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涌起一阵焦灼的干渴,她没有约束自己,踮高脚尖,朝他颈侧咬下去。
她从他的血里读取不到任何讯息。他的血和他的眼睛一样,被地邪变得空白。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她予取予求,仿佛没有知觉的一段木桩。
但他的血滚烫似火,烫得她浑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
一阵轻微的金属叩击声,将宝芙从对血液的沉迷中唤醒。她睁开眼,看到血正从阿灭颈上的伤口蜿蜒流出。她将他咬得太重,啜吸得也太深,所以短期内竟没有凝血。
“公主,已经被血污染成黑色的了。”
廊道的黑暗中,传来男子低哑的轻笑。
宝芙心跳窒了窒,转头注视着,那道从阴暗中走出的修长身影。
那男子有雪一样的肌肤和俊美五官,漆黑遽深的眸子犹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
在如此暗淡的光线下,他简直就如僵尸太子独孤明的翻版。世间原本不该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而对宝芙来说,真品永远只有一位。
她的目光,落在那男子颈部的黑色金属锁链扣上,那锁链扣被打制成一条盘绕的黑蛇。
“我的老师告诉我,黑色……可以包容所有色彩,是所有颜色深到极致。”宝芙低声开口,“……我是黑色的,你是什么颜色呢,夜辉教授?”
ps:
抱歉,回归。
第一百二十三夜 4篇 请闭眼
夜辉那张比独孤明年长,神情要亲和近人的脸庞,现出丝淡淡苦笑。
他走到宝芙面前,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宝芙这时才注意到,她从那个浴室出来后,身体是裸着的这件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甦醒的缘故,她觉得她身为人类时,在人类社会所接受的规范,正在她脑子里逐渐淡漠。或许用不多久,她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曾经是人。
“……何必介意我的颜色呢?”夜辉眼神黯然,“……这里,这个世界很快就全是黑色了。”
宝芙注视着夜辉转身的背影,感受到从他身躯中透出的绝望。
像一只狗,他身上竟然被人套着项圈和链锁。可是对这种侮辱,这个高傲的男人似乎已经接受并且习惯。
她结好那件对她来说过长的黑色风衣钮扣,默默跟着夜辉。
跟着他,她相信她很快就能见到那人。那个躲在灰色幕布后,操纵遥控器的人。
阿灭没有和她一起走,他悄然离开,就在夜辉用衣服包住她的时候。
刚穿过那条幽廊,宝芙就明白了,夜辉的绝望从何而来。
站在高大的透明玻璃窗后,这座建筑物外的校园景色,她一览无余。
这里,已不是昔日静谧幽美的日落山。暮宫方向,黑色狼烟滚滚,扶摇直上青空。伏魔禁林那边,火光壮丽如霞,映红天际。而一层之隔的玻璃窗外,到处都是陷入疯狂的孳生僵尸和人。
嘭!一团赤色礼花骤然在宝芙眼前炸开。那是只女僵尸就在玻璃窗边被爆头。她的脑浆混合着血液喷溅在玻璃上。
而那个杀死僵尸的青年,立刻就被两只更凶猛的僵尸从背后袭击。拖入旁边灌木丛里。那丛茂盛茁壮的忍冬急遽摇曳几秒钟后,便归于平静。宝芙明白那男孩死了,这时她想起,他比她高一年级,在餐厅和图书馆曾遇见过几次。
伏魔者的主力大都被司徒炎带进永夜岛的地下溶洞。朝宫只留有为数不多的伏魔者。对付孳生僵尸他们本应绰绰有余,但宝芙看到,孳生僵尸中也混杂着大量高等级僵尸。
这些高等僵尸不像是来自枢密府或别的家族,僵尸女王黎雪瞳不会放纵她的臣民这样凌虐人类。
他们不只杀人喝血,也干别的。
被血污染成黑色的草坪上,宝芙看到几个人类女孩和几只高等级僵尸杂乱地叠合在一起。那几个女孩肯定受到了蛊惑。其中一个女孩甚至浑不知觉自己断了只手,血流如注。她将那个暴虐享用她的僵尸男当作她的爱人,用那只残臂拥抱他。那男人*的身体沾满她的血。可她视而不见,死气笼罩的苍白脸庞上,只有被肉欲快感统治的愉悦。
但没有人朝宝芙所在的这座建筑物奔逃,这使宝芙意识到,这座建筑物里一定更危险。
“他不再保护日落山了……”夜辉停住脚步,在宝芙身边低声道,“……他说,孩子们应当结束温室生活。接受真实的历练。”
宝芙觉得一股寒气直透后脊。她听得出夜辉嘶哑声音中的沉痛,那些正在被僵尸杀死或追杀的人,很多都是他曾经教导过的学生。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俏丽的短发少女也被带到草坪上。她破碎的衣衫和身上溅满的血渍,证明她像战士一样,进行过顽强抵抗。
但此刻她神情僵滞,目光散乱。抓着她的那三只高等级僵尸男,显然对她施行了蛊惑。…
“桑贝尔!”
宝芙认出那少女的脸,她想推开窗户。发现窗户是焊死的。她使劲儿砸着那面玻璃,但那应该是特制的钢化玻璃,凭她没有解开禁锢的普通力量,根本无法破坏。
“别想改变什么……”夜辉箍紧她的胳膊,将她从窗边拖走,低声警告她,“……在这里能做改变的人,只有他。”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生的事,宝芙察觉自己被夜辉带到她曾经来过的地方。
面前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藻饰着双龙吞珠的浮雕。
门之后,是日落山学院的权力中心校董室。
宝芙很清楚,日落山四位校董中,摄政王骁肃已经死了,伏魔族长老司徒炎此刻被困于永夜岛的地下溶洞中。那么此刻……坐在这间校董室之中的,或者是第三位校董——那个神秘的灰衣人,或者是至今还没有露面的第四位校董。
就在她眼前,门缓缓开启,飘出一股浓郁的红茶香。
阔绰宽敞的室内,光线昏暗,幽邃静雅。家居陈设,都和宝芙第一次踏进这里时相同,没有分毫变动。让宝芙不禁恍惚产生错觉,仿佛时光倒转,重回昨日。
她脚踩着柔软厚密的地毯,走向那张摆放着一套景泰蓝茶具的高几。端起一杯茶,她低头嗅了嗅,是这种味道没错。在浴室中醒来时,始终就是这股香气萦绕着她。她举起那杯茶,将茶水尽数朝那个端坐在椅上,姿态很悠闲的男人泼去。
那男人没有躲开,红色茶汁淅淅沥沥淋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弄污了他洁白的衬衫。
他从背心口袋里取出丝帕,细心揩净脸上的污渍,那双明亮澄和的眼睛凝视着宝芙,咧嘴微笑。
“宋宝芙同学,你这种行为,可以被日落山学院开除了。”
宝芙疾步冲到那男人面前的黑色案桌旁,她两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那男人,强抑着胸中的愤怒,低声道。
“中止你对日落山所做的一切,关马!”
坐在书桌后的儒雅男子,正是已在地室中死去的日落山校董助理关马。
关马抬头注视着宝芙,神情依然温和。但从他身体里骤然释放出的那股巨大压迫,让宝芙感到快要窒息般的痛苦。没有风的室内,她的黑发和衣摆却像是被狂风撕掳一样纷乱飞舞。她站立不稳,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朝后踉跄一步。
但这也没用,那种压迫力太强了。即将摔倒的时候,她感到腰肢被一只手臂扶住。与此同时,她的手也被另一只手握住。
她微微有些吃惊,注视着眼前关马近在咫尺的脸。
那是一张温柔的脸,但却让她想到黑暗中的毒蛇。尤其是他那双眸光澄澈明净的眼睛。她以前见过这双眼睛,她绝对不会忘记。
她看到自己的恐惧,全部倒映在关马的眼瞳里。
“……你没有资格要求我。”他的笑容依然是关马的,但是嗓音忽然改变了,变得喑哑,透出股令人不安的阴沉,“……至少现在没有资格。”
在宝芙惊忡之际,他已经擎出手中的裁纸刀,用锋利的刀片,朝宝芙颈部割下。
第一百二十四夜 1篇 天之祭
但不论我如何倾入自己,我的上帝是阴暗的……
摘自《关于僧侣的生活》
——里尔克
宝芙没有感到太痛。
薄薄的刀片飞快划过皮肤,只在她锁骨靠上的部分,割出一条轻浅伤痕。
关马并不是要杀她。
他低下头,嘴唇不经意擦过她的嘴唇,落在她颈上,舔净从她伤口沁出的血。
宝芙感觉到,似乎他不是僵尸,因为他嘴里没有獠牙,也没有再需索她更多的血。可是,他分明应该是个死人。她在那座密室中浑浑噩噩甦醒时,脑中映下所发生的事。那一幕她不会忘掉:关马死于流弹,血染一地。她从他的血中爬起来,身体被他的血浸润。
温凉湿黏的血,包裹着她的身体,仿佛一层不透气的膜。那种不舒服,有些呕心的感觉,她此刻都能回想起来。
心脏急遽轻颤,她想起林悠美对她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
那时她以为林悠美是在胡言乱语。她对她说什么“血……血才是关键……”
脑袋又隐隐搐痛,有个事实像针芒一样戳刺着她。
她曾经在独孤明的画展中被一只血尸咬伤,但那时她没能转化成僵尸。而她的血,甚至能够消解尸毒,不仅救过一位被老爸袭击的伏魔者,还救过lenka,唯有司徒静虚那次失败了。
按理,即使她死一百次,也不可能复活。成为目前的形态——拥有僵尸不死的体质,如僵尸一样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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