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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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大帝-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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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访欧洲(10)
出现一双粗笨的脚,穿着满是灰尘的鞋子,毛线的袜子——彼得侧着身子进来了。他一看见两位烛光照亮了的贵妇人,便嘟嘟囔囔地说:“晚安。”随后他把一只手伸到额角上,仿佛要去擦掉什么似的,可是他慌了手脚,却用手掌把脸掩起来了。
  选帝侯夫人索菲娅上前三步,用指尖撮起衣裾,带着一种与她的年龄不大相称的矫态行了个屈膝礼:“陛下,晚安!”
  索菲娅·夏洛特随后也走上前去,用一种天鹅展翅似的姿势,张开一双美丽的手臂,提起蓬蓬松松的裙子,蹲下去请了个安。彼得好容易把一只手从脸上挪开,弯下身去,鞠了个躬;他觉得自己那么滑稽,那两位仕女随时都会爆出使人难受的哗笑。他慌乱到了极点,竟把德国话都忘了。“我不会说话……我不会说话。”他用压低的嗓音嘟嘟囔囔地说。选帝侯夫人索菲娅问了上百个问题,却并不等他一句回答:问到气候,问到旅行,问到俄罗斯,问到战争,问到游历的印象。
  她挽住他的胳膊,带他走到餐桌旁边。三人坐下来,夫人把一只小小的烤鸟放在他的碟子里,女儿把酒斟在他的酒杯中。
  两个女人身上发出一股芳香。年老的一个一面说话,一面把她干瘪的、纤细的手指如同母亲一般温柔地搭在彼得的一只手上;索菲娅·夏洛特用一种给人以*的礼貌注视着他,站起来拿水罐或是碟子时,向他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尝尝这个,陛下。这个,的确值得您尝一尝。”
  如果她不是这么美丽,这么袒露,如果她的洒着香水的衣裳不是这么叮当作响,那她完全是他的姊妹了,而她们的嗓音又亲昵得如家人一般。
  彼得放下了架子,开始回答她们的问话。两位仕女跟他谈到佛兰芒和荷兰的著名画家,谈到法兰西宫廷的伟大戏剧家,谈到哲学和美。有许多东西他一点也不懂;他要她们一再讲述,而且表示了惊奇。
  “科学和艺术在莫斯科!”他说道,在桌子底下把一只脚猛地一伸。“我第一次在这儿亲眼看到了。在我们那里,他们不要这些东西,他们见着这些东西就害怕。我们的领主和贵族都是笨头笨脑的庄稼人,只是睡觉,塞饱肚子,做做祷告。我们的国家死气沉沉。你们在那儿,恐怕连一天也不敢住。我跟你们坐在这儿,回头一看也觉得很恐惧。光是莫斯科一地,就有3000土匪。他们说我流了很多血,有些匿名的小册子还说我亲自拷打人呢。”
  “可是这种话,你们决不能相信。我最喜爱的是造船。帆桨大船‘普林基皮乌姆号’从桅杆到龙骨,都是用这双手造的。”
  他终于摊开了拳头,给她们看他手上的老茧。他又说:“我爱海,我很喜欢放烟火。我懂得十四种手艺,可是都不精,正因为这样,我才到这儿来了。至于说我残暴,说我爱流血,那他们是在胡诌。我一点也不残暴。可是,跟我们的人一起住在莫斯科,谁都会给弄得发疯的。在俄罗斯,样样东西都应当被粉碎,样样东西都得重新改造过。我们的人是那么顽强!他们会让人家鞭打得皮开肉绽,露出骨头来。”
  他停了一停,直瞪着两个女人的眼睛,愧悔地笑了一笑,说:“在你们这儿做国王,倒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可我啊,夫人,”他一把抓住选帝侯夫人索菲娅的手,“却非得从学做木匠开始不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微服访欧洲(11)
两位贵夫人非常高兴。她们原谅了他那肮脏的指甲,原谅了他在桌布上抹手。
  他身上的一切,从他那种残暴的印象一直到那对于种种人情世故的处女似的无知,仿佛很可怕,可是也很迷人。如同一头强大的野兽,彼得发出一种原始的清新之感。
  后来索菲娅选帝侯夫人在日记上写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很坏的人。在道德方面,他是他国家的一个十足的代表。”由于酒,由于跟这样聪明妩媚的两个女人的亲近,彼得快活起来了。索菲娅·夏洛特希望把她的舅舅、她的哥哥的朝臣们介绍给他。他点了点头:“好吧,就这么办吧。”
  他们进来了:策勒公爵,一个干瘪的老头儿,蓄着一绺花白的、已经过时了的西班牙式的小胡子,英皇嗣君,一个萎靡不振的、狭长脸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天鹅绒的衣服;穿戴得既绚烂又富丽的仕女们和骑士们,还有被一些宫中女官簇拥着的美男子阿列克萨什卡和西伯利亚总督戈洛温。
  他们在科本布吕格上了沙皇的御车,打听到彼得在那里,便连饭也不吃,衣服也没换,就十分惊惶地赶到城堡里来了。
  彼得跟公爵拥抱了一下,叉住未来英皇的腋下,把他举起来,在他腮帮上亲了亲,随后一只胳膊弯了一弯,向朝臣们麻利地鞠了个躬。仕女们一齐行了屈膝礼,骑士们用帽子挥动了一下。
  “阿列克萨什卡,把门关起来!”彼得用俄国话说道。彼得往高脚杯里斟满了酒,点头招呼近旁一个骑士,又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说道:“开始喝吧!”
  一句话,他们又像在库奎区那样作起乐来了。
  意大利歌手带着曼陀铃走进来。彼得想跳舞,可是意大利的音乐太柔软太缓慢,因此他叫阿列克萨什卡到客店里去把自己的乐师们找来。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那些吹风笛的和吹号角的,敲着铙钹,吹着牛角、木笛和铜箫……
  在这个中世纪的拱顶底下,从来不曾听到过这种恶魔似的音乐,彼得用一只脚打着拍子,不住地向四周顾盼着:“阿列克萨什卡,加油!”
  索菲娅很想看看彼得跳得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握着老夫人的手指,带着她天鹅似的翩翩起舞。把她送回座位之后,他又挑了一位胖乎乎的年轻女人,开始欢蹦乱跳起来了。
  索菲娅·夏洛特请胖胖的戈洛温伴舞。从花园里涌进来的志愿人员,各人挑了一个舞伴,也跳着一蹲一蹲的舞蹈,做出怪里怪气的姿势,发出鞑靼式的狂暴的喊声。
  裙裾旋转着,假发散乱了。他们把那些德国女人弄得香汗涔涔。
  大使们绕道前往阿姆斯特丹,彼得带着一些志愿人员直接去莱茵河,还没走到克桑滕,又坐船向下游驶去。彼得向往已久的荷兰在望了。
  两匹宽脊背的暗栗色马,拖着那条平底船,它们顺着杂草丛生的河岸在沙土小道上走着。运河穿过平原,呈直线伸展出去,那平原被一块块菜园、牧场、花圃以及沟渠和运河的罗网分划开了。火焰一般鲜红的、五彩斑斓的和金黄色的郁金香,像天鹅绒的幕布一样覆盖着大地。
  到处有水车在懒懒的微风中转动;四周净是住宅、田庄和小房子,运河两旁栽着一行行矮矮的柳树。从蔚蓝色的烟霭里,透出来市镇、教堂、钟楼的轮廓,还有风车。
  一条装着干草的船,顺着运河打菜园旁边驶过去。一片风帆从一所住宅的屋顶后面露出来,在郁金香中间慢慢地滑行着。几个荷兰人,穿着桶子一样宽大的裤子、绷得紧紧的短大衣和木屐,坐在霉得发绿的水闸旁边(他们那些装着蔬菜的小船,停在一直伸展到远处的迷迷茫茫地闪耀着光的运河里),悠闲地抽着烟斗,等待闸门开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微服访欧洲(12)
有时候,那平底船浮到田野和房舍的水平线上面。往下一望,他们可看到沿墙伸展出去的树上的果子,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在干净的小庭院的沙地上蹦跳的野雀。
  看到这些活的禽鸟,俄罗斯人只是惊叹。花了惊人的劳动从海里征服得来的这个国家,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梦境。
  在这里,每一小块土地都受到重视,得到照料,跟俄罗斯的荒凉的大草原相比,多么不一样啊!
  彼得在船头上吸着烟斗,跟那些志愿人员说道:“在我们莫斯科,许多院子都比这里的宽敞。可是谁也不会想到拿把笤帚去扫一扫,或者栽点果树,种点蔬菜,既给人以*,又给人以实利。一座房子即使快要倒塌了,可是你们这些魔鬼,却谁也不会从暖炕上爬下来,去把它撑好——我知道你们,你们懒得不肯到应该拉屎的地方去拉屎,而就在门口便溺了。”
  “这是为什么?我们有的是辽阔无边的土地,可是我们却都是些穷光蛋。这是十二分痛心的。瞧,人家这儿从海底里弄到了土地,每一棵树又非从外面运来栽植不可。他们建成了一个真正的乐园。”
  通过几个小水闸,木船从大运河驶进了几条小运河。
  荷兰的须德海那灰蒙蒙的乳白色的水面,向东方伸展出去。越来越多的帆篷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傍晚时分,他们驶近了阿姆斯特丹。
  海船,海船,在玫瑰色的海面上。桅杆、帆篷、教堂和大厦那尖尖的屋顶,在落日的残晖中显得红红的。深红色的云朵如同山峰一般从海里升起来,一下子光芒就消逝了,云朵变成了灰色。平原上到处出现了灯光,沿着运河掠过去了。
  他们在岸上一家小饭馆里停下来吃晚饭。他们喝着杜松子酒和英国麦酒。
  从这儿,彼得把所有的志愿人员,连同翻译和行李,一起打发到阿姆斯特丹去,而他本人却跟缅希科夫、阿廖沙·布罗夫金和比特卡神甫搭乘一条小艇,避开首都向更前面的赞丹村出发了。
  这个地方,比天下任何地方都更让他想看一看;从童年时代起,他就把这个地方爱上了。
  他的老朋友,铁匠赫里特·基斯特曾经跟他讲起过这个村子。基斯特回国了,别的铁匠和造船匠又从赞丹到来。他们跟彼得说:“要问什么地方造的船最好,那就是赞丹,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那里造的船又轻,又快,又坚固,什么地方造的船都比不上。”
  在阿姆斯特丹以北10公里的赞丹、科格、东扎涅恩、西扎涅恩和扎恩季克村里,有50家造船厂。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只消五六个星期,一条船就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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