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冠卿和玉竹就跟在马车后面,看着那辆古怪的马车如同汪洋中的小舟,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危险姿势,在乔羽不时的惊叫声中暴出一身冷汗。
夜晚来临之时,她们没有选择地又在野林里落脚。
乔羽早已累瘫在冠卿的怀中,蜷成一团,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白咏从林中猎来野味,正在火上烤,旁边的肉汤飘出一阵阵的香味,就来一路来几乎面无表情的玉竹也两眼放光。
白咏开心非常,嘴里哼着小调,“小羽,等到了浚波,你们也别忙着露面,我在哪里还有几个老相识,有什么需要问的,我去找她们问个明白。也省得你们东奔西走。”
乔羽已经根本没劲去听她闲唠叨了,在车厢里被摔了一整天,她全身无处不痛,现在只渴望能赶快填饱肚子,窝在冠卿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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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四人路过一个村庄。
当乔羽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双目所及,一片死寂,别提人烟,整个庄子像是从河塘底捞出的腐烂的朽木胡乱堆积而成。
“这么严重?”帝京的繁华盛世历历在目,跟眼前飘散着腐烂气息的一切形成剧烈的对比,乔羽心中不忍。
白咏站在车辕上,沉声道,“这还算可以的,百姓的房屋多是用茅草束糊上泥巴,层层铺叠而成,如何经得起成月的暴雨冲刷。而屋不能遮风挡雨,衣不能避寒,疾病就在所难免。每年这个时候,这一片的乡野都是瘟疫肆虐,往往都是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人死掉。”
乔羽看着满目疮痍,久久不能展眉。
“那已是很多年前了,我曾亲眼看着那些当官的只顾自己吃喝玩乐,拒绝开仓放粮,将若干的穷苦百姓被那些官兵挡在城门之外,却上报该地无灾。往往就是那一夜之间,一群一群的灾民就这么死了。最后想给她们收尸都没办法。我一怒之下,斩杀了不少狗官。”
“杀得好。”乔羽一字一顿。
白咏满腔的悲愤被她这三个字吹散,欣慰地一笑,“若是这次能让你来主宰这些官员的命运,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以杀警世?”
“清除一个朝廷的腐朽是要下猛药的,不流血,那是天大的笑话。”乔羽就这样站在一片荒凉之中,却凝着一股浓浓的杀气,“而我生气的时候,从来就没什么耐心。所以她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烧香,别撞在我的刀口上。”
“哈哈。”白咏仰头大笑,“我这恶慈悲的名字总有一天会被你抢去的。”
“小羽。”冠卿突然出声,“为何这整个村庄连一具遗弃的尸体都没有,也没见任何人家有竖招魂旛的杆子。甚至连一座新坟都没有。”
白咏眼睛一眯,“走,进去看看仔细。”
三人像飞鸟一样飞扑进村内,乔羽看看满地的泥泞和污水,认命的跳回马车上,不会轻功的人还是安份点好。
许久之后,三人才陆续回来。
“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了,可是并不像一个荒废很久的村庄,房内有些物件像是刚停用不久的。”玉竹道。
冠卿也疑惑,“的确是,只有吃物都被带走了,好像是一起离开村子。”
白咏没吭声,凝着眉头,看着这座被整个遗弃的村庄。
…
如果是一个村庄是这样,或者还有解释的理由,但是一路下来,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是人畜全无,这让乔羽非常疑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白咏。
“逃荒之后的村子都是这样?”
“不是,即使是再艰难的生计,总有一些人是死也不会离开的。而且,这里我不是第一次来了。”
“难不成是有人带走了这些村民?”冠卿推测。
“带走?”白咏大嘴一咧,“你说地真客气。”
冠卿想起了一些房屋内残留的打斗痕迹,无语。
乔羽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往往看起来最不合逻辑的事,是最合逻辑的。”
白咏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乔羽一笑,“看来,这趟浚波是来对了。”
无论是天灾、人祸,抑或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的那些人,浚波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而她现在已经踏进了这潭水中。
无论是蛟是蛇,我都要把你揪出来晒晒,剥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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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打。。打劫!”
坐在前面赶车的乔羽,差点因为白咏的刹车飞出去,幸亏这些日子的独轮特训,她的双手双脚已经在她意识反应之前勾住了可以固定的地方。
乔羽疑惑地看看天空,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又是正午。
看看前面的“劫匪”,一帮十到十五岁的小毛孩,估计全部捆起来也比不上白咏,幸亏白咏肚子饿了,在里面吃东西,否则这帮小鬼根本不敢露面吧。
在看看旁边的地势,两侧是乱山,遍布枯木荒石。
好吧,乔羽勉强承认,地势还算是个合格的打抢的地方,但“劫匪”。。。唉。。。
乔羽揉了揉脸颊,摆出诲人不倦的姿态,“来,小妹妹,别害怕,慢慢来,再说一遍,姐姐没听清。”
玉竹在后面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打…打劫。”有进步,乔羽差点没鼓掌,那个领头的小姑娘,看来还是有一定落草的天赋的。
“你要劫啥?劫钱?劫粮?还是劫色?”乔羽和颜悦色。
“劫…劫…劫…色?”小姑娘傻了?
“劫色?!”白咏在车厢内暴喝一声,乔羽还来不及阻止,车帘一飘,白咏的身影鬼魅一般串出。
本来双腿就在发抖的小姑娘,现在直接双腿不着地,被白咏高高地拎在半空。
“哇~~~”身后的那群小劫匪们作鸟兽散。
白咏狞笑着,“你才多大?打劫也就算了,还敢劫色?”
小姑娘还挺硬气,“我就是劫色又怎么样?”
“哼哼。”白咏冷笑得像是地狱的厨子,扬手就将小姑娘扔上了半空。
惨叫和一句“手下留情”同时响起。
一个身影从山坡上的乱石中跃起,扑向马车的方向。
玉竹俊脸一冷,从马背上纵向空中,挡下那个身影。
两人情急之下,从半空到地面已经过了数招,但仍是被玉竹挡在了马车数步之外。
“幼妹无知,请各位手下留情。”来者冲着白咏叫道。
白咏爱理不理,看都不看来人,大掌扬起,重重地落在小姑娘的屁股上,“叫你劫色,叫你劫色。。。”
白咏虽没有真的使出武功,但她的大掌直接招呼在小姑娘的屁股上,的确也够她消受的。
小姑娘刚开始还挣扎,但却被白咏的一只手压得纹丝不能动弹,最后竟嚎啕大哭。
与玉竹对峙的来者,见白咏并没有什么恶意,也松下一口气,退后了一步,一抱拳,“幼妹鲁莽,惊扰各位,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会回去后我自当严惩。”
“哦。”乔羽笑眯眯地高坐在车辕之上,自从有了点武功基础,她就爱纵高窜低,再也不爱在平地上带着。“放她一马可以,不过有几件事情,还劳烦这位公子为我排忧解惑。”
玉竹闪到一旁,乔羽这才看清来者的长相,来者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衣衫破旧但倒也整齐,长相不若冠卿温文,不比玉竹清俊,一身山野粗犷之气,尤其左颊之上,有一十字形的刀疤,平添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乔羽一脸坏笑,别有深意的啧啧两声,硬汉一派的嘛,唉可惜啊,这世道不流行啊。。。
冠卿在后面低低地咳了两声,阻止了她想调戏这个年轻人的冲动。乔羽回头冲他做了鬼脸,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没有尾巴翘起来啊,冠卿怎么总能猜到她想干吗。
乔羽不得不将满肚子坏主意暂时消停一下,摸摸下巴,“公子,借问一下,你们山寨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年轻人面容一慎,顿时多了几分警惕,仍然笑着说,“这位小姐,我们不过是附近的猎户,哪来的山寨一说?”
“哦。”乔羽也不着急,晃荡着自己悬空的两只脚,“一般猎户家的孩子竟然会排兵布阵之法?刚刚那些小孩各自所居的位子应该是大人们平日惯用的藏身之所,所以今日照搬套用。而且…”乔羽顿了顿,笑嘻嘻地冲他上下打量,“像你这样全身上下干净整洁的猎户,也很少见啊。”
年轻人的笑容退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乔羽冲他身后的草丛笑了笑,“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而且我对你是什么人也并不关心。但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今日可以就此别过了,他朝有缘山水再相逢。”
“请问。”
“附近的老百姓都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年轻人疑惑地看着她。
乔羽不再废话,只看着他,等他下文。
年轻人沉默着,上下打量着乔羽,再打量玉竹,继而冠卿,“你们不是本地人?”
“我们不是本地人。”乔羽点点头。
“北方过来的?”
乔羽笑脸一退,“你没必要知道。”
年轻人神色一变,正在这时,他身后的草丛里,有人轻喝一声,“琅琊。”
走出几个女人,抬着一辆木制的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衣衫也是旧年之物,但看得出用料和式样却非同寻常,年纪应该是三十上下,却似乎是因为常年行动不便,而显得形销骨立。
那几个女人将轮椅放下之后,便退回了草丛之中。
那个女人自己缓缓地转动车轮,往乔羽面前驶去。
乔羽的眼神闪了闪,继而又恢复了笑脸,“这位大姐,不知你是否可以解答我刚刚的问题。”
那女人一直到乔羽的面前才停下,抬头笑着说,“当然可以。但在山野中说话,未免有失待客之道,何妨移步到蜗居一叙。”
“我们远道而来,还有要事在身,大姐如若能帮小妹排疑解惑,小妹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再打扰。”乔羽说完,冲白咏笑了一笑。
“要是我一定要邀请妹妹到舍下做客呢?”那个女人徐徐将自己膝上的一块布撩起。
乔羽顿时失色,那膝上是一木盒,盒上有银针密布,数以百千计,针尖在阳光下呈诡异的颜色,也不知是淬了什么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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