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那么俗!我说的不是苹果,是吃完后的事情!”
耗子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战事不紧的时候有越南人往猫耳洞里扔东西换烟抽,洞口就离着四五米想不见他们都不行,叽里呱啦的比划着扔过项链、坠子还有精巧的蝴蝶戒指。彭亮的哨位离他们较远没机会拿到,但也从战友们的手里看到过。鸡心项链用掷弹筒弹壳做成,中间有女人相片还蒙了块有机玻璃拿小刀挫得锃亮,栓个手榴弹拉环套在脖子上很是好看。枪榴弹尾翼做成蝴蝶戒指,精细打磨一下再刻上花纹,式样很受欢迎。
耗子的手艺竟一点不差,做出那几样东西也是手到擒来!
忙活了足有两天,看着地上一小堆金光闪闪的作品耗子直起腰来,揉着肩膀踢了彭亮一脚说道:
“这些都是小玩意儿,不顶大事儿,怎么也得弄个和平鸽啊!”
彭亮点头同意。
和平鸽要用炮弹壳做,要经过抛光、刻线,时间充裕的话还得刻上文字。是个力气活儿。这几年最流行的就这两样儿,另一种是用高射机枪弹壳做成的拐杖。十枚子弹才焊出一把拐杖,是慰问团里长者们的最爱,拄着它登山走路一溜烟儿。和平鸽则是纯粹的摆设,弹壳小了做不出效果,85的抠唆、122的一般,152的才是上品。但是到哪儿去找弹壳呢?特务连可没这么大口径的装备。
“明儿去趟芭蕉坪,准有。”耗子搓着红肿的指头走到门口,捶着腰说道:
“听金海儿说的,炮团有个老乡叫乐开,一直没联系,明天顺道去瞧瞧。”
听着彭亮半天没有动静,耗子转过身苦着脸埋怨:
“今儿就先歇了,偶也是人啊!”
“你!…”
“大白天的,都看见星星了?”
彭亮迷迷糊糊听到耗子嘟囔。
【第十七章】
彭亮的家在北京,算是个富裕家庭。父亲彭家悦是扛过枪的老兵,坚持留在部队做后勤管理,就是因为舍不得放下枪。母亲没少唠叨,最听不得他那些波澜壮阔的戎马生涯,一张嘴就立即打断他:“快五十的人了,还逞啥能!有能耐拿弹片换酒喝!”
母亲有母亲的道理,她也是军人,和他经历过同样的战争。
当然,对战争的看法女人和男人从来不同。角度不同、视野不同,感情更是不同。她们从心眼儿里抵触战争,认为世上再没比这更无聊的事。她们只醉心于创造生命、编织爱情,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纳入怀中用乳房哺育,包括她们爱恨交织的男人。可她们忘了女人是加号、男人是减号,还带个箭头,如果没了这个减号世界早晚要在她们贪婪的增加中膨胀到崩溃,就像十月隆起的小腹很快不堪重负。
“女人生完可以恢复,地球呢?”彭家悦梗着脖子问道,“无法想象!”。
“那是你们的狗屁逻辑!我们有我们的方法。”母亲总是这样反驳:“对话、协商也一样可以解决问题!”
“那不就是骂街!”彭家悦一脸的轻蔑,“楼上小两口没事瞎折腾,弄得你睡不着觉,协商半年也不顶我照门一脚管用!”
也许是受了老子的影响,彭亮从小就对军人向往。父亲身上有种纯粹的骑士精神,也一并传给了他,一生下来就高大结实、孔武有力,对弱者有天生的保护欲——不止一次的把老耿家的孩子按倒在地,从兜里掏出零钱分派给小兄弟,如果有水果糖就私藏一颗。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听惯了起床号、也会按时睡觉,最令他老子骄傲的是的他学习成绩。可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彭家悦还是犯了难。他拿着儿子的志愿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跑到校长家里,偷偷改了个“中国第四军医大学”,拿着手术刀的军人也是军人!
可拿到录取通知书,彭亮把它撕了,他相信自己的体格,就是不上军校也一样可以带上大花骨朵!那年年底,他顺利通过了体检、戴上红花,在一声悠扬的汽笛声中,看着父亲深邃的目光、母亲无奈的眼泪坐上火车到了军营。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事,彭亮十九岁。
“我可等不起明年!”,这是他临别说的唯一一句话。
到了部队,除了回过几封家信,彭亮再没打过一个电话。他心里的结必须要自己解开,就像他说的等不到明年,他为自己编织的所有梦想都与军人有关。
“彭家悦,你这是自食其果!”
这一点他和母亲看法相同。
耗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兵,广东德州人,费了半天劲才听懂几句,耗子的自我介绍大意如下:
家里有钱,父亲老板。
兄弟不和,都为财产。
赌气出山,唯求上进。
初次见面,多多海涵!
实际的情况略有出入。耗子是家里的老疙瘩儿,父母溺爱之情过于言表,讨了兄弟姐妹的厌,谗言其身体单薄不担大事,欲送之部队而后快。呜呼,父母竟然应允!
彭亮呵呵笑着听耗子说完,耗子天生的亲和力让他颇有好感,很快两人就混到一起。耗子羡慕彭亮的北京话,跟在屁股后面学舌,一口一个“露毛儿、露毛儿”的乱叫。
“你个老帽儿!”这个时侯彭亮总要狠狠的推他一把。
部队的生活清苦而紧张,加上边境战事不断、部队调动频繁,新兵训练额外艰苦。甲种部队早晚要上,耗子和他的父母还没料到,兄弟姐妹们首先来信自责。但生活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犯个天大错误,还不允许你改,只能期盼着时间快点翻过。既然一切都是不可避免,那就面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口号变得越来越现实。
指导员白文斌是连里学历最高的人,和彭亮一样不满高考结果,但不同的是彭亮没透漏自己的经历。都是知识分子谈吐自然与众不同,两人很有种“猩猩相惜”的感觉,经常一起下棋、谈论中东局势,这些内容当然无法与“泥腿子们”叽咕,没有共同语言!但彭亮更喜欢耍枪弄棒。
连长林宇峰给他的印象就是标准的军人,狡猾而又诡诈。
考核拼刺林宇峰一个个的过。劈、磕、挑、挂、刺,忙的兵们乱作一团。彭亮至今还记得和他第一次过招的情景。
“犹豫、不坚决!拖泥带水想找死嘛!?”
林宇峰压住木枪朝着他的耳朵大叫,抬手磕出老远。
“突刺要坚决!力量要集中!”
“磕要有效果,得让对方的姿势变形!”
“你那是发声吗?!”
至今还记得林宇峰大声斥责的神情,就像揣着他打的一万个借条,理直气壮、毫不留情!彭亮很快就开了窍,手上的动作大有长进。林宇峰见他聪明身体条件满不错,就让他上来做示范,彻底感受下刺杀的状态。
“突刺就要要人枪合一,喝破敌胆!”林宇峰提枪上步,“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杀!!!”一声怒吼,彭亮还没缓过神儿来就被命中胸口。
彭亮很快就得了要领,招架着可以和他走上几招,林宇峰非常满意。但他随后的攻击诡异而专业,彭亮感觉这简直是个杀人机器!后来知道,林宇峰那几下子是耍了三年的本钱,路数讲究,招招致命!这激起了彭亮极大的兴趣,没事儿就找耗子比划、琢磨破解之道,时间不长居然给他拆解了几招。林宇峰大为惊异,两个月后,彭亮就可以和他杀得走马灯似的难解难分。
那年国庆营里组织比武,刺杀冠军不出所料要在彭亮和林宇峰之间产生。
林宇峰诡笑着端枪拉开架势。
彭亮发一声喊,枪如闪电,不料木枪刚一进身,林宇峰突然左臂一撤枪交右手,顺势一个侧步左膀朝彭亮怀里撞去,彭亮收势不及枪穿腋下而过。身体交接的瞬间林宇峰右手持枪猛然提起,刺刀当匕首!
彭亮想要闪躲,无奈距离太近,小腹中枪,倒地。
林宇峰哈哈大笑,甩枪而去,第一名还是给了彭亮。
“我喜欢这小子!”林宇峰甩下这句话,再也没有人追问理由。
耗子得了射击第二、投弹第一,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结果。彭亮却不以为然。他早知耗子是块好料,只是瘦小力气活儿不行,但精细劲儿异乎寻常,隔三十多米能把手榴弹撇进菜篮子,然后发足狂奔躲开擀面杖和烧火棍,耗子的越野性能相当好,可以四驱。“如果性子稳当一点…”彭亮常常这样想,但耗子就是耗子,永远也成不了瓦西里,也挺好。
班里一下冒出两个“状元”,班长张志城乐得找不着嘴,说拿了锦旗请他俩吃饭。
彭亮记得锦旗很快就下来了,那是个周末,张志城给他俩请了假,借营长的吉普车一路大叫着扑向县城。打从进了军营头一回出门,俩人的眼睛忙活不过来。其实只是个小县城,不该这么没出息,但一圈三个多月就是神仙也得思凡。可惜部队津贴很少,谁也没敢买东西。
张志城开着车顺着最繁华的街道搜索了一圈,也没定下吃啥。一个北京人、一个广东的,再加一个山西,坐下湊桌菜没那么容易。最后决定吃火锅,便宜实惠都能就和。
那是第一次喝酒觉得脑袋晕,家乡部队父母媳妇和女人,张志城眉飞色舞话匣子打开不亦乐乎,耗子在家总受奚落只有听的份儿。彭亮说起父亲的不是,张志城突然拉下脸来,放下酒杯责问道:
“没打过一个电话?!”张志城显然有些生气:“营里不是有电话吗?!”
“没有,不想打!”彭亮耿直了脖子,酒劲冲得耳根子发红。
“今天必须打,对面就是电话局!”张志城起身拉了彭亮就往外走,狠狠说道:“要是不去,一枪毙了你个兔崽子!”耗子和彭亮怔住,张志城的脸被酒烧得通红。
一周后,部队封闭。关上大门、掩上窗户,掐断了电话、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