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一样大的带捻子弹丸。
文天祥点点头,带着众人退到二十步以外,众将领有了上次轰天雷试爆的经验,小心翼翼地捂住了耳朵。
“我来开第一炮。”林老汉推开萧资,在火炮背部的药池里填入药引,盖好铜火门,回头张望。文天祥一挥令旗,老汉拉动炮绳,燧轮在炮绳的牵引下迅速转动,擦出一串火花。
“轰!”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午前的日光跟着暗了暗,黑烟夹着火球从炮口喷出,画出一条弧线,重重地砸进了对面的土垒。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土垒上腾起一团烟云,泥土、石块,噼里啪啦从半空中落下来。待到硝烟散尽,对面哪有什么土垒,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泥地上,附近黄土被烤得漆黑。
“姥姥的……”黎贵达低低地叫了一声,下巴几乎都掉了下来。再看众将,一个个欣喜若狂,若不是碍着文天祥和邹俱在身边观看,恨不能冲过去将火炮抱起来亲上几口。
“三炮齐射准备,还是打刚才那个弹坑附近。”文天祥再次挥动令旗。
“是!”萧资、张大牛、林征老汉齐声答应,同时装好了三门火炮。领命发射,三条火龙窜出炮口,分别落在刚才炮弹落点的前、左、右位置上。三发炮弹几乎同时炸开,滚滚黑烟遮住了日光。
风吹过,硝烟渐散。耳朵几乎被震聋的将士们极目望去,上午还翠绿如织的对面山坡,已经被开出了方圆十丈左右的一块焦土。乱石、碎竹、湿土,杂乱地布满弹坑边,让冒着热气的弹坑看上去,更像地狱恶魔张开的大口。
“有如此利器,大宋真的气运尽了吗?”步军营正都头黎贵达暗暗自问,眼神变得无限迷茫。
“如果下次攻赣州,带上十门破虏炮,我发誓,被追着跑的是鞑子!”张唐大笑着,慌不及待地窃取了对火炮的命名权。
“破虏!”士兵们的欢呼声,伴着火炮试射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一队南归的大雁被炮声与欢呼惊起来,嘎嘎嘶鸣着,拍打着翅膀飞向山外。
山外,碧海蓝天,年少的宋主坐在大船上,迷茫地望着越来越远的陆地。师傅说,陆地上有个英雄,还在为大宋的命运血战。少年想知道,这个英雄到底是谁,为什么陈丞相不准他来拜见。
第三章选择(1)
(一)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端宗皇帝叹了口气,无聊地将几片贝壳投入海水中。
“官家和谁生气呢,书读完了吗?”背后传来一声温婉的问候,一个年轻宫装丽人的倒影出现在水里。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细眉蛋脸,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忧愁。
“母后,”小皇帝回过头,扬起脸,盯着宫装丽人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陆地上?”
“快了吧,北元的水师追不到我们,刘深等贼日久无粮,自然要退回北方。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上岸了。怎么,官家不喜欢在船上么?这么多船连在一起,和陆地区别也不大。”杨太后摸着小皇帝的头,低声安慰。
李恒、嗦都、刘深三路大军齐集广州,浅湾一战即失,朝廷不得不又飘荡到了海上。虽然两千多艘大船相连,安稳得像平地一般,宽阔处亦可跑马。但海上毕竟不是陆地,漂泊久了,将士离心不说,皇帝和大臣的身体也吃不消。
已经有人开始生病了,随军医生正尽力治疗。她希望,这场疾病不要传播到皇帝的座舰中,如果此时端宗皇帝再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宋,也就没希望了。
“鞑子是回去攻打潮州了吗?不知道马大人能坚持多久?”小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与年龄不适宜的忧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在,他这个皇帝,脚下可是一块土坷垃都没了,连打水漂,都得用贝壳。
“应该没事的,潮州城高大坚固。”杨太后低声说道,不知是哄皇帝,还是哄自己。福州城也坚固,广州城同样坚固,不都陆续落入了北元手中么?还有很多更坚固的城市,没等北元的军队到来,便被大宋官吏给献了出去。
难道大宋的气数真的尽了么?皇后不敢想。她不是一个懂得看得出天下大势的女子,如果不是谢夫人(谢太后)带着朝廷投降了北元,这大宋太后的位子也轮不到她来坐。如今勉强坐了上来,也只能听凭陈宜中和张世杰的意思点头而已。
“希望吧。”端宗丢了一个海螺入水,激起一个大大的水漂。几只白色的海鸟飞过,自由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
“如果长了翅膀,我就可以远远地飞走。”小皇帝抬头,看了看远去的飞鸟,轻轻叹息。
“陛下不用愁,目前北元虽然得势,百姓的心思,还是向着我大宋的!”杨太后给小皇帝加上一层披风,牵着他的手向座舱里走。“陛下只需要念好书,将来就可以治国,做一个尧舜之君。”
“可尧舜之君也得有将相辅佐啊!”小皇帝用力摔开了杨太后的手,有些生气地说道。他知道国事如何艰难,不想再一切被蒙在鼓里。“今天,陆大夫说,文丞相在江南西路和福建路交界处,又打了一个胜仗,杀了一个鞑子头,母后,有这回事儿么?”
“有的,是个千夫长,算不上什么成名的大将。”杨太后笑笑,低声回答。这是几个月来,大宋在陆上战场唯一的胜利,早已被百姓传得天下皆知,船上很多宫女闻之,都激动得落泪呢。
“毕竟是个千夫长,还有一千多个真鞑子,不是汉军,也不是那些吃里扒外的新附军。”端宗皇帝并不糊涂,探马赤军和汉军之间的区别他能分得清楚。北元军队中,探马赤军的战斗力仅仅次于蒙古兵,汉军和新附军根本与前者不在一个档次。逆贼刘深的部曲中,只有两千探马赤军,已经让拥有十八万将士的张世杰无法正面应对;而文天祥,居然以新败的残兵,打得一千多探马赤军全军覆没。
“母后,您说文丞相和张大人,到底谁更会打仗些?”沉默了一会儿,小皇帝在座舱中发问。
“差不多吧,文大人曾经收复赣南,张大人也曾收复了半个福建。”杨太后支使宫女给端宗捧来手炉,亲自检查了一遍里边的白炭,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问题,对她一个女人家来说,实在过于深奥。
“应该是文丞相更厉害些,文大人麾下,全是各地义勇。而张大人手中,全是大宋禁军和厢军呢!”卫王赵景拎着一个鸟笼子,蹦了进来。他与端宗兄弟情深,一向随便惯了,入门后也不给皇兄见礼,直接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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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选择(2)
“朕也这么认为,”端宗捧着手炉,大声说道,“文大人从福建打到了江南西路,一路上攻城掠地,最后虽然败了,却打出了我大宋的威风。而张大人围攻泉州,三个月入不了城。并且朕听说,连当时福建各地,也是文丞相打下来后,移交给他的。”
“陛下不可乱说!”杨太后身子一颤,手中的茶杯不小心落到甲板上,摔了个粉碎。浓浓的江南绿茶香味瞬间飘满屋子。
一边招呼宫女收拾,杨太后一边拉过皇帝郑重叮嘱:“陛下为一国之君,切莫对臣子的能力妄下断言,伤了忠臣之心。”说着,四下张望,看看周围除了贴身宫女再无闲杂人物,才把一颗心装落回肚。
“可宫里的人都这么说,今天陆大人也证实,文丞相福建与赣南交界处,打了胜仗。居然还造出了震天雷,炸得鞑子人仰马翻。”端宗皇帝兴奋地说着,仿佛自己御驾亲征,亲自目睹了震天雷的威力一般。自从即位以来,一直被北元兵马追着到处漂流,难得的一场胜仗,当然让他欣喜。
“陛下如果高兴,就下旨嘉奖文丞相便是,让天下忠义之士都学文丞相,早日光复我大宋山河。”看着皇帝难得高兴一回,杨太后不忍拂了他的意,顺着他的口风说。反正,今天即使皇帝下了嘉奖的圣旨,也找不到人将旨意送到陆地上去。
“朕想将文丞相召回来,主持我大宋军事。”透过纸窗,望着窗外的波光,端宗皇帝踌躇满志。
“陛下不可这么做。”杨皇后立即出声制止,唯恐小皇帝一高兴,由着性子胡来。
“为什么不可?右丞相可是文武全才,母后怕陈丞相阻挠么?”
“正因为文丞相是文武全才,所以陛下才不能将他召回啊!陈丞相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宋江山……”杨太后情急之下,语调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母后,难道这其中很为难么?”端宗惊奇地问,扯了扯杨太后的衣角,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他与卫王一直由杨太后照顾,对其依恋很深。
杨太后叹了口气,借着转身咳嗽的机会,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文天祥能回来么?这道圣旨即使发出去,也会被陈宜中和张将军拦下来。论威望,论战功,文天祥都远远超过了二人,所以当时陈丞相才力主分兵,把文天祥支了出去。朝臣中谁更有能力,杨皇后看不出,但在每天例行的早朝中,她却能体会到相互倾轧的滋味。她不是小尧舜高太后,没有那个能力辅佐年幼的君王,把握大宋的平衡。她现在能依赖的,只有陈宜中和张世杰,还有张世杰麾下的十几万官兵。
文天祥声望虽然高,本事虽然大,但他的麾下毕竟只有五千兵马。如果文天祥归,逼得张世杰反,局面更不可收拾。两难之间,她只能取势力大的那一方为依仗,把文天祥和他的麾下牺牲掉,看着他们在赣南自生自灭。
可惜,这些话她没法说,也说不得。政治这东西,说出来的和隐藏在背后永远有天壤之别。此时,她只能收敛哀愁,强颜装笑的应对道:“陛下,文大人领军在外,才使北元不敢全力进攻。如果文大人回来了,北元则再无后顾之忧,情况更为不妙。”
“什么时候文大人能挥师下山,带着他的百战之士,驱逐鞑虏,接朕脱离这无边苦海呢?”端宗皇帝用小手拍拍桌案,心中发出一声长叹。作为天生的帝王,看惯了臣下的表演,有些事情,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