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漉漉的。
就像心情。
一班的高岩和田润冬出去解手半天还没有回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缺水导致排泄不畅的滋味儿谁都尝过,很少有人没得过尿结石。那是膀胱长期缺水凝结出的一种石块,或大或小形状也不规则。最为痛苦的是排出结石的过程,那种疼,比女人生孩子还难。
高岩一脸汗水的跑回,二班的伍广信是他老乡,正想开口说句玩笑,却见高岩紧步走到黄大齐面前喘着气说了声:
“有情况!”
大家哗的一声站了起来抄起家伙。
黄大齐赶紧朝下压压手势,让大家注意隐蔽,听高岩把话说完。
原来刚才他们出去解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几堆粪便,他们物色的“茅房”曾经有人光顾过。俩人顺着痕迹向前摸出很远,发现有车轮的痕迹。
车轮的痕迹?!
“田润冬呢?!”
黄大齐问道。
“还在那儿藏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一章】
的确是车轮的痕迹,但不是滚动碾压出来的,是拖拽的痕迹。
黄大齐蹲在地上捏起一撮红土捻了捻,借着昏暗的光线摊到掌上辨认。
米粒大小的白色石粒。
还有一些粗糙的河沙。
雨林肥沃的红土里不该有这些东西。
黄大齐朝树林后面挥挥手,彭亮、耗子、高岩和田润冬猫着腰悄悄爬到身后。
黄大齐压低声音说道:
“跟着我,别出声。”
彭亮打开保险、顶上子弹跟在后面,按他的嘱咐保持着四五米远的距离。
后面是耗子、高岩。
田润冬走在最后。
四个人成纵队悄悄向树林深处摸去。
路不算很远,涉过一条淌着清凉溪水的小河,黄大齐在一个树木掩映的谷地前停住了脚步。他扒开树丛看着前面的地形,伸出手来指指自己做了一个迂回的动作,又指指他们、指指地下的草丛。
彭亮从草丛里探出头,被溪水打湿的裤管紧紧贴在腿上,冰凉的很不舒服。耗子占据了左边一个土坎,矮树和把芭蕉把他遮得严严实实,高岩和田润冬趴在右面的草窝里。黄大齐已经绕到对面,在谷地的另一侧趴在草里朝他打着手势。
示意他继续向前。
彭亮把枪压在小臂下紧紧的握住,贴着草皮向前悄悄蠕动,像是一条滑行的蛇。
很是奇怪,越军竟然没有在这些关键的位置埋设地雷,也许是他们太匆忙这里只是临时栖身之所,或者是太过于自信?那些新鲜的车辙似乎可以说明什么。
距离他们隐蔽的竹林三公里外的这块谷地,隔着清凉的溪水弥漫在雾霭中,傍晚的光线随着树叶的摇晃越发显得扑朔迷离。
彭亮认得隐藏在芭蕉树叶后面的两辆车,北京吉普的轮廓再熟悉不过。但是稍远一点的那辆没有见过,像是改装过的老式解放,驮着的暗绿色封闭车厢蒙着厚厚的伪装网,只剩下四根天线静静的指着昏黄的天空。
在车辆的左边、耗子枪口瞄向的前方,支着一具迷彩野战帐篷。黄大齐下面、也就是彭亮的对面,一个简易铁皮房屋顶上压着杂乱的树枝隐藏在树丛里,两道清晰的车辙沿着溪水消失在右侧的暮霭中。
彭亮习惯了这种安静。
黄大齐悄悄的潜回,爬到田润冬的旁边一边冲他们打着手势一边低声的吩咐,有人划着轻微的声响从背后悄悄离去。按照这个基地的布置,凹地里至少有十个人,他必须让高岩回去再叫几个人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二班的速度永远不让钟传舟满意,黄大齐这个代理排长算是设身处地体验了一回。那种想要暴跳又无法发泄的快感,折磨着他恨不得啃光眼前所有的草皮。但是这也不能,他还需要隐蔽。
黄大齐悄悄的溜回对面。
谷地里换了两次岗。
来来回回出现了七个人,但是绿色的封闭车厢和铁皮房子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黄大齐仔细的观察了几遍,谷底里总共有三个岗哨:
一个明哨,在铁皮房子的旁边。
两个暗哨,一个藏在汽车旁边的芭蕉叶子地下,另一个在他左前山坡的矮树里。
从岗哨的布置来看,这伙越军应该只是临时歇脚,既没有布雷也没有对周围植被进行处理,哨兵的观察位置也不理想。
是越军换岗的士兵让黄大齐发现了左前的哨位,唯一个具有实际威胁的哨位。
看见人影从黄大齐前面十来米远的地方站起,耗子屏住了呼吸,瞄准镜里那人的伪装让他暗暗称奇。披着藤蔓和草叶织成的天然伪装网,与雨林浑然一体,如果能够看清脸的话,耗子相信那上面一定铺满了青苔。
黄大齐没等换岗的“植物人”再摆好站岗的姿势,就让他永远的成了的植物。
刘金铭终于带着人到达。
黄大齐朝彭亮伸出右手食指,放到脖子下比划了一下。彭亮悄悄从背后匍匐到芭蕉树下,悄无声息的潜伏到暗哨侧后,站定位置,朝山坡上做个手势。
黄大齐伏下身去,向前悄悄移动,慢慢的从明哨背后两三米远的草丛里探出手,朝彭亮发出攻击的信号。
彭亮心里默数了三下,两手一撑从草地里弹出,在哨兵回头的一瞬捂住他的口鼻把匕首插进脖颈,瞥眼看见黄大齐手臂里正缓缓滑下的尸体。
——哨兵看见山坡上冲下的人影,欲鸣枪示警,黄大齐从背后卡住了他的喉咙。
臂弯里传来一阵抽搐,彭亮听到踹开车门微声冲锋枪喷射子弹的声音。
耗子没来得及发出一枪。
帐篷里的六个人再也不会醒来。
铁皮屋内传出一声尖叫。
女人。
铁皮车厢里亮着昏黄的灯,刘金铭冲进去随手掩闭了车门,周围又重新恢复了黑暗。车厢的座位上歪倒着几具尸体,一些模样看起来很是陈旧的仪器还在闪着或红或绿色的灯。刘金铭拉开伏在台面上的一具尸体,尸体手臂下压着的一个黑色活页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刘金铭拿起来草草翻阅了一下,发现没有能够看懂的文字,就随手装进挎包。
按照黄大齐的吩咐刘金铭没有立即破坏车里的仪器,他取出一个绿色金属盒放到椅子上再把尸体扶正压在上面,最后从盒子上拉出保险。布置妥当,刘金铭退出车厢关上门,在门口的位置又埋入一颗地雷。
耗子依然趴在土坎上保持着警戒的姿势,看着谷底穿梭的人群。黄大齐带着几个穿着白色小褂的人正往上走,或许是衣服的颜色让耗子特别注意到他们,立刻从走路的姿势上认出那是三个女人。
黄大齐把女人交给耗子和彭亮,朝谷地底下招招手,收拢队伍悄悄离去。
谷地依然安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黄大齐带着队伍沿小河一直向前涉水行进了一公里,才指挥大家上岸朝原来的路线继续穿行。李晓明已经出发,他的位置应该就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
队伍再次汇合,黄大齐让彭亮和耗子把女人交给李晓明看管,让大家摘掉头盔后面的标识。这是一个最为明确的暗示,告诉他们碰到敌人的几率会有多大。最为担心的是李晓明,他有些后悔没去劝阻黄大齐,不该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
黄大齐向队伍发出急速行军的命令,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脱离这个让他不安的地段。
袭击谷地证实了他的猜想,帐篷内的尸体上有他熟悉的标记:
一块三角形的刺青。
连着一段圆滑的S曲线。
那是“毒蛇”的标记。
毒蛇是较为特殊的特工,主要执行情报搜集和入境勘探任务,黄大齐对其知之甚少,除了几次并不愉快的接触,留下的记忆也乏陈可述。毒蛇并不以杀伤和破坏见长,总是努力规避正面接触,他身上难得有块伤疤,后腰上不大的一块就是他们留下的痕迹。那是一个女人在垂死时留下的印迹。在他关于生死的所有记忆中,唯独这个没留下仇恨。
他们出现在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什么吸引了他们的嗅觉?
除了刘金铭拿到的本子再没有任何发现。
刚刚袭击的是一套野战移动通讯设备,虽然样式比较老旧但是功能非常完备,除了能够执行通讯联络任务外还可以监听收集对方的无线电信号,他也只从班长的班长那里听到过简要的描述。
敌人在这个时侯把它搬出来,要做什么?
最为重要的,为什么会这么疏于防范?
黄大齐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陷阱,敌人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营地,他又不得不像耗子一样本能的扣下扳机。
又是一个沾满露水的清晨。
彭亮不愿记得杀了几个人,在耗子的追问下勉强的回忆着。统计战果突然让他觉得如此难受。凯子的刺刀还挂在腰上,却再不能让他产生咬牙切齿的感觉,既然可以没有感情的扣下扳机,何必再细数仇恨。
“你看见了什么?”
黄大齐坐在他旁边耐心的给他解释。
彭亮摇摇头,他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该在心里悄悄的怜悯。
就像那个女人。
女人被扭断了脖子,静静躺在草丛里,李晓明撩起她的头发遮在脸上。
“她不该冲出来,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黄大齐搓着手坐在彭亮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夜里窜出条毒蛇把负责看押的战士咬伤,有个女人可能是受到了惊吓跑出队伍,黄大齐担心尖叫声会招来敌人,上前阻拦女人却像发了疯似的接连撞翻几个担架。他们不能随便把她扔下,必须找个稳妥的地方悄悄处理。
耗子盖上最后几铲土,找了个芭蕉叶子插在上面用脚踩踩土。
“我们带着她们做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