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秋忙得脚打后脑勺,8月25日到了,拿到工资单的林秋再次傻了眼:她的工资依然原地踏步。
几个月憋着的一股气直冲脑门,林秋拿着工资表去找朱长江——办公室里没人。财务告诉林秋,朱站带着两个总监去济南了。林秋问她工资怎么回事,财务说站长临走前交代所有的考核待遇暂时不变。
林秋打朱长江电话,关机。她觉得自己的血一个劲地往脑门上涌,她突然明白了,她是被算计了。从4月接任到现在4个多月了,她天天忙得屁颠屁颠,在别人看来多么可笑。别人肯定想:看你那傻样,一个虚名就把你乐成那样,工资就是一分钱不给你涨!
林秋脸憋得通红回到座位上。“老大,怎么了?”大卓关心地问。“你看看。”林秋亮了亮手里的工资条。
“怎么和我们的差不多,不是主任待遇啊。”大卓惊呼。网站的工资不公开,会计每月单独给各人发工资条,但什么级别工资多少,员工都大体知道。“你这不都上任小半年了!”大卓惊了。
林秋慢慢做了个运气的姿势,除了故意整她,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这就是欺负人,他们合起伙来把我当猴耍!”林秋不等回家,就给大建打电话狠狠骂了朱长江一顿。
“是。是。是。”到底是亲媳妇,大建没有落井下石地说谁让你竞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类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应着。
第十章
十
林秋决定找朱长江好好谈谈。不管他知不知情,他是最高领导,这事要有个说法。在单位工作,付出智慧和汗水,获得金钱上的报酬,也许这不是一个等价交换的过程,但起码也要做到相对公平,林秋觉得自己有资格,也应该获得和其他部门主任一样的待遇。
两天后,两个总监回来了,朱长江仍在济南。网站风传老朱要走。
林秋不知道风从哪来。
“首先你得知道风是从哪刮来的,要是从总部回来的人说的,恐怕十有九真。”大暖说。
“你是凭本事吃饭的,谁做一把手都不耽误你干活。”姜月说。
“难说。我现在拿的还是记者的工资。”林秋吸了口饮料说。
“怎么回事?”大暖惊呼,“合着这小半年你白干了?”大暖非常生气,“林秋你太傻了。升职加薪,升职加薪,这两个事必须得一块,你这光升职不加薪,活多干了,责任多扛了,钱没多拿,这不使唤傻小子吗?”大暖说。
“林秋我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个事上这么傻,你上任的时候就该跟朱长江说清楚。”大暖一生气,声音也高八度。别的桌以为她们几个吵架,纷纷看过来。
听着大暖的话,林秋越发觉得堵得慌。
大暖稍后单位有录播先走了,林秋和姜月对面坐着。一个是郁闷,心里憋气,另一个是悲伤,深深的悲伤。
有人告诉林军官姜月和张衡藕断丝连,林军官跑去找姜月求证,她承认了。热恋中的林军官做出了让步,他说只要姜月保证以后不跟张衡来往,他可以既往不咎。姜月哭着说她不能保证。
红了眼睛的林军官在姜月宿舍楼下站了很久。他一句话不说,一个劲地抹眼泪。姜月趴在窗台上看着心都碎了。
林军官最后给姜月打了通电话,声音都嘶哑了。他说,哪怕你骗我一句,不管真假,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我不去他那了”,咱们就和以前一样。
姜月捧着电话蹲在墙角泣不成声,她知道他对她好,但她真的不想骗他。
林军官默默地挂了电话,擦了擦眼泪,走了,留给姜月一个笔直而伤心的背影。
事后姜月单位的人都说姜月不好,介绍人也批评了她一顿,说以后再也不给她介绍对象。每个人都知道林军官含泪而去是多么地伤心,但他们不知道姜月心里有多难过。她舍不得林军官,她觉得林军官正直、阳光,把她的心也带离了阴霾,她恨自己,但是她的心的一部分好像已经刻上了张衡的名字,她怕她情不自禁,更怕伤害林军官。
姜月的故事让林秋忘记了自己的郁闷。她望着坐在她对面哭成泪人的女人。这么多年了,她看惯了她的眼泪,她记得她刚进大学时土气的样子;她记得她介绍张衡给她们认识时的幸福和得意;她记得他们分手时她喝醉的样子;她记得她们去看《阿凡达》,姜月硬要坐在她和大建中间;她记得有一年元旦说好一起跨年,结果零点时刻姜月却哭着喊她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她记得她结婚头一晚,姜月试穿她婚纱时的羡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就像两棵树缠绕在一起,互为彼此。林秋曾和大建说过,姜月单纯得就像一面镜子,映出林秋心中的傲慢与懒惰。林秋搬进大建家前曾和姜月同住。姜月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早上叫林秋起床,晚上留饭守候。林秋跟大建说,姜月本该是个坚贞不移、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可惜张衡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回家时,林秋在楼下停了一会,看了看楼上的灯火,想想姜月回宿舍还是孤灯冷灶,她长舒了一口气。怨什么呢?她毕竟还有大建。
姜月回宿舍后,看到收拾妥当的屋子,也苦笑了一声。她想,还好,我的工作稳定,福利尚好。虽然只是临时工,但不用像林秋那样拼命。林秋的工作大起大落,付出又没有回报,又有小人在侧,工资的事情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强敌环侧,却不知是谁,多么可怕。
两个不开心的人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理由。
第十一章
十一
9月,网站给朱长江开了欢送宴。
别看天天怀念省城,嫌弃临江,真要走了,老朱也动了真感情。桌上大家轮番敬酒,林秋端起酒杯,把要问的话从舌头尖上压了下去,围绕着怀念和感谢的中心思想说了祝酒词,最后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结尾。林秋说得尽兴,嘴皮子一顺,差点说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还好,刹住了。毕竟只是上下级关系。
人事更替的速度非常快,新站长李修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开始了新的工作。全站工作大会的时候,李站长表示他目前还兼任其他地方站的站长,不能长时间在临江。原运营总监徐伟同志升任副站长,他不在期间,徐副站长代管站上事务,站上其他一切人员待遇不变。
意料之中。
林秋坐在座位上看着朱长江的办公室。三年多了,她同老朱吵过、闹过、也并肩战斗过。老朱做活动一意孤行,林秋力陈利弊,朱长江当场翻脸,差点要林秋走人。林秋升任新闻主任,提出种种构想,老朱全力支持,放话“新闻是网站的生命”,要各部门全力配合。
尽管欢送宴上大家说得都非常好听,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顿饭后各奔东西后会无期。
两周后,凡事讲求效率的李修竹腾出手来收拾临江站。第一步精简部门,原来几个独立的工作室全部合并到运营部,新提拔一员工任运营副总监兼运营部主任,直接对李修竹负责;采编部不动,杜梅任内容总监兼采编部主任,原采编部主任林秋任副主任。李修竹不在临江期间,副站长徐伟负责日常事务。
李修竹的这一番任命有破有立,剥夺徐伟的运营管理权,但又给了他网站的日常管理权;既提拔了自己人,弱化了徐伟的实权,又在职务和名义上给徐伟予以提升,让他无法不满。在采编上,他认为两个人没必要,确认了杜梅的直接管理权。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既重建了组织架构,又捋顺了上下级关系,既安抚了朱长江的旧部,又提拔了自己人,充分显出了李修竹的领导和管理水平。
按照李修竹的安排,杜梅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全部采编。林秋被空置了起来,她的工作只剩下修改稿件和一些辅助性的行政工作。林秋也意兴阑珊,所以当她再接到工资表时已经不太惊讶了——原来所谓的副主任工资只比记者高一百元而已,而主任们的工资依然高高在上。
林秋感觉自己是彻底被坑了。
这几个月,一心心里也不安。因为张博士每天回家都很沉重地告诉她形势不好,贷款快还不上了。“他要是破产了,我怎么办?”反复思量了很久,一心偷偷地问林秋。
“怎么会破产?”林秋笑了。
“他每个月光贷款的利息就是三十万。别看我们表面风光,其实一堆乱账。他的烦恼只有我知道。”一心心事重重。
其实老谋深算的张博士另有打算。每个月三十万的贷款利息不假,但还不足以让他忧愁,让他忧愁的是一心——他开始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保持得太久。
第十二章
十二
一心和大暖真正和好是在大暖的29岁的生日宴上。不过是一句话不和,也没有了不起的矛盾,一心送上生日礼物,大暖说声谢谢,两人就一笑泯恩仇了。
林秋两口子送大暖一条手链,虽然不是真金白银但也镶满了水晶,亮闪闪的。大建怕大暖觉得一百左右的礼物寒酸,说要不要买个贵点的,林秋坚决说不。林秋觉得礼物代表的是心意,假如花的钱让你心疼,别人还不特别喜欢,就太锥心了,更何况生日年年有。林秋坚持也是因为大暖最近的时尚品味一日千里,跟大江谈恋爱后,她时不时地去趟北京上海,回来就满口的卡地亚、香奈儿。有时聊着天冷不防地就来一句“我结婚的戒指只要卡地亚的”。林秋默默地去百度了下卡地亚的钻戒多少钱后,跟大建说,坏了,大暖结婚咱们可能要破财了。
大暖的生日宴在一家生态酒店,一进去,红花绿叶的,林秋觉得特别地不真实,明明一海滨小城,硬把自己整得跟热带丛林似的。林秋厌恶一切虚假。
大暖这几年交友甚广,在座的既有林秋他们这样的熟人,也有一些场面上的人。既然有场面上的人,就免不了喝点场面酒。那天,大暖穿着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