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护笑得有些腼腆。
沈潇上前两步,看着睡得沉沉的父亲,心里满是酸涩。
天色渐晚,看护去楼下买了些晚饭。主治医师是个年轻的医生,X大医院院毕业,比沈潇高了五六届,是沈潇一学长的朋友,虽然年轻,但是医术了得。沈潇把爸爸送到这家医院,还是通过那位学长帮的忙。
那主治医师进来看到沈潇,对着沈潇点点头后便检查了沈潇父亲,记录好病情后,把沈潇喊出去。
“沈潇,你要做好准备。”
沈潇咬唇,心中满是酸涩,在把父亲送入医院的那一天,这个医生就和她说过,你的父亲就算做了手术,也活不过三个月,何况你父亲的身体,并不适合做手术。
“你父亲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全身各地了,可能不会超过一个月……”
他的话语就像是一个雷,劈在沈潇的脑海当中,“真的不能手术吗?手术费我们不缺的!”她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能够说没有就没有?
那医生蹙眉,旋即左右环顾了下,对沈潇悄声道,“我知道为人子女的心意,哪怕让自己的父亲多活一天,倾家荡产都在所不辞。我们医院你也知道,哪怕不用开刀都能治疗的病,都希望你们开刀,为的什么,还不是想从子女身上搜刮钱。你也是X大了,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我还是你学长的朋友,能害你吗?再说了,以你父亲的情况,开了刀有可能还没有保守治疗的效果来得好些。生老病死,真的不是人能够阻止的,你要看开才是。”
“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这些?”如果不说,她在心中还有个希望,默默地想着自己的父亲还能恢复健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用着手指头倒数着父亲离去的时光……
沈潇想哭出来,此刻的她很疲倦,很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突然间,她好想宁远,好想他快点回来。
“沈潇,我希望你想通些,你父亲的时日不多,这段日子,你就陪陪他吧。”
*
沈潇的父亲醒来的时候,看到沈潇坐在边上,脸上的笑容都绽开了,“潇潇,你来啦。”
“妈妈今天没有来吗?”沈潇问她爸爸。
她爸爸笑笑,显然有些伤感,转而又道,“你妈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呵,”沈潇对自己的母亲失望也不是一天两天,起身削了一个苹果,把它切碎成丁,用牙签插—着,一个一个地喂着自己的父亲。
“爸爸,今天怎么样?”
“嗯,今天好多了。”他笑着对沈潇道,“潇潇,你也别经常来医院,两边跑来跑去的,多累啊。”
沈潇想哭,真的很想哭,但是她忍着哭意,还是笑着和她的父亲道,“嗯,病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回家。”
沈潇的父亲不说话,只吃着苹果丁,慢慢地咀嚼着,只是吃了三四个后,便疼得吃不下了,“潇潇,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沈潇的心都碎了。沈潇再次想到那个医生的话语,心就痛地厉害。
时间这般不等人,父亲的生命终究会走到终点,若是真的有一天,她的父亲不在人间,她该怎么办?
“爸爸,我请假,不工作。”
沈潇的父亲道,“怎么可以请假不工作?万一老板不高兴了把你开除怎么办?你那工作可是别人求也求不进的呀。”
“爸爸,没事的。”
沈潇的父亲摇头不赞成,“潇潇,爸爸在医院也没啥事,你过来陪爸爸也只是浪费时间呀。再说了,医院里不是有王阿姨嘛。”
沈潇父亲口中的王阿姨是那个看护。可一个看护怎么可能比子女尽心,沈潇便道,“来陪爸爸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旋即鼓起脸颊,“难道爸爸不想看见潇潇吗?”
沈潇的父亲满眼的怜爱,“爸爸没本事,让你和你妈妈妹妹受苦。眼下得了这种病,还要让你花大钱……都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又是化疗又是打针吃药,肯定好多钱……”说着说着,沈潇的父亲就流泪。
沈潇看着心痛,眼泪水也不可遏制,她用手胡乱抹了一下,“爸爸,你怎么老胡思乱想,我说了我们有钱看病的。再说了,给你治病的是我一学长,你就放心吧。”
在农村人的心里,只要医院有认识的人,心中会安心不少。因而个沈潇的父亲不再纠结这些,只是暗骂自己道,“哎哎,爸爸不乱想了。”
看护此时拎着热水瓶回来了,“沈小姐,沈老先生,该吃药了呢。”
沈潇点头,接过热水瓶倒了一杯热水,再兑了些冷开水,旋即取出药喂了她父亲。
沈潇父亲吃完了药,看着逐渐变黑的天色,不由再次提及,“潇潇,就算明天请假不上班,现在这天色,有些迟了,你也应该回去了,这里有王阿姨照看着。”
“爸爸,我想陪陪你。”沈潇这么说着,心中便难受地想哭。
沈潇的父亲笑笑,“傻孩子,爸爸是大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再怎么样,王阿姨都在的呀。”
那边王阿姨也点点头,“沈小姐,是呀,你在不回去就没有公交车了。这边我会看着沈老爷子的,你就放宽心吧。”
因着沈潇父亲和王阿姨的再三劝说,沈潇到底是离开病房的。
*
沈潇回到自己的屋子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子的灯是亮着的。
他回来了!
沈潇黯然的心瞬间亮了起来,“宁远?”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脱了鞋子换上拖鞋,并往里看着。
屋子安安静静,沈潇蹙眉。若是江宁远回来,她不该没有收到他的通知,但若是宁远想玩浪漫玩惊喜,此时此刻也应该是扑上来了。
沈潇心中疑惑升起无数,便朝里走了几步,却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三个女士!一个面带紧张,行为拘谨,另一个面带微笑,从容淡定,剩下的一个则气定神闲,优雅地喝着茶。
这人便是十几天前在医院看到的江宁远的母亲!那从容淡定的则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淑女。而拘谨不已的那位,正是她的房东!
沈潇心里很不舒服。毕竟她们这般的行为,算是私闯民宅了吧?
江宁远的母亲放下手中的茶杯,“沈小姐,你回来地可真迟。若是没记错的话,我江氏集团五点半便让你们下班了吧。”说话间,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沈潇,像是在说沈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沈潇本不想和江宁远的母亲多说什么,毕竟她是江宁远的母亲,可是她的话语,她的行为,严重触及到了沈潇的底线,不由,沈潇淡淡一笑,“没想到叶夫人不仅对江氏集团有研究,还神通广大到没有主人的钥匙,也能进了那屋气定神闲地喝杯茶。”
沈潇一来讽刺了她弃子再嫁,二来讽刺了她私闯民宅。其实对于再嫁的人,她不带偏见,但对弃子再嫁的人,她心中却是鄙夷的。在她看来,孩子显然比再嫁的那个男人要重要的多!若换做是她,她宁可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也不要抛弃孩子再择婚姻!
江宁远的母亲立时面色难看,“差点忘记了沈小姐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
“叶夫人夸奖了。”沈潇不卑不亢。
她略略移动两步,体态优雅,没几步便走到沈潇的面前,目光直视沈潇,“这茶不错,明前龙井,倒是挺对我胃口。”
沈潇瞧着江宁远的母亲,旋即眸光微微扫过那茶,再度淡淡启口,“沈潇不懂茶,倒是叶夫人,到底是豪门贵妇,那边几种茶叶,竟是一下子便找出明前龙井了。”
未经主人擅自翻找物品,这可真是豪门贵妇才能做出来的。
沈潇的话外之音,江宁远的母亲自然是听懂的,不由,她微微黑了脸,心中恼怒不已,毕竟方才是她自己送上脸让沈潇去打的。但一时半会她找不到沈潇的痛脚,只能在心中暗自恼怒。
沈潇瞧着江宁远母亲脸色微变,心情略略转好。旋即又道,“不过倒也证明了叶夫人同宁远到底是母子,口味都是一致的。”
江宁远的母亲脸色这才微微转好,方想说些什么,边上那位淑女起身了,她对着沈潇友好地笑笑,轻轻柔柔地开口,“沈小姐,真抱歉哦,我们没有经过你的痛意便到了你的家。而且我妈妈就是这个脾气,若是有得罪的地方,你不要生气哦。”
沈潇扫了眼这个女人,轻轻地“噫”了一声,“虽然你们‘私闯民宅’,我确实很不开心,但是我为什么要生阿姨的气?阿姨又没有说什么。”
这淑女愣了下,尴尬地“呵呵”两声,便不语了。
那一直默默不说话,没有存在感的房东说话了,“那个潇潇啊……”
沈潇略略侧过脸看着那欲言又止的房东,“房东阿姨,你想说什么吗?”
此刻的沈潇对这个房东其实并没有好感,毕竟哪怕房子是她房东的,但已经租给她沈潇了,那么她房东就没有资格打开门放陌生人进她的屋子!
那房东说得非常尴尬,“潇潇啊,这个……阿姨缺一笔钱。”
沈潇点头,“房租我已经付了一年的。”意思便是,还有半年呢,您老这么早来问我要房租是不是有些扯啊喂。
房东笑得更尴尬了,用手摸着脑袋,似是想把本就不多的头发全部抓下来。许久之后,她才说,“我把房子卖给这位叶夫人了。”
沈潇不动声色地看着房东,“所以呢?”
“那个……”房东看向江宁远的母亲,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扯着嘴皮子,一时不知怎么解释了。
沈潇心中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她对着那房东道,“我的租期起码还要半年,房东阿姨。”
“那个违约金我愿意付的!”房东听到沈潇这般开口,急急地接下去说道。
沈潇找了张凳子坐下,垂首台头间,面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看向房东,不温不火地说道,“房东阿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搬走呢?”
她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但是像她们这般欺人太甚的,不好意思,她还真的难说话了。
有一种人,即便生的平凡,但却天生带着贵气。沈潇便是这种人。因而哪怕此刻她坐着一张非常普通的凳子,也坐出了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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