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米,和高射机枪一样。”
耗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朝彭亮使个眼色,接过狙击步枪扭头跑进树林。
“一千五!鬼都看不见!”
耗子一边跑一边朝彭亮喊。
“咱俩上树!”
“到树上去!”
彭亮大声的喊道。
说是树,这么近的距离,打得和电线杆差不多。
彭亮趴在地上模模树干。
还算结实。
耗子正背靠着一棵还有几个树杈的“电线杆”正仰头琢磨。
他一向如此,可以冒险,但绝不耍混。
戴头盔上去,大月亮底下,就是个灯泡。
蓑衣在这种光秃秃的地面上还不如啥都不穿。
他低头看了看破烂的军裤,早就被树杈刮成了裤衩,不脱也罢。
两人藏好头盔,四处摸了几根烧焦的木头,把黑灰搓在手互相上浑身上下涂个结实。耗子抖落开上衣把枪管捅在袖子里卷起裹住枪身,打个手势示意彭亮爬到树上,彭亮挥挥拳算是痛揍他一顿,然后拖着枪爬到耗子跟前抱着树干悄悄往上爬。
耗子很会选位置,半树高的地方有个粗大的树杈刚好可以骑住,而且是背向高地方向,彭亮坐稳身体,伸出拇指朝他晃晃。耗子龇牙一乐,黑乎乎的脸上蹦出几颗小白牙。
钟传舟跟黄大齐交代任务时他们听的很清楚,张永全要穿过小山绕行七八公里才能到达现在的位置,三排正从身后的林子里向左移动,那些黑乎乎的人影应该就是他们。他俩必须赶在张永全到达之前敲掉正面的高射机枪,钟传舟明确的说过是两挺,但是现在一个也看不见,对面只有一挺重机枪在不停的呱噪。
越南人在有意的隐藏火力点?
一千米,正好是重机枪的火力范围,先不招惹它。
彭亮朝树下摆摆手。
耗子没动。
在这个位置用望远镜要冒太多的风险,对面枪口的火光没准儿就能反射回去。彭亮把背心从腰带上拽下来,涂黑灰时顺手搓了两把,现在把他搭到镜筒上能遮蔽些光线。黄大齐把这个带夜视功能的交给他,不代表是真的舍得,还得还回去。
夜视功能的就是好。
犄角旮旯都能看见。
“一点钟方向,重机左上一百米三,三个!”
彭亮朝树下小声喊。
然后目送那截烧焦的木头,一米六七长的黑木头,朝着前面的一堆树桩爬去。看着耗子藏好,彭亮相信就是拿着斧头劈上两下也能发出木质的声音。
耗子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三声枪响,耗子收枪把袖子按在地上搓了几下,糊了个洞。
他不能再动,重机枪打了过来,子弹朝着右边乱射一气。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呆了,得转移。
彭亮偏出头去瞧瞧重机枪的方位,朝耗子向左边打了个手势。
按照钟传舟的记忆,另一个应该在高地突出部的下缘,他们左侧不远的地方。
耗子再次探出头去已经把自己换了身打扮,他把彭亮的衣服揉得皱皱巴巴沾满了土,包起头盔鼓鼓囊囊的往头上一扣,从石头后慢慢的伸出枪。雨林的石头长满斑驳的青苔,绿色军装沾着厚厚的尘土几步之外真假难辨。
彭亮趴在旁边的树枝子里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九点钟方向,怎么还不开枪?!”
“少一个人,应该是三个…”
“不对,又多了一个…”耗子屏住气扣下扳机。
“呯呯呯呯”四声清脆的枪响,耗子收起枪大叫一声:
“快跑!”
斜刺里窜过来扯了彭亮转身撒腿就跑。
后面砰地一声,碎石土块撒了一身。
耗子没有停住脚步,两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树林朝着右侧一路狂奔。
后面机枪声、火箭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
“怎么了?!”彭亮喘着气朝前喊。
“着了!”
“袖子着了!”
耗子的声音从前面远远传来。
狙击手跑的就是快。
【第九章】
张永全带着一排、二排向右侧绕行,为避免越军发现他的企图留下一个班制造假象,越军炮火停止后让他们即刻向前与三排靠拢,也算是人员补充。他没有再走右侧的那片开阔地,顺着就近的边缘兜了个圈,悄悄的出现在高地右侧。
耗子选择这个方向就是为此,三排不可能再追上。
他们只能向连长靠拢。
彭亮估算着时间瞧瞧方向,拉住耗子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气。还有十几分钟张永全才会出现,彭亮这才想起细问耗子刚才的情况。
耗子比划着告诉他,高射机枪不可能只有两个人,他掰着手指头数着:
“正射手、副射手,还有一个装填手!”
“这是必需的!”耗子强调。
彭亮坚持只看到了两个,耗子擦着头上的汗苦口婆心的说道:
“少一个装填手可以,但是我看到的是少了一个副射手。”
“如果他藏着,我开了枪他还是可以马上还击。”
“人家可是连发!”耗子敲着大腿提醒彭亮。
彭亮点点头,想了一下继续问道:
“那多出个人是怎么回事?”
耗子一脸兴奋的盯着他说:
“来了个当官的!”
“朝打第一枪的地方指指点点,估计布置火力呢!”
彭亮刚想问他怎么知道是个当官的,还没容他张嘴耗子抢过话头接着说道:
“后面跟着个尾巴,一看就是放哨的!”
“但是那个副射手呢?你找了没有?”彭亮责问道。
耗子知道彭亮会埋怨他,按照这个原则狙击手是不应该开枪的。三个就是三个,两个就是两个,多一个也不能打。因为谁也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会带来什么后果。
耗子一再解释如何值得射出这些子弹,摊开两手抱怨道:
“想不到的确良燃点这么低!”
“没有经过观察手的观测私自射击,出了问题可要自己负责。”
彭亮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好在没出什么事情,耗子只是没有禁住击毙军官的诱惑。
又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这种诱惑呢?
“倒地打着没有?”
彭亮很想知道结果。
“哪来得及看!?”
“看见火箭了!”
日,彭亮气结。
张永全的队伍影影绰绰浮现在树林里,顶着月亮拉出长长的散兵线,带着一种散步的气氛在他们面前悠然出现,没有一丝声响。
彭亮立即嗅出空气中弥漫的杀气,赶紧拉着耗子隐蔽在草丛里。
月色下的头盔泛着清冷的光,队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徐徐移动,空气中传来阵阵杀气。
张永全没有停下来,他已发起了进攻!
“只能从后面跟过去了。”
耗子小声的说道。
彭亮探出半个头盔悄悄张望,肃杀的战场一片宁静。
山顶黑乎乎的沉默着。
风也屏住了呼吸。
只剩下心脏量着土地一寸一寸寸的走向窒息的边缘。
直到距离高地一千米,山顶才喷出火光,高地像毒蛇一样吐出闪亮的舌头。枪声立时撕破宁静,子弹曳着红热的铁线在空气中划出尖厉的高音。
彭亮看着那些光斑没有声响的向前跳跃着,如一个个没有生气的精灵、在月光下幻着长长的影子,如两团飘动的流萤扑向高地的正面和右侧。高地上射来的子弹飞蝗般掠过,带着尖啸,夹杂着击中树木和骨骼碎裂的声音。但是没有一声喊叫,没人扣动一下扳机。
他们就像一团浮动的萤火从黑夜里中穿过。
张永全兵分两路,直取高地!
耗子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彭亮追上队伍,在冲进火线的瞬间干脆利落的敲掉了那挺重机枪。趁着越军调整火力的空当,张永全大喝一声带着队伍冲向敌阵。
我们的打法也讲究火力压制,特务连一流的装备和战法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照面就是一顿猛揍,两个弹夹一次全部放空,等换上第三个弹夹,彭亮已经把高地踩在了脚下。
高地上的越军疯狂的还击显示出他们的强悍,特务连以狂热的呐喊嘲笑他们的勇气。越军刚射倒几个冲上来的人影,一排手榴弹就迎面砸了过来。有人逃散、有人抵抗、头盔后面闪着荧光的人手中吐着火舌,到处是震耳的枪声和暴烈的吼叫。
正面前沿的越军没来得及调整枪口,就被右侧扑上的火箭筒狂风暴雨般的撕碎在工事里。三十秒迫击炮就位,三十五秒第一发炮弹准确命中右侧火力点,三发急促射击撕开了越军的防线。火箭筒在机枪的掩护下直抵前沿,四具同时开火连续射击,越军阵地陷入火海。三排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左侧,火焰喷射器吐着长长的火龙舔舐向壕沟,瞬间烤化越军所有信心。
三个方向几乎在同一时刻遭到精确打击,越军陷入一片混乱。
时机不容错过。
张永全发出誓死一击的口令。
彭亮随着无数的光斑一齐向前投出一枚手榴弹,挺直身子向前冲去。
为了得到最快的冲击速度,他们曾无数次演练过这种昂起头颅的冲锋,不在乎脚下、不在乎视线,他们要的只有一个:
时间!
手榴弹飞散的弹片刚刚落下,特务连已穿过烟雾冲到了越军面前。
从建立开始,特务连还是头一次全建制发起冲击,他们脚下踏过的除了尸体也有活着的敌人。双方来不及开枪就撞在一起,北方士兵高大魁梧的身躯一下就砸碎了他们的骨头。
指挥所顶上的越军始终无法开枪,分不清双方的接触线,刚刚胡乱点射了几下,立即招来一阵暴雨般的破片。二层、三层陷入一片火海,几个燃烧的人影跃出窗口掉在地上翻滚。只是一瞬间指挥所分解成片片碎块,在嘈杂的战场上的飞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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