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岩石长廊的两边发出。
她稍稍扭头,便看到在黑暗的阴影中,有隐约可见的栅栏。而那栅栏后,模模糊糊在蠕动的身影,则很难判断,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那些,是什么?”
“问得好。”独孤无咎淡淡一笑,“连他们自己,也很想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是会变成一只不老不死的怪物,还是会悄悄化成一堆脓血——不过,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随即他对宝芙低声道,“活下来,就赢了。”
宝芙对他所说的,懵然无感。
她只是觉得晕眩。真奇怪,只要这个名叫独孤无咎的男人一看着她,她就觉得晕眩。
“宝芙!”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骤然夹杂在那些恐怖的叫声中,抵达她耳中。
她猛然望过去,顿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司徒静虚。
他也在那栅栏后,而且不止他一个。他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看上去很可疑。他们似乎竭力想要抓住他。而司徒静虚一面奔逃,躲避,将它们驱逐开;一面担忧而焦急的望着她。
“离那个男人远点儿!”他大声喊,“他是恶魔,他要用你献祭!”
“他在说什么?”
宝芙虽然听到司徒静虚的言语,然而脑子里,却仿佛被糨糊黏住般。根本没有暇力思考。
“别理他,宝贝。”独孤无咎揽住宝芙的肩头,使她转脸不再看司徒静虚的方向。他低头,在她耳畔温柔轻语,“……好不容易,我才能抱着你……”
说着,他将鼻子深埋进她的鬓发中,贪婪嗅着她的香气。
宝芙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他们仅仅只是初次见面。独孤无咎却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自己不但没有立刻推开他——或是赏他一嘴巴,竟然还任由他抱着。
司徒静虚似乎还在喊着什么,她已经浑然不觉。
她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独孤无咎。望着他那双,闪烁着诡谲光芒的眼睛。
然后,她听到他魅惑的声音,一字一字飘入她的脑中。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
她一片空茫的脑海中,随后听到:她自己机械的,死气沉沉的声音。
然后,她蓦地感到,唇上传来,一阵针扎的微痛。似乎是,她的嘴唇,正在被尖利的牙齿噬咬。视线瞥到,是独孤无咎正在咬她。他不但咬破了她的嘴唇,还咬破了她的舌头。然而除了感到,血液正在被他汨汨吸食,她就再也,没有其余的感觉。
从耳中隐隐传来的轧轧声,她感到她和独孤无咎所处的位置,正在上升。从黑暗的地底,向地面上缓缓而去。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强,刺得她已经睁不开眼。
她听到一片欢呼声——就在她的身边,好像一片汹涌的海洋。
那些人簇拥在她和独孤无咎周围,为他们欢呼。大概是因为他紧紧抱着她的姿势,像是在拥吻心爱的情人。
只有宝芙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吻。
血液的大量丧失,使她感到浑身发冷。那个噬吸自己的男人,完全就是一只,冷酷贪婪的野兽。
幸好,他终于适可而止,松开了她。
用舌头一点儿不漏的舔舐掉,她嘴唇上的血迹,他发红的眼瞳,才恢复如常。
然后,他将因为失血过多,几乎已经站不稳的她,宣告占有似的,搂进怀里。唇边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环顾四周。如他所愿,今夜,永夜岛的大厅里:宾客济济一堂。
除了黑暗僵尸。就连遵守血之戒律的枢密府和鸽派僵尸们,也派来了代表。
独孤无咎举起下属递过来的酒杯,向所有人举起。
包括,那些坐在角落里,神情警戒而冷肃,和永夜岛奢靡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伏魔族。
“谢谢司徒长老赏光。”独孤无咎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一个身穿黑色唐装的白发老者身上,“我最亲密的敌人——虽然我们是近邻,但是请你们移驾来一趟永夜岛,可真不容易。”
司徒炎没有答话,只是忧虑的看了一眼,依靠在独孤无咎胸口,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宝芙。
“独孤无咎,你竟然蛊惑了她!”
“否则,要我用鞭子抽她吗——我怕有些人会心疼。”独孤无咎犀利的眼神,已经搜遍每个角落。但是,他的眼中,涌起一丝失望。声音,更是泄露出他好整似暇的外表下,一缕焦躁和不安,“他呢——独孤明,他怎么没来?”
第四十六夜 ②篇 薄幸
果然,没有独孤明的影子。
独孤无咎精心策划了今夜的这场盛会,原本笃定独孤明会现身。因为,他以为他已经掌握了,独孤明的致命弱点。
他低下头,抚了抚宝芙的一头秀发,在她耳边低语。
“宝贝,你看。那些男人是靠不住的——你的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在乎你。”
木头娃娃似的,乖巧偎靠在独孤无咎怀抱中的宝芙,只是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甜蜜而拘涩的微笑。
她听到独孤无咎的每一个字,也看见所有的一切:熙熙攘攘的人头。那些满脸饥渴和兴奋的僵尸们。还有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半丝笑意的伏魔族。白发苍苍,神情忧郁的司徒炎。还有他身后,静静矗立,一双明亮深遽的狭眸,一直盯着她的飞飞。
然而,他们却都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与她无关。
她脑袋里,空荡荡的。
对一切,都失去感觉——却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一切。包括,两道蓦然投注到她脸上,黝黯冰冷,如刀刃般无情而锋利的目光。
那两道割裂似的视线,来自一个,刚刚进入这座大厅的身影。
那是一个骑着纯黑色钛钢摩托车的黑衣少年。
闪闪泛着幽蓝光芒的黑色金属,和黑色的皮革衣履,衬得他苍白的脸色,更显得冷冽酷寒。
一双纤细修长的胳膊,如花藤般,紧紧缠在他腰间。
那是一个年少却妖冶的少女。如一朵,过早盛开的,黑色玫瑰。她身穿一袭黑色的镂花短裙,坐在摩托车的后驾座上。将脸,紧贴黑衣少年宽阔的后背。
人群看到这个黑衣少年,立刻鸦雀无声,自动为他腾出一条通路。让他旁若无人,一直将摩托车,驶到独孤无咎脚下。
黑衣少年长腿轻跨,已经下车。站在人群中的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肃寒和压迫。无论是僵尸还是人,都下意识的远离他。他身体四围的空气,立刻形成一道天然疏离的屏障。
他微微扬头,凌乱不羁的短发下,那双墨黑修长的剑眉,一挑。
“叔叔,什么事——非得在我忙的时候找我?”
在以这种冷淡而又散漫的腔调说话同时,他随意的伸臂,搂住身旁那冶艳少女的细腰。
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举动。
而他手臂放在少女腰间的暧昧姿势,不言而明的向人们宣告——他正在忙什么。
这个时候,他已经一眼也不看,被独孤无咎搂在怀中的宝芙。仿佛她压根儿就不存在。
独孤无咎感到,怀中的宝芙,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她,她的脸蛋,依然如一个细嫩甜美的瓷娃娃。那双黑漉漉的眸子,也依然是空茫而无辜的神情。
这副失却心魂的样子,却格外的美丽而诱人。
仿佛一朵毫无防御,只能任人采撷的娇艳花朵。
真可惜,却被……
独孤无咎捏住宝芙秀气的下颌,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柔软鲜润的红唇上,覆上一个绵绵的吻。
然后,他轻巧的理好,她被弄乱了的发丝。
从她毫无抵抗的柔顺态度,和全心全意的承受,他知道蛊惑的力量没有减弱半分——刚才那一霎的异动,只是一种神经和肌体的自然律动。也许引起律动的原因,很微妙。但是她的神智,绝对不会恢复。
她现在,依然是一个虽拥有感官,但却无法思考和判断,心神只能由他来控制的偶人。
“我不知道,叔叔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你,不是只碰处女吗?”
黑衣少年苍白的俊颜上,此刻看不出一丝表情。
“灭,你瞒着我干的那些小把戏,我可以既往不咎。”独孤无咎凝视着眼前的黑衣少年,稍微压低声音,“不过,只要你今天乖乖和我合作——我可以,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阿灭的眉头,只是淡淡的皱了皱。
“把她,还给你。”
“她?”
阿灭眯起眸子,冷冷盯着,独孤无咎唇边狐狸般的微笑。
独孤无咎转身,从下属递过的深红丝绒托盘上,拿起一把精致小巧的银白色勃朗宁手枪。
他举起枪,瞄准大厅天花板中心,高高悬挂的红色球型水晶灯,扣动扳机。
球体中烟红色的氮气,随着破碎的晶片堕落,在瞬间爆出一团令人惊艳的璀璨光华。
然后在人群一片哗然中。
一架黝黑的五角形铁笼,骤然降下。那凌空飞落的铁笼,在距离地面,大概三米多高的地方停住。
而女子凄厉的惊呼,吸引得人们的视线,都纷纷投向头顶上。
在摇晃的斑驳光影中,人们看到:笼子里关押的不是什么野兽,也不是什么怪物。
而是一个,赤身露体,面容憔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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