九章 杀人之夜
暖玉要了两间下房,一间上房。
上房自然是宋初玉住,而下房则由暖香、暖玉和李嬷嬷各一间,至于随行的两个护卫,因要保护宋初玉安全,便只能守在门外。
本来宋初玉还不放心,李嬷嬷伤重未愈,但到底下人和主子同住不合礼法,叫暖香的小丫鬟便好心,答应替她照看李嬷嬷,为此还挨了暖玉一记白眼。
打量了下上房的布景,虽不至富丽堂皇,却也温适雅致。
随后,宋初玉掩好门窗,将出庵前抱出的包裹放在地上,先是用手拍了拍,之后又用脚尖顶了顶。
适才那对丫鬟看她抱着这么个东西,打算替她带下去看顾,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因而便以为是什么私密的物什,撇撇嘴,满脸鄙夷:尼姑庵中带出的,能是什么稀罕物!
此刻,那遭受宋初玉又拍又顶的稀罕物,动了动,随即,从那洗的泛白的蓝布缝隙,钻出一只毛茸茸,白底深灰纹的耳朵。
“猫儿,该减肥了……”宋初玉坐在床上,揉揉酸胀的胳膊,认真道。
刚爬出包裹,爪还未落地的猫儿,乍听此语,险些一脚踩空,翻个跟斗,却还是不小心,下巴磕到了地面。
等爬起来后,便找了个角落,心情低落的趴着,一副受了打击的颓丧模样。
“不过,你是爷们,壮点好!”宋初玉将未说完的话补上,笑眯眯看着猫儿。
猫儿则用鼻子哼了哼,偏过头,表示:誓死不接受中途谄媚!
“本来记你昨日一功,想给点奖励,但念你如此品德,想来这俗世肉物,定不能撼动你崇高心境!”宋初玉摇头叹息,似真惋惜。
但闻肉字,猫儿不傲娇了,以百米光速飞奔至宋初玉脚边,仰头收腹,大眼坚定忠贞:品德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肉食故,二者皆可抛!
早就料到它是如此德性,宋初玉径自,推门而出,猫儿紧跟,却被她用脚轻轻抵回原地,眼神警告:你想造成混乱,之后铁锁加脖,牢房一游?
猫儿委屈缩脖,目送主子潇洒背影被房门遮盖。
出了门,门口两护卫,便尾随而行,实在不愿背后跟两尾巴,宋初玉回头,目光淡然:“我去茅房,同去?”
两护卫面颊一红,低咳两声,住了脚,目送宋初玉去如厕。
待到了茅房转角,她轻巧一拐,便转入对面侧墙暗处。
此处,刚好与她所住上房相对,房外全貌,尽收眼底,却又不致被人发现。
那两护卫自是又退回门边,而在她隔壁房梁上,似乎也有黑影,不过很明显,与跟踪她的并非一波,想来是保护某尊贵人物的暗卫。
至于贵人是谁,她压根不关心,她真正关心的,是一路跟踪尾随而至的人,这也是她突然出来的原因。
如果她没猜错,这些人将会在今夜,有所行动。
月亮在乌黑的天际遥挂,斑驳的树影,在微风掠过时,便轻轻晃动细碎的密叶,隐藏在红瓦后的黑影,倏忽一闪,瞳孔中停留不过数秒,若非内功醇厚目力极佳之人,便当真会以为,那不过是高枝晃动下,摇曳的树影。
身边,一道黑影正在靠近,宋初玉目光微寒,却在闻到熟悉的味道时,卸了心中设防,没想到,竟连猫儿也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
子夜,万籁无息,唯独月辉渐洒,照见那缕缕青烟扩散。
门口护卫将倒未倒之时,被人顺势接住,放倒在地。
伴着极轻的推门声,黑色衣边擦门而过,带进一股子冷冽肃杀的风和厚重的铁器味儿。
脚尖点地却未有声,三个蒙面的黑衣人,朝着房内衾被凸起的床边靠近,手中的寒刀,森冷锐利。
靠中间的黑衣人,紧了紧手中长刀,双手高抬,一个力劈的姿势,“噗”,刀落,隐约血肉被劈开的声响,随即,便见白色的棉絮中腥红的液体,从底铺慢慢渗出。
苦涩腥甜,霎时填满整个房屋。
大功告成,三人正待离去,身后却突有三道劲风,破空而来。
躲避不及,各自肩臂,添上一道血痕,粘腻的血腥与先前的血味交织。
靠在门边的女子,轮廓秀美,目光冷锐,那微扬的下巴,挺翘起冷冽的弧,她的脚边虎牙森亮,趴着一只野兽。
“多谢诸位,帮我——宰鸭!”她语调沁凉温润,唇角勾起的笑容,也是十足真心的感谢。
三人一愣,随即掀开床铺,一堆棉絮中,躺着只被斩成两半的公鸭,再低首看方才射中他们的暗器,竟只是三枚鲜嫩的绿叶!
遭受羞辱和挑衅,黑衣人怒了,风卷残云般朝她俯冲。
宋初玉赤手空拳,不正面接招,只是打着哈哈,与他们周旋,模样淡然闲适,就像与宠物抓挠。
应是被她这等蔑视的态度激怒,黑衣三人组提上内力,全力展开攻势,倒不信,凭他们三人之力,竟还制不住一十三四岁的少女。
宋初玉则依旧如滑不溜秋的泥鳅,后仰,侧身,下滑,让那些人虽缠她逃脱不得,却也始终伤不了她分毫。
倒不是宋初玉不肯速战速决,而是她习惯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对付这些人,她丝毫内力不露,旨在消耗他人内力。
眼见着黑衣三人组的动作渐渐放慢,宋初玉抽空,对在床上蹦跶,意欲见缝插针的猫儿喊了一声。
猫儿霎时收起玩心,虎眼狡黠,眸光森冷,头一次显露本性:欺负主子,本大爷整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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