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老五本想对王石施以家法,但王石一直处于一种昏迷痴傻的状态。无奈,只能把他先送到舱里休息调养。老郎中摸过脉,捻着胡子道:“怪,怪,怪。”
连说了三个怪。
红旗老五皱着眉说:“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说:“王石兄弟的脉搏,我行医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怪在哪里呢?心似动似不动,虽为贵脉,却有尖兆;为寿脉,却又夭征。一句话吧,他好像得了一种很难见到的奇症,很像是离魂症。”
红旗老五背着双手在地上走了两圈:“什么是离魂症?”
“这离魂症嘛,小老儿我一辈子行医从来没遇过。不过早年间,听一些乡间俗野之人说过,得此症者,是因为魂魄让阎罗殿的小鬼收了。只留下这么一副臭皮囊。我师傅曾在中原某个山区里见过给离魂症病人招魂的仪式。行法之时,必须有鼓有锣,敲打着既定的曲调。男巫者身穿五彩花衣,手持镰刀,边舞边唱。还有个女巫者,头戴魂魄的假面。。。。”
“魂魄哪来的面容?”
“这个我不是太清楚。师傅说是一种很怪的假脸,脸儿上涂得红油漆,颧骨高耸、双颊下陷,很像是一个饿死鬼的样子。女巫者戴上假脸后,配合着男巫者一起跳舞,等到了吉时,男巫者挥起镰刀,一刀劈在女巫者的脖子上。这就是献祭,女巫者用自己的性命来招的魂魄回家。”
红旗老五想了片刻:“这种招魂术你会不会?”
老郎中摇头:“我完全是道听途说。”
“那谁会?”
老郎中眯着眼沉思半晌,一拍大腿:“五哥,有门了。我听师傅说过,举行法术的巫者都是来自萨满教的萨满。我们救出的怪人,应该就是萨满教的。”
一席话提醒了红旗老五,他心中疑惑更甚,这个人来历成迷,诡秘复杂,是敌是友完全不知。而且王石变成这个样子就跟他有关。难道解铃还真的就须那系铃人?
“到蛇岛了!”上斗在瞭望斗里兴奋地喊着。
甲板上聚满了水手,就在视线的范围内,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座巨大的绿岛连绵起伏。水手们仿佛闻到了花草树木之香,听到了鸟叫声,都恨不得一步跳到岛子上。
船上的粮食和淡水基本上已经告罄,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蛇岛上。老海狼舔舔嘴唇,大吼一声:“加速前进。”福船破风斩浪,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水手们以最后的力气拼命划动桨橹,嘿呦嘿呦的劳动号子响彻云天。
只一个上午,船就到了岛前。老海狼去叫红旗老五:“五哥,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看啊。”
红旗老五奔上甲板,只见蛇岛早已不是数年前的景致了。沿着海岸,修葺了连绵的石头城墙和鼓楼,墙内每隔数步,便有一个全身胄甲的士兵手端鸟铳或弓箭对着海面。船上一个高嗓门的水手大声喊着:“我们是大明朝来的船,到此补给,请行个方便。”另有水手双手执红旗,不停舞动着,发着旗语。
城墙上站定一个穿着长袍,戴着西洋式毡帽的男人喊着:“这里是苏门答王国的领地。请大明的船移到东面港口。”他身边也有一士兵发着旗语。
船上的水手们焦躁不安:“五哥,五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红旗老五镇定自若:“都听我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当时定让各兄弟喝上上等美酒,在岸上好好睡一觉。”
福船转到岛的东面,果然有一座大港口,早已停泊着数艘大中型船只。各类样式俱全,不但有大明独有的广、福、沙、鸟四种船型, 还有若干西洋船只,大三角帆的单桅帆船,类似古希腊的船只,用茎草和兽皮所做。船上一些水手懒懒散散照着太阳,一个个都是短衣襟小打扮,护腿草鞋马甲一应具全,身后还背着一个偌大的草帽,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红旗老五嘱咐各人:“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大家上岛后不要节外生枝,集体找地儿休息,不准独自行动。”他又对丁胖子和鬼子六说:“胖子、鬼子六你们就不要上岸了,在船上照顾王石和那怪人,不得有误!”
福船慢慢靠近港口,早有水手使出巨大的撩钩,勾搭上了岸上的缆绳柱,离得近了,抛出缆绳,岸上早有人系好,船只靠岸。
放下板子,众水手在红旗老五的带领下,逐一登岸。
蛇岛果然是一处绝佳的去处,山明水秀,扑鼻的一股子清香。海风徐徐,吹得人浑身暖洋洋的那么舒服。
岸上早有一班人等候,为首的便是那喊话的苏门答官员,他自我介绍,名为拜里迷,中原话说得不错,显得十分谦恭。红旗老五知道自己顶多是流贼是匪,人家是正规军队正规编制,岛上的武力不知,不敢造次,再说也不愿惹事,休息好了就赶紧走,所以也极有礼貌,收起了平时一身的江湖之气。
经拜里迷介绍,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此地的军事防御,还是当年郑和郑大人帮助修建的。在第六次下西洋时,征得当时苏门答国王苏剌的同意,和苏门答的士兵一起在蛇岛上建立了排栅城桓、设立四门更鼓楼,其内又修建了石城、盖造了仓库,吸引了不少渔民流人在此定居,俨然成了一个世外桃源。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居住的,首先核查身份,防止作奸犯科之人隐姓埋名,以苏门答本国人氏先行居住。
拜里迷指着港口的一处石碑说:“这就是当年郑大人在这里留下的。”
石碑正面只有三个大大的红色刻字:满招损。
众人纷纷耳议,不得要领,不知郑和提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何时何况能发出如此的感叹。拜里迷的带领下,众人一起往岛内走,路过那石碑时,红旗老五看到碑的背面还有四个小字:人鬼合一。红旗老五怦然心动,不禁想起在底舱里关押的三哥和冯二伢子来。
蛇岛里鸟语花香,别有一番西洋景致的味道,奇峰翠谷,椰树垂生,沙滩白而细腻。一个个房子皆建在海岸上,复式结构的木楼底部都采用九柱落地,横梁对穿,使楼台悬空海上,又名吊脚楼,隔着板子的缝隙,能看见下面潮起潮涌的海水。一个水手奇道:“民居怎么能这么建呢,多潮啊。”
拜里迷笑道:“众位有所不知,这不是民居,乃是我们这里的渔人出去打渔后晒鱼干的地方。上面的顶棚是可以随时拆掉的。
红旗老五看到不少孩子,光着屁股在岸边不停地冲到海里,嘻嘻笑着,完全不惧大风浪,宛若就是弄潮儿,还有不少的少年站在吊脚楼上往海里跳,俗称扎猛子,激起巨大的水柱。他不禁暗暗感叹,看看人家是怎么练孩子,我们大明可好,寸板不能下海。恐怕以后这大海都让这帮子南夷给占了。
岸上还有许多的渔民正在扎结渔网,有男有女,男人大多光着上身,满身黝黑,一看就是饱经风浪的汉子。
拜里迷说道:“我们小国王麻衣剌谨极是崇拜郑和大人,自当了国王以来,大力发展航海业,鼓励出海。我们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还得拜国王所赐。”
第三十一章
拜里迷把众人安排到了驿馆歇息。这里背山望海,一推木头窗,迎面就是清新的海风,舒爽宜人。红旗老五安排了手底下人去采买粮水,采集水果,最重要的是去集市买茶。
蛇岛每日清晨,在一处大沙滩上会有大型的###,各式摊主都会摆上自己的商品出卖。有卖各类海产品的、有卖淡水的,有卖粮食的,有卖各式酒的,也有卖古董玉器珍珠翡翠什么的。每个摊子都是由一个旧木头箱子搭成的长条柜台,所有的座位也都是露天的木箱,两边挂着绳晾着鱼干。海风习习,卖家有男有女,赤着脚懒散地坐在柜台后等着买家上门。
卖的这些东西里,最贵最值钱是古董玉器和茶。茶,是航海远行必备之物,水手常饮能防百病。这里的茶比之中原内地要高出数十倍,上等好茶的价钱几乎是等同于相同分量的黄金。
陈明、老海狼和一个外号叫秃头的胖水手负责采买茶叶。三个人挨个柜台看了问了,价钱都高的邪乎,远远超出心理价位。按秃头的意思,买点便宜茶叶得了。可老海狼不这么看,这次再要出海,又不知漂流到几时,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茶叶再贵,最起码也要备上好的绿茶。
寻来寻去,就没剩几家了。老海狼坐在岩石上,脱了草鞋拍打沙子。陈明也拿出随身的烟袋,点上火,吧嗒吧嗒地抽,目光聚集一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秃头摸着光脑袋,闲极无聊,坐在背阴的地方吹风。四处乱寻摸,看着看着,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曲线玲珑的少女正蹲在海边用小爬犁扣着岩石缝隙里的海螺螃蟹什么的,这个俗称“赶海”,待到潮落之时,沿岸许多岩石都露了出来,在石头缝里蜗居了许多小小的海物,比如海螺、海菜、海虹、螃蟹之类,许多妇女都会拿着特质的爬犁扣出这些海物。别小看了这些东西,比如海菜又名下锅烂,洗干净了,直接扔在开水煮烂,什么调料都不放,捞出来吃一口是又鲜又香,越吃胃口越开,绝对的一道美味。
此时这少女穿着传统长裙,腰身婀娜,长发散在一边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想象,一定是个极美的女人。她身上湿淋淋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汗水,身上头发上全是水珠,在阳光下,那些水珠就像是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自她那细腻的皮肤上滑下去。她还在唱着歌,用的是当地土语,音节轻快跳脱,音调轻盈腻人,让人听了如饮美酒。
秃头本就是个好色之人,久漂海上,多少日子没看见女人了。他朝海里吐了一口吐沫,系系裤腰带,大步流星朝那少女走去。心想老子今天就好好开开荤。
离得近了,女人的容貌愈发清晰,果然是个大美人。有些混血儿,下巴尖尖,眼睛一黑一蓝,似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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