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能洗干净,自己身体里所有的金蝉血,灭一定会毫不犹豫那么做。”
独孤明的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在过去的那些驹行岁月,阿灭和他,可以为了一朵枯萎的花,而将对方置于死地。但是,阿灭却从未和他争抢过独孤家的继承权。
没有人能像他那么了解,阿灭是有多么厌恶,金蝉独孤家。
“明,你到底想做什么?”
黎雪瞳哑声问。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饥渴得如丑陋野兽。僵尸就是这样一种,根本无法压抑自己的欲望,也从不会克制欲望的东西。
她一直都在渴望着独孤明。也渴望他的血。渴望拥有,他那近似神的力量。
“成为我的继承者,你就会知道。”独孤明静静道,“而我,知道你所做的那些事,是为了阻止黑暗之神复活。”
“你都知道?”黎雪瞳后脊微微竦栗,“……我在找戈家巫女……”
身为白乂家家长的她,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戈家巫女。她知道,戈家巫女手中,掌握着让黑暗邪神复活的秘术。
并不是为人类谋求什么福祉,对改变世界这种事,她也毫无奢望。
她只是不希望她的家族受到威胁。巫女们疯狂期盼临世的黑暗之神,势必会对整个亡魂族,也包括她的家族在内,带来覆灭般的影响。
“这是我决定,让你成为继承者的原因。”独孤明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黎雪瞳的脸颊,“你是,知道做什么才正确的人。”
“而不是……因为爱我。”
黎雪瞳随着他手指的碰触,不禁阖上眼睫。
这是她已经在梦中,暗暗憧憬,描摹过成千上万次的场景。她终于可以和她爱的这个男人,如此亲密。
一切都和幻想的相同,却又不同。
她没有预料到,她此刻竟会这么紧张。浑身都在微微颤栗,心跳急遽如狂。血流在血管中,仿佛烧开蒸化。胸口紧窒,失去呼吸的力气。
独孤明低沉、沙哑、寂冷的声音,静静传入她耳中。
“不是。”
黎雪瞳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这张神情严肃,甚至是严厉的俊美脸孔。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都不明白,自己到底爱上这个男人哪一点。
肯定不是那张漂亮的脸。
她见过的,各型各色的美男子,已经多到令人呕吐的地步。活了六百多年的她,早已不会为事物的表象迷惑。
为什么,她会爱上这个对她无情的男人。她想,只要得到他的血脉,她一定就会得到答案。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伸臂抱住独孤明。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抱住他。她知道,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会释放出所有的热情,也会仔细感受每一个细节。这不是她脱掉裙子,而他脱掉裤子那么简单的事。她和他,将完成亡魂族一种最古老也最神秘的仪式。他会在与她结合的时候,让他剧毒的金蝉血,流入她的身体。这也不仅仅只是,他制造继承者的过程。这是她多年来的夙愿:与她最心爱的人契合为一。
时间在这座幽闭的石室内,一点一滴流逝。
弥漫的血腥味,逐渐消失。
这场惊心动魄,雌雄之间最原始的疯狂,也归于平静。
黎雪瞳躺在地板上,睁着一双雾光氤氲的大眼睛,望着高高的穹顶。稀薄的阳光,洒在她那具完美绝顶的胴体上,给每一寸曼妙精致的起伏,都镶上层柔和美丽的金色光晕。这是世上的男人,宁肯眼珠被挖掉,也不惜饱览的美景。
但是,那个站在远处,背转身慢慢穿着衬衫的男人,却似乎已经遗忘这一切。
“流入你身体的,只有少量毒性。”独孤明系好最后一粒纽扣,转身注视着黎雪瞳,“等你完全适应的时候,你的血,就会产生一样的毒性。”
黎雪瞳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在独孤明那两道深遽岑寂的目光下,穿上衣服。低头给腰间的丝带挽结时,她终于没能忍住。成串的眼泪,掉落在她那双白色的,缎绒双拼鞋面上,将那里濡湿一片。
当她的身体里,流动着他的血时,她知道了他的想法。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抬起头,望着独孤明那张雪白静漠的脸庞。
“明,我恨你。”
独孤明只是淡淡笑了笑。似乎,被人憎恨,已经是他最习惯不过的事。他扭头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银质房门。
然后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那扇门开启了。
黎雪瞳走出门时,看到那位为枢密府工作的黑衣老人,已经耗不住长时间的等候,坐在椅子上开始打盹。她经过他身旁时,停住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人被惊醒,愕然望着她时,她对他微微一笑。
“我刚刚结婚了。”
黑衣老人愣了愣,连忙起身跟着她。他当然知道黎雪瞳的身份,也知道她今天来到枢密府探监的对象,正是她的未婚夫,金蝉太子独孤明。黑衣老人立刻明白,在那间囚室中,发生了什么事。活到他这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识过。于是他那张,揉皱的牛皮纸一样的脸上,登时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祝贺你,白乂家长。”
“不必。”黎雪瞳淡淡的声音,从前方飘来,“马上,我就是寡妇了。”
第七十夜 1篇 美女恶兽
……有一个字常被人亵渎,我不想再亵渎它;有一种感情不被看重,你岂能再轻视它?有一种希望太似绝望,何须谨慎使之窒息……
摘自《给》
——雪莱
“明……”
宝芙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哭了,眼泪浸润嘴角。
刚才的恶梦里,她重新回到,五岁时候:她抱着一只玩具熊,孤零零坐在角落。散发着消毒水味儿的活动室,只剩她一个孩子。爸爸肯定又是在什么地方,喝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把接她回家这件事忘了。
她很想哭,但是不敢哭。
老师因为无法下班和男友约会,心情已经不爽到极限。如果宝芙要是哭,一定会惹她发飙。这样宝芙就不会得到贴花,这个星期她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得到贴花。她努力遵守纪律,不把饭菜掉在桌子上,也没有得到贴花。别的孩子,就连那个总是鼻涕过河,和别人打架的李豆豆都有,唯独她一张都没有。这全赖爸爸,他每天,都是接到老师五六通催促电话以后,才满身酒气,醉眼惺忪地现身。
所以,虽然地板上浸满水,宝芙依然乖乖坐在小椅子上,半声不出。
水是从卫生间漏出来的,很快就淹没她的鞋袜。然后是脚踝、小腿、腰部……她忍耐着。耳中传来,老师在过道和男友煲电话的声音。她期盼着,老师快点儿想起她,期盼着,爸爸正在来幼儿园的路上。
水,已经漫过她的胸口,浸没下巴。
爸爸没有来,老师也遗忘了她。
就在水位线,升到和她嘴唇一样高时,她开始喊。
然后这个时候,宝芙就醒来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在梦里,叫了独孤明的名字。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他如此依赖。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这世界上绝对没有,可以让你全然依赖的人。依赖一个人,是桩错误。
但是现在她突然明白,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而是,她一直都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她依赖的人。
直到,独孤明出现为止。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曾经那么痴傻和热烈,迷恋着阿灭的时候,她都没有对阿灭,产生过这种依赖。
虽然此刻,独孤明不在她身畔。
但是只要一想起他,就会让她心头,被一股甜蜜安宁的温暖包裹。
这不禁使宝芙怀疑,他是不是,又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给她种下了爱蛊?
所以,现在身陷囹圄,她却一点儿也不感到惊恐慌乱。
她估计,自己被关进这座没有窗户,看上去像是个废旧监狱的地下室,已经有二十分钟。
在她昏迷前发生的事,她也想起来大概。
阿灭本要和她离开永夜岛。永夜岛已经被僵尸入侵,那个僵尸少女小妖,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宝芙不知道,如果自己不阻止,阿灭是不是会真的杀死,和他交情匪浅的小妖。但是,她当时必须阻止。因为小妖的僵尸随从,挟持了她的母亲夏红菲。阿灭只要扣动银弩的机关,夏红菲就一定会成为小妖的陪葬。
之后的事,就是一大堆僵尸冒出来。
宝芙自己也被那些散发着腐烂气息的低等僵尸抓住。小妖那个贱丫头,利用她做筹码要挟阿灭,当场给阿灭注射了一种药液。那种无色无嗅的液体,也许是种强效麻药。阿灭被打了一针后,立刻就失去知觉。宝芙唯一庆幸的是:那种液体,不是能夺取僵尸生命的D·S——死星。
她不知道,阿灭,还有妈妈,是不是和她被关在同一个地方。
“灭!灭——灭!”
叫了好几遍,阿灭的名字,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不过这间幽暗,略微有点儿闷热潮湿的牢室里,并不只有她。她耳中,听到另一个人绵重的呼吸。
宝芙离开冰冷坚硬的石料地板,站起身。她揉了揉被重击过的脑袋,感到还有点儿懵痛。
她一步一步朝囚室中间那根方形石柱走过去。看到有一个人影,被用手腕粗细的铁链,捆在石柱上。
那是个身形修长婀娜的女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