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不会揭破,而我也确实不能揭破。我刚才拼命了吹捧他的烂茶和烂糕点如何贵重值钱,这也是做戏,他难道就瞧不出?不也同样没有揭破么?再怎么着,我们也是来求人的。不论对方怎么哭穷推搪,那也只能说好话,不能说歹话。更加不能说狠话威逼,不然就是讹人而不是求人了。若是依你所说,我当场点破他。他恼羞成怒,板起脸来半毛不给,我们也只能灰溜溜地滚蛋。这种事情只能是你做戏来我做戏,大家你来我往,心照不宣,各留几分情面。只要说将出来的场面话能把对方拿住,让对方认输,就算是赢了。我既然做戏做不过他,那就只能是我认输。”
饶是曾大宝脑筋不笨,这一番话也教他听了头晕,皱眉道:“李爷,我大胆就说句不敬的话。你们这些体面人,肚肠里偏有这许多弯弯绕,又有这许多虚文讲究,可真教人受不了。”
李三思嘿嘿两声,说道:“没法子,我也不喜欢。只是咱们这华夏礼仪之邦,历来如此。越是身在庙堂的所谓体面人,上到皇帝大臣和王候将相,就越是这个鸟样子。但凡朝堂上有国策政见之争,有几个不是在台面上做戏一样说着大道理,其实为着的是肚子里的小算盘?各人谁都瞧得出,却一般也不会点破,不喜欢那也只能是照样也做一场戏,把自己的小算盘塞进一番大道理中还回去罢了。真要是撕破脸让对方下不来台,那就是铁了心要作死对头,离动手见血也就不远了。”说到此处,他不禁暗叹一口气,心想,其实不光这大明如此,“我们那儿”不也是这个鸟样子?
曾大宝犹自恨恨地道:“若教这董家日后犯在我手里,那时我到要看他怎么求我。”
他这话其实说得就不大有底气,董家是三代富实之家,在地方上是有些根基的,他一个小小衙役,就算寻着事端也不能真把董家怎么样。董家就算真是有求于官府,也会直接找县太爷乃至州府上官说话,也轮不到他曾大宝插手。然而,他的这句大话到是给李三思提了一个醒。他由此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问曾大宝道:“刚才撞着你的那家伙既然是董老铁公鸡的少爷,他这么晚出门大概是干什么去来着?”
曾大宝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他是董家二少,县中出了名的败家浪荡子,比他老爹更会享受得多,好的就是吃喝嫖赌,抱着窑姐眠花宿柳,这晚间出门不是去鸣玉院又是能去哪里?要不是他董家家底厚实,这家早被他败光了。”
说话间,两人已快走回到县衙,李三思停住脚步,低头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笑道:“咱们且不忙回去,先去找我兄弟,今晚咱们三人合力办上一件促狭事。”
曾大宝道:“李爷打算怎么办来着?”
李三思嘿嘿一笑,说道:“那也是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求人不如人求我。咱们就在这董二少身上做点文章,逼得他爹董老铁公鸡非来求我不可,到那时,任他是铁公鸡还是金公鸡,自然是咱们要拨眉毛拨眉毛,要拨卵毛拨卵毛,由不得他不掉毛儿出血。嘿嘿,他有铁公鸡,我有铁笊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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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果然行行出状元
随后,两人便一齐往李四明的下处去了。
李四明被堂哥李三思带到鸣玉院喝花酒时,席间李三思向冯县令保举他,替他在县衙中谋了个差事。因为这差事要过上几日才能上任,李四明便没来得及搬入县衙附属的吏舍,此刻仍是在客店中居住。他为人俭省,并不闲逛喝酒,此时正在房中百无聊赖地枯坐。听到堂哥拍门,心中一喜,知道多半是有好事,便赶紧开门将李三思和曾大宝迎了进来。
李三思先是说明来意,接着将自己定下的计策说了一遍,最后道:“兄弟,咱们这是出面讹人。这事由你来干比较合适。”
李四明心中一动,他却没料到是让自己干这个,便皱眉道:“怎么就是我来干合适,难道我天生就会讹人不成?”
李三思笑嘻嘻地道:“兄弟别多心。我和这位曾大哥都和这次对付的董家二少爷打过照面儿,这县中识得我俩的人又多,要是让他认了出来,就不大妥当。兄弟你面生,这县中没几个人识得你,干这事再适合不过。”
李三思听他这么说,也就应了下来。
随后三人一起往鸣玉院而去。入得院中,李三思便翻出一张冷脸,也不理会**的招呼,只说自己是闲逛找人。那**到也记得这位狠角色,不敢多废话,干笑客套几声,便一边凉快去了。李三思这才招手叫来一名院中杂役,打赏几钱碎银,吩咐道:“你去替我给倚红姑娘传个话,就说是上次的李爷来看她了,让她过来说上几句话。”
那杂役领着吩咐去了。片刻后,鸣玉院“七仙女”之一的倚红姑娘身着艳装施施然过来了,容光焕发地向李三思行了个礼,笑意盈盈地说道:“没想到,李爷到是真惦记着我,没过得两三日,就真来探望我了。”
李三思笑着道:“妹子是嫌我来得太勤了么?要不我这就改日再来?”李四明和曾大宝瞧着他二人这是要说亲热话的光景,便识趣地避远了些。
倚红忙道:“怎么会,怎么会?你就是日日都来,我都不嫌多……”说着走近一步,嘴唇凑在李三思耳边腻着声音低声道:“李爷,今晚我就好好儿陪一陪你……”
一听这话,李三思便知道**是已经调到了火候儿,该说正事了,笑着道:“这个不着忙。我今晚来,除了看你,顺便也要办一件要紧事。少不得要你帮些忙。”
倚红偏过头去,嗔道:“我瞧李爷你是反着在说,到这儿来先是为了办你的什么要紧事,顺便才是看一看我。”
见被揭破,李三思打了个哈哈,接着好生哄了她几句,这才问道:“董财主的二少爷你识得么?今晚是不是就在这院子里?”
倚红笑道:“董二少爷那是常客,也是我的一个好姐妹的老恩客,是常常都会来的。眼下,他正和我那姐妹在房中小酌,听我那姐妹唱曲儿呢。”
李三思找着正主儿了,心中一宽,便吩咐曾大宝立刻去找来两个能办得事的公差。让他叫那两名公差就埋伏在鸣玉院外,一听到里面有人喊“杀人了”,便立刻冲进来拿人。李三思向倚红问明董二少爷是在哪个房间后,就要下一间在他隔壁的包间。李三思、李四明二人在包间坐定,叫了些小菜,只留倚红一人作陪。
不多时,曾大宝回报称,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只待叫喊一起,立刻便有公差进院拿人。李三思、李四明和曾大宝及倚红便在包间里饮酒。李三思先请倚红饮了几杯酒,这才向她说明自己今晚是要在这里设局对付董二少,请她出手帮忙。
不料,倚红一听就变了脸色,连连摇手道:“李爷,这可行不得。我们行院里做营生的人,只要有本事,就算骗得千金万贯也不打紧,却是要恩客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可万万不能设局陷害,讹人坑人,否则哪怕只得手一个子儿,来世就不落好报,还是会干这下贱营生。”
听完这一席话,李三思心中到起了几分敬意,说道:“妹妹,我要对付董二少爷并非是为图私利,自己也决不会落下半分好处。我也不会当真为难他,只不过是想寻事由将他带到衙门里,好酒好菜关上几天,教他老爹着一着急罢了。”接着,他便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再将城中大批灾民急需口粮,自己又为之如何筹谋米谷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倚红听了,稍一沉吟,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么?那位惩治黄士定的李爷,当真就是你这位李爷?”
李三思笑着道:“自然是真。你才刚识得我不久,心中存疑也是应该。你若不信,我这便带你去找霍小玉,她是你的小姐妹,你总能信她罢?就算你担心她现在心里向着我,不肯说实话,到也另外有一个简单法子。这县中认识我的不少。你不妨就在这鸣玉院里吼上一嗓子,大喊一声‘李三思李爷领着差役砸场子来啦’,保证立马便会鸡飞狗跳,引得众客人围观。其中必会有识得我的。你再去向他打听一下我的来历,便知真假。”
曾大宝见李三思露了底,自己也就不藏着了,掏出随身带的当差的信物腰牌,朝倚红亮了亮,说道:“我是县衙里的公人,那也是事事听李爷的吩咐号令,却不是哄你。”
倚红更不疑心,说道:“李爷,你是公门中人,向我交了底,便是没防着我,我又怎会不识好歹?”言毕,她突然跪倒,向李三思认真地拜了一拜。李三思连忙扶她起身,皱眉道:“你若有难处,不帮我也没关系。咱们也还是好朋友,你这又是何必?”
倚红摇头,面有凄凉之色,说道:“李爷误会了。你有这般善心和胸怀,我怎么敢不帮一些小忙?我拜你既是为了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流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之所以会沦落风尘,也是因为小时候遇上大灾的年头儿,连树皮都被剥光了,爹娘不忍心看着我饿死,这才不得不卖了我。当初要是能有李爷这样的人出来为我全家谋得一口稀粥,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田地?唉,说来,总是我薄,比不得小玉妹子遇到贵人。”
李三思心中恻然,好言安慰了她几句,这才道:“既然是你的好姐妹在陪董二少爷饮酒小酌,你便叫她出来,换你自己进去作陪。我们的人随后便到,然后依计行事。”
倚红摇头,说道:“要让我的好姐妹听我的吩咐到是不难,不过董二少爷对她颇有几分喜欢,只怕他不肯换人。”
李三思嘿嘿一笑,招手让倚红贴近一点,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