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芙,我给你说过,我们戈家,在江南是一个大族。”戈君搅动着咖啡里的糖,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黯然,“但有更多事,我没有告诉你,也不敢对你说。”
“为什么?”
“因为,那些都是我一直想摆脱的事。”戈君看着宝芙,低声命令,“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可别告诉我,你能用我的头发,预测我未来老公的年收入!”
被戈君的神秘兮兮,弄得心情越来越揪然不乐的宝芙,拽下一根头发,递到戈君手中。
不过她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宝芙吃惊的看到,自己交了十几年,自以为连彼此肚子里的蛔虫,都已经知道几斤几两的知心好友,此刻展露完全陌生的另一面。
戈君握着宝芙那根头发,阖上双眸,薄薄的小嘴微微翕动,低声念诵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单音节词汇。
过了大概五十秒,她用两根手指夹住那根头发,在空中晃了晃。
噗嗤!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宝芙看到自己那根头发,凭空冒出一股幽蓝色的火苗,瞬间被烧为灰烬。她震惊的望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
“一生下来就会,我是一个巫女。”
“戈君,你的德育课和数理化,可都是满分……”
虽然已经接受了僵尸和伏魔者的存在,但宝芙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身边最亲密的朋友,是一个巫女。就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腹部猛然袭来一阵刀搅般的剧痛,痛得她几乎岔气。
“我刚才对你施了一个小咒语,类似这样的咒语,可以让人头疼脑热的,我还会几个。”戈君在对面,捧着咖啡杯,静静凝视着脸已经皱成一团的宝芙,“你看,这就是我不愿意当巫女的原因,因为我们巫女的力量,常常会被用来做坏事。”
“……如果……真……是你干的,快……停……”
痛得气喘吁吁的宝芙,现在已经不想再计较什么了,只要戈君能让她肚子不再疼,戈君是王母娘娘她宋宝芙都没意见。
戈君闭上眼睛,再次集中注意力,默默念祝着什么。
宝芙那来势汹汹的肚痛,就像是落潮一样,顷刻消退得一干二净,连个小尾巴都没留。
“现在相信了吧。”戈君为了偿罪,把自己的那份杏仁蛋糕,也推到了宝芙面前,“我们戈家,承传着中华最古老最纯正的巫血统,几乎每一代里,都会出几个具有灵力的巫士巫女,我们这一辈里,我奶奶最想让我继承她的衣钵。”
“这就是你逃家的原因?”
“只是一部分。”戈君握起宝芙的一只手,“……宝芙,我好高兴,你还是宝芙!”
看到戈君眼中隐隐的泪光,宝芙相信她这位最好的朋友,心依然是赤红色的,只是有一个疑窦,她实在不吐不快。
“戈君,老实交代,你到底对我干了几次这种事,用咒语让我生病之类的?”
“……我发誓,除了去年冬天,三年级那个男生邀你去他家的滑雪场度假,我让你得了重感冒,就再也没有过……”
“戈君!”
“我是为你好,你这人缺心眼儿,根本就不识人心险恶,那个男生根本就是只色狼……”
此刻,一个身材窈窕动人,戴着墨镜和时髦的大檐帽的黑衣女郎,款款走进这间飘着忧郁旋律的咖啡厅,径直走向远离宝芙和戈君,被高大的棕榈挡住,靠窗边的桌子。
她取下墨镜,露出一双翠绿迷人的双眸,形状优美的红唇,微微一弯。
“灭,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单纯,一看就知道,你需要人陪。”
坐在桌边的黑衣年轻人,单手支颐着下巴,注视着玻璃窗上反射的倒影,从那倒影里,可以将整个咖啡店的大厅一览无余,包括,坐在角落里喁喁私语的宝芙和戈君。
他没有转头,整个身子都没有动一下,看上去有些疲倦。
“Lenka,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抱歉,我已经接到命令,要“寸步不离”你!”
Lenka坐在阿灭的对面,拿起酒水单,为自己点了一杯拿铁。
她注意到,阿灭面前的咖啡,一口都没动,他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不碰咖啡和任何含有刺激性的饮料。
既然不喝咖啡,何必要来咖啡店呢。
顺着阿灭的视线,Lenka看到了玻璃反光中,那两个坐在角落里的少女。
她一眼认出,那天在公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宝芙。
就在这时,Lenka听到对面的阿灭,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我会克制不住,想要放出‘塔’。”
“别再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灭。”Lenka伸手抚住阿灭的脸,让他面对她转过来,她凝视着他那双黑得像夜空般的眼睛,在那双眼眸深处,看到了深深的悔恨和痛苦,她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我的‘倔强男孩’,你已经长大了,你是个男人,该学会男人的‘快乐生存之道’了。”
说完,她长长的手臂,温柔的勾住他的脖子,让他靠她更近,在一霎间,她看到他眼中闪过的迷惘,于是她不再拖延,立刻将自己的双唇,贴上他的双唇。
“哇,真豪放,居然在这里就……”
宝芙偷偷瞄到远处棕榈树后,正在亲吻的男女身影,不禁两眼发直。
“咱们换个地方,我祖母一直在派人追踪我,这里不能久待。”
戈君已经怀疑坐在远处的三个男人很久了,把钱放在桌子上,戴上大口罩,她拽着宝芙就往外走。
才咽下最后一口蛋糕,连嘴还没来得及擦的宝芙,向窗口那对“甜蜜二人组”匆匆一瞥,便脚不沾地的被戈君拽了出去。
不过,她还是觉得,那个男人的身影,好像有点儿眼熟。
她们刚刚离开,店里另一张桌子上的三个男人,也结账走了出去。
第七夜 ①篇 紫水晶之夜
你,我所从来的黑暗,我爱你甚于火焰,火焰把世界约束……但黑暗包容了全体……我相信夜晚。
摘自赖纳·马利亚·里尔克
《关于僧侣的生活》
两个女孩的脚步越来越快,力图摆脱那三个彪形大汉。
偏偏好几辆打着空车牌的计程车,对她们跳脚焦急的样子,视而不见似的,一晃而过。这更加让宝芙确定,出租车是这样一种东西:当你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总是很闲;当你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总是很忙。
就在这时,那三个男人已经包抄过来。
本来就行人稀少的街头,这时似乎变得更冷清了。
如果是个聪明人,在这种夜阑人寂之时,看到三个壮汉围住两个少女时,应该都会避之不及。
宝芙有那么一霎,真的对普天下的聪明人都很失望。
“戈小姐,老太太让我们来接你,如果不希望我们对你的朋友动粗,最好跟我们回去!”
三人中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出其不意扭住了宝芙的胳膊,藉此来威胁正打算横越马路逃走的戈君。
从戈君的目光中,宝芙分明就看到她在骂:蜗牛宝芙!谁叫你平时不爱运动,慢吞吞的才会被抓住!
宝芙还是在这个时候,稍微表现出了一丁点老宋家的气节,虽然那位公鸭嗓子先生拧得她胳膊都快断了,她还是气魄十足的冲着戈君大喊。
“别管我,快跑,一定要坚持住,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宝芙,奶奶不会为难你的,我先走一步了!”
不过当戈君挥挥手潇洒转身时,宝芙还是免不了有一种误交损友的愤慨,她暗定决心,下次再见到戈君,一定要狠狠亏她一顿,让她请吃豪华海鲜大餐。
朋友就是在关键的时刻,拿来亏的,这不就是所谓友谊的正解嘛。
就在这时,宝芙只觉得后背心一凉,似乎被一个坚硬而锋利的东西,紧紧抵住。耳边传来那位公鸭嗓子先生的斥骂。
“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
“放开她!”就在这时,回头瞥见公鸭嗓男人手中的匕首,戈君立刻冲了过来,大喝,“你们是谁,你们不可能是奶奶派来的人——放——!!!”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公鸭嗓子的两个同伴抓住。
“戈小姐,识相点,乖乖跟我们走,一切不就都结了,现在就让你看看,不听话的后果……”
公鸭嗓男人挥动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朝宝芙的脸蛋划去。
啊——!!!
就在宝芙和戈君发出同声惨叫的时候,一道灰色的人影突然出现,抓住公鸭嗓子男人的胳膊,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老弟,女孩子的脸是很宝贵的,出来混,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公鸭嗓子男人的脸,骤然变成猪肝色。
因为他发现,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比机械甲臂还要坚硬有力。
接着,这位大老爷们发出分贝远远要超过宝芙和戈君的尖叫,身子凌空飞了出去,落到十米之外的柏油地面上。正在捆缚戈君的另外两个男人,见势不妙,立刻丢下戈君,搀扶起同伙,落荒而逃。
“咦?”
当有幸躲过一劫的宝芙,看清那位英雄救美的好汉时,脸上的惊讶,完全变成了疑问。
眼前这位穿着侍者的深绿色马甲,打小领结,眼睛眯眯,带着和气笑容的大哥,看起来好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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