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赫已被兵士押到寝宫门外,听闻朱帝夫此言,虽是满心恐惧,却着实忍不住得意一笑。
“你。”朱帝夫气得恨不得亲自提刀砍下他的脑袋。
炎赫知道此时已是生死存亡关头,朱帝夫冲冠之怒,反而使他平静下来,急中生智,居然想通了女帝的意图,“炎赫给帝夫见礼,给太师见礼。”
朱帝夫怒极而笑,“好,好,好,陛下本身体康健,自从你入宫后,妖媚惑主,淫乱后宫,致使陛下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而你竟然又与太女那孽畜联手毒害陛下,如今竟然还砸毁了传国玉玺。哀家要将你剥皮割肉,剔骨抽筋。”
“帝夫,”炎赫突然高声压过他的声音,“帝夫请息怒。奴家砸毁玉玺,乃是受陛下之命,怎能是罪行。且帝夫要将奴家剥皮割肉、剔骨抽筋,奴家反抗不得,只能欣然而受,但只怕到时,帝夫会追悔莫及。”
帝夫气得银牙紧咬,大袖一挥,“给哀家拖下去行刑。”
“且慢。”朱太师断然喝止,“贵卿,身怀六甲,乃是皇家骨肉,怎可在此时行刑。再说,刚刚贵卿说砸毁玉玺,乃是奉命而行,此事还请贵卿说得明白才好,否则难以跟满朝文武交代。”
炎赫的背后已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但只能压着心头惊骇,强装镇定,“今夜宫中大乱,我在寝宫中服侍陛下,陛下突然醒来,说只要我将一物与太师交换,太师必然会保我与腹中孩儿平安。”
“何物?”太师追问,却隐隐觉得事有转机。
炎赫不着急,自顾自说“说完之后,陛下便命我将玉玺砸毁。”
“到底是何物?”连朱帝夫也顾不上跟炎赫往日的恩怨,着急追问。
“是传位于二皇女毓仪的传位诏书。”炎赫直视着太师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出口。
“你说什么?”朱太师与朱帝夫是又惊又喜,朱太师是惊大于喜,而帝夫是喜大于惊。
朱帝夫本以为女儿继位之路要平起波澜,如今却从天上掉下了一份传位遗诏,砸得他眼冒金星,心花怒放,顿时也顾不得他与炎赫之间的那些“小小”的恩怨,忙过去扶起炎赫,“贵卿快快请起,如今你也是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人,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做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生是好。”
炎赫也仿佛不记得前一刻朱帝夫还要将他“剥皮割肉、剔骨抽筋”,拉着朱帝夫的手,一副亲兄弟的模样,“陛下临终遗言谓我,帝夫宽爱仁厚,必能保你父子平安,奴家的将来都全在帝夫手上了。”
朱帝夫见他提起女帝,心中暗恨,却也只能做宽慰状,回头却拿眼神示意他母亲。
朱太师此时心中却仍是惊疑不定,若炎赫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也不必撒如此的弥天大谎,且如果没有传位诏书,炎赫也不用去砸掉传国玉玺,砸掉玉玺到时拿不出诏书,他还是死路一条,可见遗诏应该是确有其事的,但为何女帝会留下这么一份遗诏?是因为早已知道了太女下毒一事?还是说尚有其它计较?
“请问贵卿,遗诏现在何处?”朱太师紧盯着炎赫的表情。
炎赫此时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太师不必多疑,陛下却有遗诏。奴家此时一大一小两条命在此,断不会拿这等事说笑。至于遗诏在何处,奴家只能谨遵陛下遗言,先见到乔少微乔大人,才能说出遗诏在哪里?”
“为何要见乔少微?”太师顿时又再起疑。
因为女帝说了遗诏在乔,朝中能值的女帝托付的乔姓臣工也只有乔羽一人而已,但这话炎赫是万万不敢说给太师听的,“我也不知为何,但既然陛下有此遗命,奴家岂敢不遵?”
炎赫说得无辜,可眼神里面却是坦白地明显,我现在告诉你遗诏在哪,保证明年此时便是我的祭日。
宮深影迷离【4】 《风月祈》和歌 ˇ宮深影迷离【4】
朱太师仍是半信半疑,但事以至此,别无善法,如果炎赫真的有遗诏当然更好,如果没有,对她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暂且将他的命多留几日便是了。
朱帝夫挽着炎赫的手,两人互相搀扶着去了,仿佛两人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样子。太师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嘲讽,到此作罢,现在还有一个更为头疼的事情。
原来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夜尘埃落定,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与自己最想避开的人打交道。
乔羽,乔少微。
太师冷哼一声。这个女子是天下第一的麻烦人,狡猾如狐,奸诈似鬼,即便是自己这个在官场里经营了一生的人,碰上她也是得小心再小心。而如今如果真的有遗诏在她手中,只怕她也不会乖乖地交出来,看来只有另想它法。
“太师。”亲信低声禀报,“七公子一定要见你,你看?”
玉竹!
太师略微一愣,心中还是有些踟蹰,但很快她就将这犹豫不决抛诸脑后,“我去见他。你们着人看管好寝宫,不得任何人进出。不能惊扰到陛下遗体。”
“太师尽管放心。”
玉竹虽然随着人流进了皇宫,但那些女卫不敢放他进去寝宫,却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假借朱太师的命令,将他骗进一间闲置的宫室中等候。
玉竹一个人坐在其中,没有坐在灯下,反而是挑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如他在乔府或玲珑精舍之中,反正他的房间就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何必怜影自怜。
宫烛突然闪了一个灯花,烛光在他的脸上明灭了一下,便是这微微明亮的一瞬间,他的容颜便在太师的眼中鲜明起来。
太师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
玉竹,他的幼子,最冷落也最心疼的一个。她所有的儿女,只有玉竹是没有父亲照看的,而偏偏只要看见他,就让她想起当年令她又爱又恨的人来,她只能把他放的远远的。但谁知,尽然是这样无心之举,造就了朱家唯一的一朵芙蓉。若大的朱家,居然只有这样一个干净人。
太师在心中自嘲。
标榜自己那是朝臣们之间的事,扪心自问,就不用睁眼说瞎话了,朱家人干了哪些事,还有谁会比她更清楚,若真是量罪,除了玉竹之外,朱家每人长十个头都不够砍的,但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她占上风,天下人能奈她何?
攘内必先安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向来不强求,只是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母亲。”玉竹站起身来。
“嗯。”太师一挥手,家将们退出门外,将殿门紧闭。
玉竹紧盯着她,母亲的表情冷静非常,而自己却是微微地发抖,心中万千的质问,到出口是却只是一句几乎于绝望的呻吟,“母亲,你为何这样做。”
太师缓缓走到他身前,抬手将他鬓际的一缕乱发拊好,“玉竹,母亲别无选择。”
玉竹胸口发紧,眼眶酸涩,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母亲与他站地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母亲身上的薰香味道。玉竹一把抓住太师的手,“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你权倾天下,姐姐、兄长和族人虽有大过,就算一朝清算起来,以功勋相抵,不过是流放的罪名而已,陛下待你如同姐妹,必然罪不及你,有什么必要逼宫,密谋造反?”
太师苦笑,“傻孩子,人不是石头,不是躺在那里不动,就没人来伤害你。太女给陛下服下毒药,如今陛下已驾崩,她连自己的母亲都容不下,又岂能容得下我。”
“那你为什么明知太女给陛下下毒,却不告诉陛下?你若告诉陛下,陛下废了太女,自然会考虑毓仪,你…”
太师摇头打断了玉竹的话,“没用的。太女是什么样的人,毓仪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太清楚了。莫说我不能将朱家的实力暴露在陛下眼前,即便我拼却身家性命不要,救了陛下,以陛下的英明才智,岂会将江山交给毓仪这个庸才?她考虑的必然是毓熙,而且陛下身体康健,千秋正盛,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变数也未定。母亲年纪大了,等不到那天。”
玉竹急得泪花乱颤,可他向来谈锋不盛,怎说得过他母亲。
太师以手捂住他的嘴,“玉竹,你听母亲说完。对国家尽责是忠,对家族尽责是孝。母亲自问是个能干的人,却也不能做到忠孝两全。母亲明知此举乃是保小家弃大家的不义之举,但母亲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了,无法再回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毓仪接位之后,我把持朝政,挑选良臣干将,匡扶社稷,必定能再造一个兴盛的金闾。到时史官笔下或浓或淡,此事也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太介怀。”
自此,终于无可回转,玉竹泪眼婆娑,哽咽难抑,“母亲。”
太师将他搂入怀中,“玉竹我儿,不用再劝母亲。母亲明知有违大义,但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玉竹将脸埋在太师颈侧,痛苦的闭上双眼。
无法再回头了。
“我儿。”太师拍拍他的肩,“乔羽呢,乔羽在哪里?”
玉竹低头,幽幽地说,“我从不过问她的行踪。我只知道她离开京城已经好几日了。”
太师疑惑,“你可曾听她说过要往北疆?”
玉竹神色恍惚,只是摇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太师见他神色失落,想起暗哨曾回报说乔羽虽不曾亏待过他,却一直偏爱冠卿,心中顿起杀意,只待遗诏事情一了,她便杀了乔羽,为玉竹再寻良人,她的儿子,何必过得这么委屈。
低声哄道,“你且在此间歇下,反正她也没有回来,你回那个府中也没什么意思。待过几日帝京平静下来,我便让人找她入宫见你,到时你们一起回去便是。”
玉竹迟疑,“我若不归,冠卿必然要担心的。”
太师笑,“你放心,我立刻派人前去传口信就是了。”
宫深影迷离【5】 《风月祈》和歌 ˇ宫深影迷离【5】
“岂有此理!”
乔羽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个阴毒的朱太师!
这次她是真正气得哆嗦,咬牙切齿,很不能将朱太师活活咬下一层皮来。
她左手捏着朱太师的亲笔信函,右手狂比中指,“都说虎毒不食子,她今日居然拿玉竹来要挟我?”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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