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取缔无效,校方终于懒得纠缠下去,决定退让一步,接受黑风寨大王对宿舍规则的解释。他们相信,这么大胆的学生不会出现第二个,事实也果真如此。
该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正是百里晴川。
他眼看着寝室门口两块并排的名牌从“祝羿楼·百里晴川”变成了“黑风寨·百里晴川”,好像那黑风寨三个字是自己的头衔一样,怎么看怎么刺眼。
“比起住一楼,住这种没品的土匪窝岂不是更可耻?”他寒着脸一把取下自己的名牌,不再悬挂。
校方奈何不了祝羿楼,当然更奈何不了加倍难缠的百里晴川。
从此,一楼六号的房间门口就只有一块名牌。宿舍规则也从此被删除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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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三堂下课铃响,教室门口起了一阵欢乐的骚动。百里晴川不用看也知道,是黑风寨大王祝羿楼从比赛会场赶回来了。
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昨天不得不留宿在比赛主办单位提供的旅馆,但只要一早出门的话,其实第一堂课一半的时间就可以赶到,这家伙却拖到第四堂课才现身,不难令人联想到,他是专程为了午饭而来。
百里晴川埋首书本,视线却固定在同一个段落无法移动。耳听爽朗的大嗓门从门口一路逼近,同学们恭贺晋级复赛之声此起彼落,有叫老大的、叫头目的,更有人喊他黑风大王,就是没有人胆敢捋虎须,直呼其名。
人影最后停在身前,接着是“磅”的一声响,祝羿楼一屁股坐到了桌上,一百八十五公分、高挑结实的体格压得桌脚吱吱作响。
百里晴川微微皱眉,身子往后倾,抬起头,迎上仿佛把阳光一起带进教室的笑脸。还是那德性,一头的乱发,和舞台上形象天差地远。
“嘿,晴川,少了我,日子很无趣吧?”凝视着友人,祝羿楼加深了笑意。
他的眉目轮廓极深,犹如名匠只以寥寥几笔雕划,线条豪迈俐落。宽广的肩幅高山也似,挡去了百里晴川大半视线,随意结打的领带斜斜歪在一边,完全没有意思好好整顿的领口大大敞开,厚实的胸膛露出了大半,泛着好看的古铜色泽。
百里晴川心口霎时一热,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他推了推眼镜,丢出一个冷冷淡淡的白眼。
“我正打算开始享受耳根清静的悠闲日子。”
“冷淡的家伙,真不可爱!”早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祝羿楼一点也不在意。他一手撑住桌面,俯下身子,神秘兮兮地问:“昨晚转播的比赛,你有没有看?”
……干什么这种鬼祟的态度?百里晴川很想叹气,又怕这口气会直接吹在近在咫尺的祝羿楼脸上。
“餐厅的电视一直开着,很难不看到。”
“那你觉得我华丽的舞姿怎么样?”
“如果想听赞美的阿谀之词,建议你换个对象询问。”
“谁要听阿谀!我不过是想知道你的感想。”
“我当时正专心吃晚饭,没仔细看。”脱口扯了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啧,辜负我们十多年的交情!”
“……才第八年而已。”
百里晴川挥起书本赶人。“好了,快滚下我的桌子,差不多是上课时间了。”
祝羿楼闻言脸色大变。
“糟糕!今天是不是要检讨上礼拜的考卷?我忘得一干……”不等他说完,百里晴川从书里抽出两张纸,上头龙飞凤舞,正是祝羿楼的考卷。他指指身后。“还有,你的报告在抽屉里,那也是今天要交的。”
祝羿楼接过考卷,一探头,静静躺在抽屉里的,果然是自己花费不少心血却彻底遗忘的报告。
逃过劫难的家伙嘿嘿一笑,举起手掌,照平日的习惯,跟着就应该一掌拍到对方的背上以示谢意。只不过,手伸了出去,却硬生生在百里晴川肩头上空拐了弯,极不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乱发里搔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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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够了!”
祝羿楼一脚踏在椅上,挥拳咆哮:“我要改名字!我总有一天非改掉这个名字不可!”
百里晴川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相较于怒气腾腾的黑风大王,他只觉得累。
方才,他们经历了一堂典型的代课老师初上阵,点名点到祝羿楼,跟从前无数个初见面的老师一样,照例忍俊不禁的笑脸彻底激怒了敏感的黑风大王,紧接着轮到百里晴川,不知道第几百次被当成是日本人。
“晴川,难道你不觉得烦?一天到晚被误会是日本人,你不烦吗?不烦吗?”
“我倒觉得你比较烦人。”
看到教室两侧的题字,黑风大王又是一阵火气上来。天底下精采的诗句多如繁星,偏偏写什么“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他的小学毕业纪念册上早写满了这两句诗,一个个没良心的同学,根本是假勉励真讥讽。而始作俑者,全怪那个早已作古的诗人!
“李白那个混蛋!”他怒吼着。
“那首诗可不关李白的事。”百里晴川淡淡反驳道。自进这间教室以来,他已听了友人不下百次的抱怨,感觉早已麻痹。
“不要因为你那句晴川什么什么菩提树是李白写的,你就老是帮他辩护!”
“是晴川历历汉阳树。而且,那也不是李白写的。”
不是李白?祝羿楼偏着头,脑子里反反覆覆,始终只见到李白一个人的身影。
“现在是午餐时间,你就别想了。”百里晴川站起身,歪了歪嘴,笑道:“我对你很有信心,即使想破头,也不会出现李白以外的名字。”
黑风大王用力点头。“那当然!本来就是李白写的嘛。”
“……随便你怎么说。”
第二章
走出教室。入秋之后,天气凉得快,户外随时都刮着风。
百里晴川仔细扣上外套,祝羿楼的衬衫外头却只添了一件背心,双手插在裤袋里,发丝迎着风,飘飞得更乱了。
“风大,怎么不穿外套?”百里晴川蹙起眉,瞅着伙伴单薄的衣着。
“吃饭容易弄脏,麻烦。弄脏了送洗,更麻烦。”
“不会比着凉感冒更麻烦。”
“我没那么虚弱,不会感冒。”
百里晴川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双手环胸,眼睛发出冷冷的光芒,定定盯着祝羿楼,一股不容妥协的压迫感。
“好,好!”祝羿楼举起双手投降,从教室拎出一件纯白外套,苦笑着。“这就穿上超级容易脏的外套,满不满意?”
“很满意。”百里晴川微微一笑。他同意,这一套制服,穿在祝羿楼这般大剌剌的粗鲁男生身上,是残酷了些。
白衬衫是标准的普通样式,还算好;铁灰色长裤,甚至衬衫外搭的黑色皮质背心,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那条银白色的领带,以及纯白的西装式外套。
衬衫、外套及领带,三者都是白,却是三种不同色泽,白得各具特色。容易脏,且难以用市售成衣鱼目混珠,一旦褪色或洗坏,只得再行订制,昂贵又麻烦。
那又为什么选择如此麻烦的颜色?校方自有一番道理。
东门桥是深具历史的名门男校,自创校至今,制服未曾稍变。用容易污损的白色来抑制青春期男学生的旺盛活动力,培养合于礼的举止,造就优雅的绅士,是他们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谁知造就出来的,竟只是可观的干洗费用。
“领口,没有翻好。”百里晴川伸手指着歪七扭八挤在祝羿楼颈边的衬衫衣领。
祝羿楼喔地答应一声,随便扯了几下。
“不是那里……唉,你又弄得更糟糕了。”百里晴川一面出声指点,眉头也随之愈聚愈紧,却始终维持距离,不亲自动手帮忙。
祝羿楼后头冷不防闪出一个人,三两下帮他理好了衣领,嘻嘻一笑。“我说百里晴川,你既然要像老婆一样管他,就该当个尽责的老婆,亲自出手帮忙才对啊!”
“……当个尽责的什么?”
那瘦长竹竿样的唐突之人,是同班的李俊杰,他吐了吐舌头。“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吃午饭去了!”几步逃开来,远远从楼梯底喊道:“你们也赶快来,晚了没饭吃喔!”
祝羿楼满脸高兴的笑容,见百里晴川转过头来,虽是立即收起,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百里晴川挑眉道:“喜欢的话,以后都找李俊杰帮你啊。”
“什么?我才不是高兴他帮我的忙。”
“那你高兴什么?”
“我、我很高兴可以吃午饭!快走吧,我可饿到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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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楼一路往下走,一楼楼梯口,一名全套整齐服装的学生就站在那儿,背脊贴靠着楼梯扶手,对纯白的外套铁定不妙。
听见楼梯声响,不觉站直了身子,抬头,看见祝羿楼和百里晴川,顿时双颊生光,流露出一股难言的兴奋神采。原来是韩文棋。
“是你。怎么在这里发呆?不吃午饭吗?”祝羿楼爽朗地笑着,伸掌往对方窄瘦的肩头一拍。百里晴川不由得蹙眉,深怕那件雪白的外套上头会出现可怕的黑手印。
衣服的主人却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不仅脸庞灿亮,还略略转红。“我是想,说不定可以遇见学长,所以……”说着,脸颊的红色更深了。
可真是……女孩子一般的可爱啊!祝羿楼和百里晴川不约而同这么想着。祝羿楼温柔地笑了起来,搭住韩文棋肩膀的那只大手,顺势移到头顶上,摸小动物般轻轻拍了拍。
百里晴川再次感受到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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