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看她的字,果然是字体工整妍秀,笔法端凝却不失灵动跳脱,更偶于规矩之外突出肆意任性之笔,教人眼前一亮。李三思对书法鉴赏,也就半懂不懂,只是隐约觉得字如其人,这字迹的神韵到是似乎颇合她的性子。
李三思故意夸李地拍手称赞,说道:“你的字写得这样好,不如以后就教我写字怎样?”他这话并非全是逗乐子,而是真心想学。毕竟,要在这大明混世界,拿不出一手让瞧得过去的字是不行的。
不待霍小玉回答,李三思便朝她作了一揖,说道:“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霍小玉心中一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就此将先前的拘谨和委屈抛却了大半,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我的这字,若是敢为人师,教我爹知道非得骂死我不可。”说到此处,神情又却突然黯淡下去。
李三思却没注意到,而是在想着另一件事,随口问道:“书画一体。你既然写得好字,作画想必也是会的。不知道你见过徐文长画的竹图没有?”话问出口,他便觉得问得不合适,这小妮子的年纪这样幼小,徐文长是当世名士,他的画又岂是寻常人家能求得到见得着的?她又怎么会见过?
哪知霍小玉却答道:“见过。原来我家中刚好有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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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请神原来也不易
李三思颇感意外,问道:“你既然见过,且说说徐文长画的竹图是不是用的写意笔法,只是廖廖数笔便能勾勒出一丛修竹,枝节之处十分模棱?”
霍小玉道:“笔法什么的,我道行浅得很,也瞧太不明白。只是磨着我爹给我讲过一些,说是徐先生最爱画竹,所作竹图甚多,尤其善画雪竹。他画雪竹独有妙法儿,故意不使好笔,纯以瘦笔、破笔、燥笔、断笔勾勒枝干,绝不类竹;然后以淡墨水勾染而出,积雪竹丛,隐约可见。我爹说,这是注力神韵而不重实笔的画法儿。这么说来,到也像是你说的所谓写意了。”
李三思低头揣摩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所料不差。
他既已心中大定,便有了心思想别的事情,向霍小玉道:“你既然提起你爹。我到正想问一问令尊和令堂是何人?你家人现在何处?你是与他们失散了,还是被拐卖了?我或许会有法子能替你寻得到。”
霍小玉摇头,微微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爹娘都是普通百姓,说了你也不知道,也找不到的。”
李三思嘿嘿两声道:“藏得有徐文长的画儿,自幼又习得书画的人家,岂会是市井小民普通百姓?”
霍小玉侧过头喟然不答,神情黯然,似乎别有一番心事。
虽然相处才止一日,李三思已经瞧出这小妮子有主意得很,她不肯说的事,旁人再怎么追问也没用。也就只好暂且作罢。
第二天,李三思早早去找了冯县令,向他禀报自己已经有法子整治黄士定了,请他发下拘人牌票将黄士定传唤到县衙,在大堂升堂审理此案。
“在大堂审理?”冯县令有点诧异。
李三思微微一笑道:“对。大人只管传人到案吧。”
按县衙审案的规矩,只有重大刑案才会在大堂之上由知县升堂审理,在这个时候才会有两班衙役伺候着。像这种黄士定与容安平争讼契约的民事纠纷,一般是在规格稍次的二堂,由典史或书吏审理,也不必有衙役助威。李三思这么安排,自然是想将这件民事纠纷做大,当成刑案对待。
冯县令瞧见李三思一副成竹成胸的样子,当即如其所请,发下拘人牌票拘传黄士定。捕房当值的衙役接了牌票,神色迟疑地向李三思道:“李爷,那位黄爷是这县里的头面人物,小人去请他来,怕是难以请得动。不如请李爷您和我们同去要好一些。”
冯县令一听就怒了:“叫你去拘人,不是请人。什么黄爷黄爷的?再推搪拖延,大板子伺候!”
李三思出面劝解道:“大人。这却怪不得他。黄士定久霸地方,根基深厚,威势颇著,咱们去拘他又没什么凭据,他要是不肯来。兄弟们也不便动粗。我还是去给兄弟们壮一壮胆气的好。”
李三思随同两名衙役一起去往位于城西的黄士定的府第。黄府的门脸和院子足足占了半条巷子,朱门红墙,构建宏伟。进门大门后,是一个宽阔空地,两侧插着刀枪剑戟,十几名赤脯的壮汉在那儿舞枪弄棒,打熬力气。不用说,这些都是黄士定豢养的爪牙和打手。
再往前是一座气派的花园,沿路楼台水榭相连。穿过花园中间长廊,才到了会客的正堂。
黄府的仆人请李三思等人在正堂稍候,李三思也只好耐着性子候着。过了好一会儿,黄士定才慢吞吞地从后堂踱步出来。瞧见李三思带着公差坐在堂上,黄士定愣了一愣,认出了他来,神色就有点古怪。
李三思开门见山道:“黄员外,你状告容安平一案,得请你到衙门里走一趟。”
黄士定笑了几声,肥硕的肚子里鼓出哄亮的声音:“是我告人,又不是人告我?为什么却要我去衙门?再者,这等微未小事,又何必劳动我去衙门走一趟,让你们冯大人直接判决下来岂不就可以了么?”
李三思冷冷地道:“要你去自然有要你去的道理!”
黄士定两个昏黄的肿眼泡里突然放出锐利的精光,盯着李三思冷笑着道:“这个道理恐怕只是你自己的道理吧?要我去,也行。只要你向我下跪请我就好。反正你往日也跪过我的家奴,眼下再跪我一次也是无妨。”他知道自己和李三思结下的是解不开的深怨,也认定李三思是这一次有意想找茬儿。既然如此,到不如当面揭破,也好叫他颜面扫地,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当着众衙役和黄家的仆人面提及李三思下跪受辱的旧事,这是**裸的打脸!
李三思强行按捺心头怒火,一字一顿缓缓地道:“你去是不去?”
黄士定轻轻晒笑一声,完全不把这一个小小师爷放在眼里。
李三思霍然起身,一拍桌子,指着黄士定大声道:“与我拿下!”
话音一落,却见这几名平日拿人如狼似虎的衙役脸上个个露出为难的神色,都不敢动手。人人心中都想:他李师爷不怕,我自己还在这片地面儿上混饭吃呢。黄士定这样的恶霸豪强动不了他李师爷,没事整治一下自己这样地位卑贱的小小衙役却是轻而易举。就算动不了自己,自己的亲眷有不少租种着他家的田地,或是与他家的商铺有生意往来,怎么敢轻易得罪?
黄士定哈哈大笑,面有得色。李三思神色尴尬,肚中暗骂,这一帮衙役平日里勒索百姓那是争先恐后,遇到厉害角色个个欺软怕硬。
黄士定笑声未绝,突然就从外面涌进来二十几名赤膊大汉,将这个厅堂堵得水泄不通。
看这情形,这一次只怕是抓不成人了。李三思冷冷地道:“黄士定,你抗拒官府,胁迫公差。此事善罢不了!”言毕,拂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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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滔滔高论实不高
才迈出几步,便听见黄士定道:“李先生且慢,我随你去就是。方才不过是你和开个玩笑而已,对不起了,莫要介意。哈哈,哈哈!”话里说是对不起,但语气却没有半分对不起的意思。黄士定虽然强横霸道,却也知道不能公然和官府对抗,抖足威风之后便见好就收。
黄士定说愿去,却又拿着架子不动步,神色傲然。
李三思忍住气,躬身做了请的手势:“黄员外,请!”
黄士定带着一干随从这才随李三思到了衙门。
冯县令更衣,传令大堂升堂审案,摆下大阵仗,命衙役按审理重大刑案的规制,分列两班伺候。冯县令身着官服走入公案后,拍下惊堂木。
黄士定腆着肥硕的肚子,大剌剌地站在公案下首。他对眼前这一番大阵仗不以为然,觉得没有必要,也毫不惶恐。容安平却被这番大阵仗给吓着了,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这原告被告,一站一跪,两人的身份差异和不平等之处是一眼毕露。
李三思将这黄、容两人一傲一怯的情景瞧在眼里,寻思着得想个法子在开审前得给容安平这老实人涨点气势,壮点胆色。否则只怕他说起话来会畏畏缩缩,怕前怕后。打官司跟打仗没什么两样,气势差人一截,没开打就先输了一半。
他转头向站在衙役班列的曾大宝吩咐道:“曾大宝,给我搬一个凳子过来!”
曾大宝跑着去搬来一张方凳,放在李三思身后,说道:“李爷,您坐。”
李三思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容安平,说道:“搬过去给他坐,不是给我坐。”
曾大宝却会错意,以为他刚才用手指的是站在容安平身旁的黄士定,便把凳子搬到黄士定身后,说道:“黄爷,您坐。”李三思并没指错,曾大宝也并非眼神不好。只是在他想来,在公堂上给像容平安这样的贫苦老汉看座,那怎么可能?
黄士定双手一提后襟,正待大剌剌地坐下。却听见李三思冷冷地道:“曾大宝!我是叫你给这位容老伯看座。这位黄员外年纪既轻,身份又特别,是一位极懂得礼数的贤人高士。咱们强要请他坐下,岂不是让他为难么?到教人以为是我们要坏他恭谨守礼的名声。”
黄士定只得重新站好,脸色就像搭错线的交通灯似的,由绿转白再转红。他明明知道李三思意在讥刺,却又无法反驳,毕竟不守礼制的是自己。也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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