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全儿看着齐粟娘挂在李全儿身上。一步一回头。牙齿打战地声音越来越响。看了看四爷和八爷。开腔问道:“齐姑娘见着什么了?”
齐粟娘满脸恐惧,颤抖道:“刘……刘三儿……”
同行的四人皆是一惊,四爷和八爷互视一眼,四爷慢慢道:“处置干净了。”齐粟娘听得他在这阴风惨惨的地方,说出这话,只觉寒毛儿直竖,满耳都是诉冤索命之声。
众人走到了宫门边,各府里地马车前皆吊着角灯,停在不远处。八阿哥微微一笑,“四哥若是这样说,必是干净了。”
齐粟娘看着八爷面上如阳春三月般的微笑,打了个哆嗦,松开李全儿的衣袖,僵着脸施礼,“臣妇告退。”待得四爷微一摆手,立时急急退走,只觉离这两位更应该被索债的爷越远越好。
第二十五章
比儿提着灯笼,扶着齐粟娘下了马车,立时便吃了一惊,“奶奶可是着凉了。”一面将齐粟娘扶回房里,一面差人去请大夫,捉药。
折腾了半宿,齐粟娘吃了苦药躺到了床上,迷迷糊糊想着做了替罪羔羊的刘三儿,久久无法入睡。她辗转反侧,终是深更半夜唤了比儿进来,叮嘱道,“明日到大爷府上,请大爷得空儿过来和我说说话。”
比儿满心疑惑,也只得应了。
第二日,齐粟娘还在睡着,陈演差人捎回信来,皇上带着他巡视黄河河工,又得过几日方得回家。
齐粟娘接了信儿,倒也未放在心上,只琢磨着不想再去宫中。然则,荣喜儿午后又来了,万般不情愿的齐粟娘仍是被诚亲王召去了算学馆。
她心不在焉地说了一会算学,便打发讷定苏等人自去做题验算。何图华已是学会西洋虚拟法,自顾自抱着黄河河图在看。
齐粟娘怔怔发呆,不知不觉眼睛便落在何图华面前地河图上,何图华连忙站起,“先生随皇上巡了北漕河,现下又到了黄河,捎信儿来命我多多查阅黄河冰凌的卷宗,学生正在查看黄河河图。”
齐粟娘勉强点了点头,随意道:“黄河冰凌一向打上游来,与京城想是无干,现下还是四五月,怎的就想起这些了。”
何图华叹了口气,“河南、山东、陕西各省这一两年冬季极寒,下游黄河时常封冻,上游开冻时,下游还未溶冰,冰凌河水一来,便是大灾不断——”
齐粟娘一怔,想起那一世这样的冰凌洪水也曾有过,都是在河源上观测溶冰的时日,根据流速算好到达下游地时辰,用火药爆开冰面。
只是这时节火药虽有,要到危险的黄河河源上探查实据画成黄河冰图却是极难,怕是丢了几条人命也不见得办得成,陈演和何图华必也知道,她也只能默默不语。
何图华坐了回去,不断地翻阅卷宗与河图。
太阳渐渐偏西,齐粟娘再一次站在算学馆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宫巷。她接过何图华递来的红灯,微笑道:“何大人进去罢,明儿要讲三角推论法。今儿把西洋虚拟法好好整整才行。”
何图华面带犹豫,“听说师母昨日似是受了惊……”
齐粟娘心中讶异,没料到何图华日日泡在算学馆里,消息竟是这般灵通,想来果然是满旗贵勋出身,总是有些门道。他这样的人物去治河,想是要比陈演当初要容易得多。
“何大人放心,昨儿没拿灯笼方才花了眼。今日必不会有事的。”齐粟娘走下阶石,回头催着何图华回了馆,提着灯笼慢慢走在宫巷中。
远远的,庆宫里灯火辉煌,把昨日地阴风扫去不少。
眼见得快到丁字路口,宫道上成列的大红宫灯很是明亮,却没有一个人影。齐粟娘不自禁加快了脚步,突地对面黑洞洞的宫巷里飘来了一盏灯笼,一忽儿红,一忽儿白,顿时把她吓得脚软,挪不动步。
她背心冷汗直流,猛一咬牙,狠狠瞪着那应是刘三儿的冤魂白灯笼,正打算不管是人是鬼拼了再说,却见到灯笼后走出一个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陈夫人,小的奉主子命来送您出宫。”
正文 第二十章 算学馆里的齐粟娘'三'
粟娘见那小太监在灯笼下的影子,分明是人非鬼,“这位小公公是……”
小太监笑道:“奴才是双虹格格跟前的人。格格听说夫人昨晚受了惊,特让小的在这处儿等着,好送陈夫人一程。”
齐粟娘松了一口大气,欢喜笑道:“劳烦小公公了。还请小公公回复双虹格格,实在感她盛情。”
齐粟娘和小太监一路走向宫道,远远的宫道上又亮起了一两盏红灯笼,似是有太监走动。齐粟娘见得有人,心中一定,扫过那小太监手中的灯笼,笑道:“小公公手上的灯笼奇怪,怎的一面红,一面白,倒似个双面观音似的,怕不合宫里的规矩。”
小太监笑道:“不瞒陈夫人,这是太子爷还圈在里头时,双虹格格自个儿亲手做出来,替太子爷解闷的。如今出来了,虽是不成样子,格格却舍不得丢,太子爷只说由她爱用便用。”
齐粟娘听得双虹果然得宠,心中欢喜。此后凡她天晚出宫,这小太监总在通向毓庆宫的宫巷口等着,齐粟娘再没有看花过眼。过得几日,齐粟娘教会了何图华三角推论法,他赶去直隶巡河后,三阿哥便不再召她入宫。
比儿虽是去了齐府里,齐强却是忙得不落家,比儿看着齐粟娘面上的不安,劝道:“奶奶放心,奴婢留下话儿了,大爷一得空儿必是会来地。
不过是等几日罢了,现下大奶奶都有大半月未见着大爷了。”
齐粟娘点了点头,独自在房里寻思了半会,将京城齐记牙行的帐册调了过来,查看半年来江南二十一处牙行进货事宜。她正坐在炕桌上细看帐册,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妹子。”
齐粟娘心中一喜,连忙下了炕,到门前欢喜迎住了齐强,“哥哥日日在九爷府里忙,连嫂子都大半月没见着你了,今日怎的有暇?可回过府里了?”
齐强笑而未答。齐粟娘顾不得问他太多。端详了他半会。“瘦了些。脸色也不好。”看向比儿。“给大爷倒莲子清心茶来。天气有些热了。给他去去火。”
齐强在炕桌边坐下。随手拿起炕桌上几张纸看了看。顿时笑了出来。“妹子。你这帐算得好生明白。我那年回京城。秦道然还和我说你是个管帐地人材。你帮着操办了一回洗三宴。他明知你暗地里动了手脚。把太监们那一块多用地例钱冲平了。愣就是找不出毛病在哪里。”
比儿捧上了莲心茶。齐强接过喝了一口。苦得砸了砸舌头。放回了桌上。“后来我和他提起。让你替我看着江南生意。他二话不说就点头了。还帮着在九爷面前打了包票。他果然比我有眼光。”
齐粟娘一愣。掩着嘴直笑。“这地上地算帐法儿。进进出出乱得很。太容易做手脚。不过是些加加减减地东西。一扯到银钱。谁不厉害?宫里地太监嬷嬷们没学过算学。照旧算得贼溜。至于现下——我那几个绍兴师爷也不是白请地。总要学到两手。”
齐强哈哈大笑。从比儿手中接过另一盏莲子百合茶。塞到她手里。“歇一会。喝口茶。”
齐强看着齐粟娘慢慢喝了半盏苦茶。开口道:“妹子。两湖牙行里那一块地两球官纸生意。我想加个副管事。”
齐粟娘手中一顿,看了齐强半会,“官纸生意虽不是最好的,却也有些赚头。新管事能替你赚得更多?”
齐强犹豫着点了点头,“新管事对京城、直隶各处的衙门里都熟,多走动走动,那些衙门里更容易订咱们进货的两球官纸。”
齐粟娘欲言又止,斟酌了半会,“你是要把新管事使到两湖去?不让他在京里呆着碍事?”
齐强陪笑道:“也是,让他两头跑着。”顿了顿,“不过是让他得些油水,正经事儿不让他碰,还是原来的管事掌着。”
齐粟娘慢
点头,“若是这样,自是没错。哥哥拿主意就好,知会两湖牙行。”
齐强笑了起来,“我让他呆会来给你磕头。”端起桌子的莲心茶又喝了一大口,苦得皱了脸,照旧放下,从怀中摸出一方印章,“妹子,这个你收着。”
齐粟娘接过一看,见得是齐强和各处货商、二十一处牙行掌柜往来接洽的私章,心中一惊,“哥哥……”
齐强叹了口气,“一则,九爷上回差着我到江南办地事儿正是要紧处。二则,我多是要跟着秦道然跑朝里的事儿。太子爷这阵子动静越来越大,皇上也不管他,各位爷门下失官去职,甚或丢命抄家的不少。这两头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这些生意到底已是顺了五六年,又有你替我看着,不会出大事。”
齐粟娘听得心惊胆战,再想起这几日心里的担忧,“难怪我前几日见着四爷和八爷走在一处儿——哥哥,九爷他不会出事儿吧?你凡事小心些——要不我去求求十四爷让你从九爷府里出来——”
齐强笑了起来,“那些门人倒也罢了,太子要整治到九爷头上,等皇上驾崩了再说!他现在没有了索额图、没有了三爷、四爷、十三爷,失了这些大臂膀,还能怎么样?谁输谁赢难说得紧。”说话间,站了起来,“十四爷当初没应下的事儿,如今更不会应了。你放心,只要九爷府没被抄,哥哥不会出事的。九爷府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齐粟娘跳下炕,追着齐强给他整了整微乱的衣摆,抚平上头的折印,看着齐强,“哥哥小心身子。”
齐强摸了摸齐粟娘的头,“放心。”
比儿看着齐强走出了院子,低声对齐粟娘道:“德隆在外头等着,要过来给奶奶磕头。”
齐粟娘依在房门边,看着早已见不到齐强背影地院门,叹了口气,“叫他进来罢。”
比儿扶着齐粟娘进了房,看她盘腿在炕桌边坐下,亦叹了口气,“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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